第20頁 文 / 華甄
「格格,危險,快出來!」門外的秋兒聽到吵鬧聲趕來,見主子正在救火,不由得急呼著跑進來拉她,但被她甩開。
「快幫我,這火不能擴大,否則將殃及所有房舍!」她大喊,不顧一切地打著火,可是蒲團同樣易燃,急得她用腳迅速地將蒲團上的火踩滅,再四處尋找能滅火的東西。忽然看到剛才葉夫人坐的地方,不僅蒲團比其它人的高大,旁邊還有一桶融了一半的冰。低頭看時,原來那蒲團下竟是一塊巨大的玉石,不由心裡咒罵道:「老巫婆,屁股下有冬暖夏涼的寶物,難怪她能坐得那麼安穩!」
石頭太沉,她大聲喊丫鬟。「秋兒,幫我把這石頭壓到火上。」
這時,又有一雙手伸來相助,於是合三人之力,玉石終於被滾壓到火勢最大的地方,來不及看幫忙的人是誰,歆怡再抓過那桶半融的冰水潑到火苗上。
有了冰水和玉石,火勢立刻減弱,這給了他們機會,三個人立刻抓起蒲團再次撲火,經過一番努力,火終於熄滅了,可是整個佛台前一片狼藉。
「太好了,火滅了!」歆怡開心地說,回頭看著同她一起滅火的人,意外地發現除了秋兒外,幫助她滅火的人居然是那位膽怯瘦弱的卿姨娘。
「卿姨娘?怎麼是您……」沒想到在危難中,這位膽小的姨娘竟有這樣的勇氣協助她滅火,歆怡有幾分詫異,也有幾分感動。但看到她蒼白的臉上有一抹煙灰,雖想笑,卻極力忍著,怕傷了她的尊嚴。
嬌小的卿姨娘倒笑了,看穿她心思似地說:「不要笑我,你的臉也不乾淨。」
「真的嗎?」見她這麼一笑一開口,氣氛緩和了,歆怡本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立刻笑道:「我們好厲害,居然把這座佛堂從大火中救下了,也算功德一件吧。」
「是功德一件。」卿姨娘從身上取出帕子遞給她,要她擦擦臉。本來還想跟她說什麼,但眼角瞟到葉夫人帶著其它女眷進來時,她立刻閉上嘴,又成了那個死氣沉沉的卿姨娘。但歆怡現在已經知道了,那只是假象,這位看似弱小的卿姨娘其實是位有正義心、有勇氣,並且對她不懷敵意的好人。
看到精美的佛堂被毀,珍貴的佛像被煙熏火烤得變了色,心愛的玉石寶座成了黑炭石,葉夫人十分心痛。
「笨女人,我希望以後永遠不要再見到你!」她對著歆怡怒吼著。
歆怡同樣恨她的做作和虛偽,更恨她的冷酷無情,因此立刻回擊道:「你的希望要變成現實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讓你兒子葉舒遠休了我。不過,因為我知道你兒子沒膽那麼做,所以我給你一個建議,最好由你親自去京城求皇上收回聖諭,這樣你的希望才能實現。」
葉夫人被她氣得直喘,愣了半晌才儀態盡失地大叫道:「出去!滾出去!」
「如果你的希望成真,我會第一個感謝你。」歆怡回她一句後,走出了佛堂。
就這樣,她從這件事明白自己在這個家並不受歡迎,同時還發現了以她純真的本性永遠無法明白的一股恨意。
葉夫人為什麼要恨我,我並沒有得罪她啊?她暗自尋找答案,卻苦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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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她把這件事忘光了,甚至連葉舒遠拋下她所帶給她的屈辱,也不再那樣傷她的心,因為她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那個發誓不想再見到她的葉夫人,並沒忘記她。
這天,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與秋兒正走在一條窄小的巷內。在拐角處,忽然被一個頭戴大笠帽的女人攔住。
「大少夫人快回去吧,府裡有麻煩了!」
歆怡聽她喊「大少夫人」,知道她是葉府的下人,可一頂帽子壓住了臉,聽聲音也並不熟悉,不由得納悶地問:「這位大娘,你認識我嗎?」
那個女人連連點頭,將頭上的帽子掀開露出臉來。但歆怡還是不認識,倒是秋兒想起來了。「哦,你不就是格格進府那日制伏狂馬所救的春伢娘嗎?」
「對啊,姑娘好眼力。」那女人笑道,轉而又緊張地壓低聲音。「大少夫人慈悲心,可是天下惡人多。回府後別再出來,也千萬別跟葉夫人走,哦,有人來了,奴婢得走了……」話沒說完,她已匆忙走了。
等那幾個行人走過後,歆怡開心地說:「太好了,看來葉府並非攻無不克,這個奴僕已經是我們的人了。」
秋兒則憂慮地說:「格格別忘記,她是特意來報信的,一定是得知府裡有什麼事發生,咱們要不要去官府尋點幫助?」
「不用。」歆怡自信地說:「我們又沒做壞事,他家家法雖嚴,但總得講個『理』字,對不對?別怕,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一進葉府大門,她們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今天果真有點不尋常。看,那些僕人都在偷看我們呢。」因為有了春伢娘的提醒,歆怡並未太驚訝,小聲同秋兒說著。
「從進這門兒那天起,奴婢就沒見這院裡的人有正眼看咱們的。」秋兒不高興地瞪了眼正在走廊內偷偷打量著歆怡的僕人,那人立刻轉身跑開。
正想跟主子慶賀一下這小小勝利時,一個僕婦走來,既不對歆怡行禮,也不打招呼,只是看著地上說:「秋兒姑娘,葉夫人喚你去。」
葉夫人找?想起春伢娘的話,歆怡不想讓她去,但秋兒想自己去總比格格去安全得多,便說:「我去去就來,格格自行回屋吧。」
歆怡只好接過她手中的藥罐叮囑道:「快去快回,不然我會去找你。」
那個僕婦冷笑一聲。「大少夫人放心吧,秋兒姑娘不會有事的。」
可是歆怡自己倒有事。當她轉向「鳳翥苑」時,忽然兩個面生的丫鬟出現在她的面前,一見面就福身行禮道:「老爺請大少夫人隨奴婢們走。」
「去哪兒?」她納悶地問,可兩個丫鬟沒言語,只是等著她。
於是她不想再問,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跟去看看吧。
但看到她們正帶著自己往宗祠走去時,她心頭有點不安,直覺秋兒是被預先支開,就是為了讓她落單。既然這樣,她得抖擻精神,好好應對了。
沒想到,一進門就迎上多日不見的葉舒遠冷然的目光,再看到他身後那群人,要她不驚訝都難。
公公葉老爺與兩位夫人端坐大堂上,用那種令人打寒顫的目光看著她。
「喲,大少夫人總算是回來了。」葉夫人搶先開口道,得意的目光還瞟了葉老爺一眼,似乎想證明什麼似地說:「老爺,這事您可得管管,否則這家裡的規矩就全都亂了套了。」
葉老爺沒接過夫人的話,在看到歆怡手中黑乎乎、髒兮兮的瓦罐時,面色更陰沉。
「舒遠,快要她把手裡的破瓦罐扔了。」他低沉的命令道。
「不能扔!」歆怡將瓦罐藏到身後,面對公公威嚴的目光挺直身子。「這不是破瓦罐,是藥罐。」
她的公然反抗,讓一向說一不二的葉老爺怒瞪雙眼,再轉頭看向長子。「她總是這樣與人說話嗎?」
「是的。」葉舒遠冷靜地回答。
「哼!」葉老爺從鼻腔內發出一聲冷哼,訓斥長子。「斯文掃地,讓葉府丟人現眼!」
葉舒遠望著怒氣不小的父親,什麼話也沒說,面色依舊平靜。但他不開口,並不代表沒人想借題發揮。
葉夫人指尖輕壓眉頭,故作煩惱地說:「老爺,眼下這流言蜚語都快把葉府淹沒了,您光罵他有什麼用?」
葉舒遠的眉峰猛然跳了一下,伹他的表情依然淡漠,陰鬱的目光瞟了眼歆怡,卻緊閉雙唇,無意開口。
但歆怡卻沒有那樣的忍耐力,她將手中的藥罐往地上一放,大聲地說:「什麼流言蜚語?與葉舒遠有什麼關係?」
葉舒遠低聲喝止她。「住嘴,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歆怡氣沖沖地反駁他:「我不偷人、不搶財、不欺老、不害小,有什麼好丟人的?」
「看吧,老爺,這就是你信任的兒子!癡人畏婦,賢女敬夫,就這對夫婦能成什麼氣候?」葉夫人煽風點火,葉老爺心頭怒氣更盛。
「安靜!」他瞪著夫人,再掃了眼不馴的兒媳,威嚴地說:「我葉氏承蒙浩大皇恩,得迎格格入門,可謂蓬蓽生輝。然而,葉府是詩禮之家,書香門第,格格雖貴為皇孫,今既為我門下長媳,理當謹記三從四德,嚴守禮法家規,約束言行,安分守己,怎可日日外出,遊冶不歸,惹得鄰里閒話,婆媳不和呢?」
看到葉老爺神情激動,歆怡不敢多言,恭敬地回答:「兒媳謹記爹的教誨,只是兒媳從未『遊冶不歸』。」
見她態度恭順,葉老爺稍感滿意,道:「聽你婆婆說,你這幾日天天外出,與不良男子來往,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