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風光
埋首伏案的男人身體突然一僵,仰起頭來,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也是我自找的。」
勸不了他,齊奕行也無語了,或許人就是這樣,得到了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美好,他自己也有很深的體悟,可惜有些東西,一旦失去要再找回來就難了。他和季凌陽,都是栽在愛情兩個字上。
「執行長!」外頭的劉菁菁急急地敲著辦公室的門,語氣裡有一絲興奮。「有你的包裹,是你太太寄給你的。」
「拿進來!」一反剛才槁木死灰的模樣,季凌陽燦然的眸像燃起了一盞燈。
劉菁菁拿進來的是一隻不小的包裹,她一古腦兒將東西放在桌上,一下子也忘了上下之分,緊張地直嚷道:「執行長,快打開看看!」
看到這只箱子,季凌陽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靜靜地拆開箱子後,看到裡面的東西,他就心裡有數了。
「黎燦寄了什麼給你?」看好友不再動了,齊奕行拿出裡頭最大的盒子,轉過頭問:「我可以幫你拆嗎?」
季凌陽黯然地點點頭,失神地看他拆開盒子,他很清楚裡面是什麼,既然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了。
「咦?是一件禮服?新娘禮服?」齊奕行狐疑地打量著盒子裡的東西,突然靈光一閃,有些尷尬地望向好友。「難道……」
「這是我送她的。」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看剩下的盒子了。「我送了她一件婚紗,因為我想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讓她不再是一個不能公開的妻子;我還送了她鑽戒,算是補償我沒有向她求婚;我也給了她當初我們的定情之物,我要和她再交換一次……」
在旁聆聽的劉菁菁眼淚都快掉下來,她從不知道一向嚴肅冷酷的上司原來是一個這麼癡心的人,他用那種沙啞又疲憊的嗓音述說時,彷彿連背景都淒涼起來,黎燦怎麼狠得下心,把他送的禮物全退回來?
齊奕行心裡一樣同情他,但他也聽出了些許端倪。「定情之物?所以你以前真的認識黎燦?」
「是。」他淡淡地說明了當年的情況。「我承認那是戲言,但她卻當真了八年,可是我表現出對這樁婚姻、對她的極端厭惡,所以現在她只是想讓我回到原來的情況,可惜我已經回不去了。」
這番有些絕望的話,讓辦公室裡陷入一片寂靜,劉菁菁和齊奕行都不知如何安慰他,就在滿屋子沉甸甸的氣氛快令人窒息時,季凌陽又開口了。
「你們先出去吧,我還有工作要忙。」他拿起筆來,再度埋首工作。
兩人對視一眼,識相地離去,但才走出執行長室的門,劉菁菁突然低叫一聲。
「哎呀!我忘了把執行長批示好的文件拿出來。」
她轉身又走了進去。不到二十秒,外頭尚未遠離的齊奕行,隨即聽到她險些掀翻天花板的尖叫──
「啊……快來人啊!執行長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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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兩個客人,黎燦心情很是沉重。
她起身,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邊,眺望遠處的街景。
方才來拜訪的,是季父季母。他們說起季凌陽目前的情形,雖然並沒有強求她和他復合,但語氣裡滿滿是對兒子的不捨。
「我從來沒看過他這麼消沉。先前就算他被車撞了,不能走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像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季父深深地歎氣。
「他很拚命的工作,每天在公司的時間超過十六小時,三餐又不固定,經常是有一餐沒一餐的,瘦得人都憔悴了。」想到兒子的拚命,季母很是不捨,但兒子獨立慣了,個性又固執,根本聽不下旁人的勸。
「還有,他的復健做得太激烈,連醫生都發出警告。醫生說他已經進步得很快了,過頭反而適得其反。」季父再補充了句。
耳裡聽著他們的話,一直沉默的黎燦突然問道:「沒有人勸他嗎?」
「怎麼會沒有?」季母真的很難過好好的一個兒子弄成這樣。「可是你想他的個性,只要決定做的事,別人哪插得上嘴呢?」
「那爸媽今天找我是……」
「小燦,你幫我們說說他好嗎?他再這樣下去,身體一定會受不了的。」季母終於說明了來意。
「可是你們開口都沒用了,我說會有用嗎?」
季父望著她,「你應該知道,凌陽會這麼拚命,都是想做給你看,沒有比你去勸他更適合的了。」
「我明白了,讓我想想好嗎?」
心事重重地送走公婆,她的心情就不再平靜了。上回他感冒送急診,她已經硬下心腸不再管他的事,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她認真地考慮起主動見他一面的可能性……
在她猶豫不決時,秘書小姐突然轉進來一通電話。如果說公婆的話讓她開始遲疑,那麼這通電話,絕對就是讓她行動的關鍵。
「黎燦!我是劉菁菁劉秘書啊!執行長在辦公室昏倒被送到醫院去了,可以請你來看看他嗎?醫生說他操勞過度,又飲食不正常,現在身體已經很虛弱了,而且他下意識地排斥飲食,真的很可憐……」
劉菁菁話還沒說完,話筒已被齊奕行搶過,他氣急敗壞地道:「黎燦!就算你不再愛他了,就當同情他好嗎?我知道你對他仍有感情,只是怕舊事重演。我幫他背書可以嗎?我可以證明他真的愛上你了,一起共事八年,我沒看過他這麼不要命似的工作。你若不來看他,他不會停止的,可能你下一次來,看的就是他最後一面了!」
聽他連珠炮似地飆了一大段,黎燦閉起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會過去的。」
第十章
由於季凌陽堅持出院回到季家休養,於是黎燦的目的地由醫院換成了季宅。
等她到達的時候,已過了晚餐時間。季父季母和齊奕行都坐在客廳裡,看到她一進門全站了起來,彷彿迎接什麼貴客似的。
「你終於來了。」齊奕行鬆了口氣。
「我今天就是要來幫你們罵醒他的。」黎燦綻開一個微笑,就像所有的陰霾都過去了一般。
「小燦……」可是季父季母卻仍擔心,怕她又傷了兒子的心。
「放心吧,難道你們怕我把他罵哭了嗎?」她握住季母的手,「我保證,今天過後,凌陽再也不會像個機器人一樣的工作了。」
「看來你想開了?」齊奕行也終於放下這幾日的提心吊膽。
「想不開的人一直是他好不好?」她朝他皺皺鼻子,跟公婆再三保證後,進到以前和季凌陽同住的房間。
少了她的空間,感覺上就是空曠了些,加上重重簾幕,窗戶緊閉,季凌陽的臭衣臭襪丟得滿地,房內的空氣十分糟糕。
她沒好氣地瞪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走到窗邊將窗扉拉開一道縫隙,讓空氣流通,再大略收拾了下他弄亂的環境,忽然美眸瞄到靠在牆邊的枴杖,心裡打了個突。
他已經開始使用枴杖當輔助器了嗎?依她的瞭解,應該沒這麼快才對。
將疑惑存在心裡,她坐到床邊,看著他消瘦的臉,緊閉的雙眼間是解不開的愁緒,她心裡一陣陣地痛起來。
「你這個傻瓜……」她低喃,纖手輕撫他帶著疤痕的左臉,感受到手上又刺又癢的,她進到浴室裡,如過往和他相處時一般倒了盆水出來,先替他洗淨臉,再仔細地替他刮鬍子。
這麼溫柔的觸碰及熟悉的感覺,就像在天堂一樣,季凌陽眼皮一動,慢慢地醒了。
「黎燦?」粗嗄的聲音喚著眼前人兒,他是在作夢吧?
「別動,我在替你刮鬍子。」
她的手勁是那麼輕柔,他也看到比先前整齊清潔的房間,季凌陽懷疑自己以前為什麼會把她的付出當作惡意,讓他差點錯失這種美好的感動。
被他定定地盯著,黎燦也微微不好意思起來。刮好鬍子後,她拿起毛巾仔細地擦拭掉剩下的刮鬍膏和胡碴,便想將水盆端離。
「別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裡有著急切。
「我只是……」
「別走。」不管她說什麼,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讓她再從眼前消失,否則再見到她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她無奈地放下水盆,坐到床邊,開始今天來的目的。
「你為什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呢?」
「因為我要用最短的時間站起來,然後把你接回來。」他看著她的目光,可說是癡迷了,越看,他越悔恨之前怎麼沒發現她有如此娟秀怡人的臉龐。
「所以那枴杖是……」
「是我買的,復健師不讓我用,我不會自己買來練習嗎?」他認真地說著,卻被她輕捏了一把。
「你簡直是玩命!」嗔怪地送上一記白眼。
「我只是很累。」佈滿紅絲的眼睛和疲憊的表情,在在證明了他的話。「你走了之後,我沒有一天睡好。可是我知道只要我越忙,你就可以越快回來,所以我就越來越忙、越來越忙……」他朝她虛弱一笑。「看,你這不就回來我身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