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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黃千千

    「大堂姊,你怎麼來了?」俞宇心驚呼。

    「知道你怕冷,特地來接你下班呀。」俞宇潔比了比身後那一輛停在路邊停車格的轎車。

    俞宇潔留著一頭最流行的妹妹頭,那齊眉的劉海、肩下的長髮,上半身穿著薄T恤,下半身是一件短到不行的迷你短裙,再配上一雙及膝的高跟馬靴。雖然堂姊妹才相差一歲,要是不知情的人,一定會以為她的年紀比俞宇心還要小。

    「是嗎?」俞宇心抱持著懷疑態度。

    「不然你以為我想幹什麼?」相對於俞宇心的怕冷,俞宇潔就是愛美到甘願讓自己得重感冒。

    「我前幾天才給你兩百萬支票,你不會又來對我同事下手吧?」只有這個可能了,否則她這位大堂姊才不會大發慈悲的來接她下班。

    「講得這麼難聽。我只是聽說中民昨天發年終獎金了,我想和你一起吃飯嘛。」俞宇潔那純淨的笑容裡充滿著算計。

    「俞宇潔。」這下俞宇心連大堂姊的敬稱也省略了。「你已經找過薛育淳了,他也捐了錢,你不要再找其他人了。」

    「我……」俞宇潔還沒來得及反駁,身後即傳來一道愉悅的男聲。

    「俞小姐。」

    一句叫聲,讓俞宇心和俞宇潔同時朝大門口的方向轉過頭。

    是沈風,唇角含著笑意,緩步走到她們面前。

    俞宇心看了看沈風,這個男人看起來親和力十足,實際上卻對她戒心很深,兩人從沒有深交過。

    她來到中民之後,為了關閉生產線,跟這位製造部的經理幾乎天天都有接觸。

    這麼多年來,她從事人資的工作,看多了各式各樣的人,無論是求職、面試、甚至資遣,像沈風這種笑面虎,是最難應付的。

    紀博濤的個性很直接,表情一向隱藏不住內心真正的情緒,讓她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真正的心情。

    薛育淳雖然總是掛著不動情緒的俊臉,但她知道他是個溫柔的男人,深沉的心思下,是顆善良的心。

    而沈風,就像他的名字,是飄浮不定的風,明明臉上掛著笑臉,卻有可能隨時會在背後捅你一刀。

    「沈經理,你在喊哪位俞小姐?」開口探問的是俞宇潔。

    俞宇心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堂姊,看來大堂姊已經認識沈風了。

    沈風對著俞宇潔說:「當然是你。」

    俞宇潔笑意盈盈地說:「叫我宇潔就好,不然我們俞家好多小姐,會不知道你在喊誰。」

    「那我喊你小潔,你覺得怎麼樣?」沈風附和著。

    俞宇心其實很佩服大堂姊,為了募款,不僅身段軟,連交際手腕也是一流,多少男人是拜倒在她那張青春美麗的容顏下。

    小蘋果基金會車好有大堂姊在,否則在這種景氣的寒冬,恐怕很難支撐得下去。

    「沈經理,當然好呀。那,小潔就是我們之間的密碼嘍。」俞宇潔沒有任何挑逗的語氣,那樣的態度,熱絡有餘,卻是十足表面功夫,就像沈風。

    「那你也別喊我沈經理,看你是要喊我沈風,甚至是小風都行。」沈風的語氣及態度就多了幾分男人對女人的曖昧。

    「沈經理,請問有事嗎?」俞宇心忍不住打斷兩人的寒暄。

    夜裡的七點,站在空曠的馬路上,她已經冷到牙齒都打顫了,沒想到還得聽到這麼虛偽的對話。

    「我在大門內看到你們兩個在路邊,所以出來打聲招呼。」沈風解釋。

    「小風。」俞宇潔喊得很自然,就像兩人已經是認識幾百年的朋友。「對吧,我可以喊你小風。」

    「沒錯,你可以喊我小風。」沈風笑得很開心。「小潔,記得我們的約定哦。」

    「當然。也別忘了你的承諾哦。」俞宇潔淡淡地笑著。

    俞宇心看著他們的互動,心裡直覺得詭異。「沈經理,不好意思,這裡風好大,我們得上車了。」

    「你們趕快上車吧,小心別著涼了。」沈風識相地點頭,然後揮手跟她們道再見。

    直到坐進車裡,有了溫暖的暖氣,俞宇心把厚外套脫掉,才不安地問:「大堂姊,你到底跟沈風約定了什麼?」

    「沒什麼呀。」俞宇潔打馬虎眼,快速地把車子駛進車流裡。

    「你最好跟我老實說!」俞宇心直覺事情不對勁。

    「那你又跟紀博濤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要給你兩百萬?」俞宇潔不答反問。

    「我們沒有關係。」俞宇心否認得很快。「他只是純粹想幫助小蘋果基金會。」

    「你最好也跟我老實說。」在停紅燈時,俞宇潔側轉過臉,微瞇著眼眸瞪著俞宇心。「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跟紀博濤一點關係都沒嗎?否則有哪個男人願意一出手就是兩百萬?」

    俞宇心心頭微震。她跟紀博濤那段短如煙花的婚姻,沒有親戚手足家人知道,她瞞得了別人,卻否認得了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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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下著綿綿細雨,今年冬天的雨季特別長。

    紀博濤驅車來到俞宇心所住的社區外。才下午一點,天空灰暗得跟潑了墨似的。

    她已經連續兩天沒有來上班了,據薛育淳的說法,她是得了重感冒,只能躺在家裡休息。

    雖然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因為那筆兩百萬的捐款,再也沒有針鋒相對的犀利言詞,而是愉悅的平和關係;但他對於她請病假,卻沒有通知他一聲,還是耿耿於懷。

    趁著週末,他無法克制想要來找她的念頭。他對這個地方很熟悉,車子繞沒兩圈,就在附近找到了停車位。他沒有撐傘,冒雨定了一小段路,來到社區大門邊的警衛室。

    剛走到警衛室門口,正想表明要找的樓層,結果警衛室裡一個年約四十的女人緊盯著他猛瞧。

    「對不起,我……」他雖然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這樣被一個熟女緊盯著看,還是讓他覺得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了什麼髒東西。

    「先生,你好面熟。」女人用力地想。

    「是嗎?」他笑笑地反問。

    「你是不是在這裡住過?還是來過這裡?」女人擰起了細眉。

    「我是住過這裡。」他曾經在這裡住過兩個月,那是無法抹滅的事實。

    「唉呀!」女人雙手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八樓那個俞小姐的先生?」

    這下紀博濤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他從來不知道有人的記憶會這麼好,好到可以記住八年前的事,他只能顯露出略帶尷尬的笑意。

    「真的是你呀。」女人開心得像中了樂透。「我這個主委可不是當假的,這裡上上下下四十戶,只要是在這裡住過,我每個都嘛認識。」

    「你真是好記性。」紀博濤真的是甘拜下風。

    「你不是在國外工作嗎?回來過年的嗎?」

    紀博濤不明白這是什麼情形,只能順著女人的話回答:「嗯。」

    「這樣不好啦,你和俞小姐分隔兩地,都不怕俞小姐跑掉哦?」

    紀博濤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逕地微笑;看樣子她沒有把兩人離婚的事透露出來。

    女人接著又說:「你這次回來,還要回美國去嗎?不是我說你,這樣孩子很可憐。」

    紀博濤仍在不懂中,這句話卻像一道閃光擊中他的腦子。「什麼孩子?」

    「咦!」女人驚呼。「就你女兒呀。你長年不在家,這樣對你女兒的成長不好啦。」女人還是發揮雞婆的個性,稍稍數落了下。

    紀博濤在這幾年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連中民要被全誠合併,他都可以冷靜理智,唯獨現在這個時刻,他竟不知道該怎麼辦。

    見紀博濤臉色凝重,女人以為自己惹怒了他,於是趕緊說:「算我多嘴,不好意思,你趕快進去吧。」

    紀博濤看著女人,腦袋像是當機般,只能像是僵硬的機器人,一步步朝大樓內走去。

    因為女人說他是俞宇心的先生,所以警衛就這麼放他進入,並沒有查驗他的證件,更沒有通知樓上的住戶。

    他搭乘電梯直上八樓,來到他和她曾經共築的愛巢。他冷靜了下來。那個女人說她有個女兒,只是這個女兒不會是他的,畢竟她和他已經分開八年了。

    若她有了新男友,為何她沒讓人知道她和他已經離婚了?不過,以她低調的個性,她或許也不願將離婚掛在嘴邊。

    只是那個女人一眼就認出他是俞宇心的先生,可見她這幾年並沒有帶其他的男人回來。

    若她沒有其他的男人,那她為何又有個女兒?還是那不是她的女兒,是那個女人誤會了?

    這中間的種種矛盾,他想抽絲剝繭,卻還是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事實總有真相,就等他把門鈴按下去。

    門鈴一按,他屏氣等待。這樣的大樓住宅通常都裝有兩道鐵門,沒多久,裡面那道鐵門被打開了。

    隔著鐵門,他終於看見了一臉蒼白的俞宇心。兩人隔著鐵門對望,氣氛凝重而窒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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