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沈韋
「並不是,也許我天生看起來就比較嚴肅吧。」他試著對她微微一笑。
「原來你是天生看起來比較嚴肅啊!你若沒說,我還以為你有很多心事呢!」她的身邊幾乎都是有話直說的人,像她爹娘及妹妹們都是,除了心思較為縝密的李伯伯外,因此她突然遇到瞿天問這樣嚴肅的人,會有點不知所措,不懂該如何與他交談,尤其他們就快要結為夫妻了,她可不想弄巧成拙,讓他討厭她。
「很多心事是嗎?」瞿天問自嘲一笑。他的確有滿腹心事,光是想著要如何重振瞿家商號就已千頭萬緒了,他根本就騰不出任何心思去想其他事,比如討好華瀟湘,就不在他所能顧及的範圍內。
「是啊!不過經你一說,我就知道是我想錯了!」華瀟湘很容易相信別人,何況瞿天問是她未來的夫婿,她更認為他沒有騙她的理由。
華瀟湘單純信任的微笑驅走瞿天問心裡少許的煩惱,清風徐徐吹來,儘管先前認為華府的花園裝飾得過於繁複俗氣,但在這裡待上好一陣後,許是習慣了,竟也就不覺得難以入眼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華瀟湘大膽地問。
「什麼事?你問。」
「你是否曾預期過會娶怎樣的姑娘為妻?」華瀟湘真正想問的是──她和他所預期的妻子是否有極大的差距?他對她是否滿意?
「沒有,我從來就不曾預想過會娶怎樣的姑娘為妻。」他虛長到二十四歲,倒是不曾想過將來妻子的模樣,也不曾中意過哪家的姑娘,在拿到她的繡球之前,婚姻大事不曾牽掛於心懷。
「那就太好了,我會努力當個好妻子的!」既然他不曾預想過,沒有設定他的妻子該符合哪些條件,那麼她要當他理想的妻子就不會是件難事。
「我會拭目以待。」只要能和他娘好好相處,不為家裡帶來麻煩,就會是個好妻子。
「我一定不會讓你覺得娶我是錯誤的決定!」她很有信心地再次強調。
「有可能你屆時會覺得嫁給我是錯誤的決定。」對她自信滿滿的宣誓,瞿天問僅是淡淡的苦笑。等她嫁入瞿府後,將會發現瞿府早已失了昔日的風光,所剩下的不過是個空殼與虛名,他沒辦法提供她在娘家所擁有的一切享受。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華瀟湘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現下的瞿府並不富裕,況且你嫁的是身為庶子的我,嫁給我,你沒有辦法再像待在娘家時一樣,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你可能會覺得很委屈。」他不想瞞她,坦誠相告。如果她現下想反悔也是人之常情,他不會怪她的。
「沒關係,我想嫁的是你的人,並不是你的錢。如果家裡沒錢,要我下田耕種也沒問題。」既然他都這麼坦白了,那麼她也誠實以告。她本來就不在乎他有沒有錢,對於他庶出的身份,她更是從頭到尾就不曾在意過。況且她小時候常幫著父親下田工作,就算婚後要耕種來填飽一家子的肚皮,她也不會覺得辛苦委屈,他完全不用擔心。
華瀟湘舉了舉纖細的手臂,要他千萬別小看她的能耐。
「假如真要下田耕種,我也會跟著你一塊兒耕種,不會讓你獨自受苦的。」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他似乎娶了個刻苦耐勞的妻子,雖然她滿身金銀珠寶,不過由她的話聽來,她是認真的,一點也不貪慕虛榮。不過還是老話一句,她說的是真是假,待時日一久,便知分曉。
「那也很好,兩個人一塊兒做比較快。」聽見他也肯陪她下田耕種,她笑揚了唇,開始滔滔不絕地跟他聊起耕種的事來。
未曾耕種過的瞿天問靜靜地聽她說得口沫橫飛,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發現談及耕種的她雙眼熠熠生輝,清秀的小臉蛋亦閃閃發亮。
完全無須黃金點綴,她整個人便鮮活亮眼,讓他聽著、聽著,便不由自主被她毫不矯飾的獨特魅力給吸引住……
第三章
瞿、華兩府聯姻,在瞿天問主導下辦得簡單又隆重,他並未為了面子而過度鋪張浪費,使本就吃緊的財務更加捉襟見肘,但該有的禮數樣樣不缺,未失禮於華府。
華長耕瞭解瞿府情況,也未提出過分的要求。華長耕等著看瞿天問是否真如李萬里所言,有能力、有擔當,能夠為瞿家撐起一片天。
雖然沒有大肆鋪張,不過華瀟湘還是風光地嫁入瞿府,光是她那身鑲金戴銀、貴「重」的鳳冠霞帔,及一箱接著一箱裝有金銀珠寶的嫁妝,就足以讓京城的人津津樂道地聊上好一陣了。
華瀟湘與瞿天問拜堂成親後,正式嫁入瞿府,和瞿天問成了夫妻,讓她喜不自勝,尤其是他們倆在納徵時再次見面,聊了許多,儘管幾乎都是她在說話,他在一旁聆聽,可光是這樣就已經夠讓她開心的了。
愉快的相處,使她對兩人的未來有了更多的期待,總會忍不住偷偷幻想著,她嫁入瞿府後一切都會很順利美好。不過目前有件事讓她有點小擔心,即是即將來臨的洞房花燭夜。
出嫁前,娘私下到房裡跟她說了些洞房花燭夜時會發生的事,當場聽得她瞪大眼,無法置信,而後娘塞給她的「嫁妝畫」更是看得她臉紅心跳,全身火燙得宛如被火燒過般,怎麼也想不到夫妻竟會做出如此親密的事。
再晚點,待瞿天問回房後,他就會掀起她的紅蓋頭,然後與她喝交杯酒,接著……
華瀟湘的雙手倏地捂上火熱的雙頰,不敢再想下去,就怕會全身火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待在新房裡,隱約可以聽見外頭稀稀落落的恭賀聲,她無法到外頭去,而從外頭喜宴所傳來的細微聲響中,她猜想京城人士參加喜宴與鄉下人不同,即使喝醉了也不會失態到脫衣跳舞、大聲喧鬧,京城人士應該是即使醉了也會端坐在原位保持儀態才是。
「京城的人果然和咱們鄉下不同啊!」她有感而發,不過還是覺得參與鄉間的喜慶應當會比參與京城的喜慶要來得有趣。
「小姐,你在說什麼?」陪嫁丫鬟彩香問道。
「沒什麼。彩香,你到外頭看看姑爺要回房了沒?」她的頭又重又痛,脖子快被鑲滿寶石珠玉的鳳冠給壓斷了,她好擔心等到瞿天問回新房時,會發現新嫁娘已倒趴在地,爬不起來了。
「好,小姐,你再忍忍,我去去就回。」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彩香眼見她的頭愈垂愈低,腰桿再也挺不直,發現她被滿頭的金銀珠寶壓得快喘不過氣來,立即到前頭去打探消息。
彩香前去打探消息後,華瀟湘疲累得轉動頸子。成親是一件折煞人的事,成串的風俗禮儀弄得她暈頭轉向,小時候下田工作都沒這麼累過,再加上緊張洞房花燭夜這事,讓她好幾日都輾轉難眠,現下是累上加累,若不是強忍著,她早摘下頭上沉重的鳳冠,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等等,如果瞿天問現下就回房,那不就要開始過洞房花燭夜了?!」她隨即想到不對,瞿天問回房後,她不就成了待宰羔羊?!
「華瀟湘啊華瀟湘,你是要成為俎上魚呢?還是要成為斷頭屍?」兩難啊!
「俗話說,早死早超生,反正遲早會成為俎上魚,不如從容赴義好了!」華瀟湘深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別懼別怕,只消眼一閉、牙一咬,很快就會結束了,沒事的。
話說得慷慨激昂、豪氣千雲,卻依然無法平復心底的不安,她已經焦慮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不斷地深呼息來使自己平靜下來。
「唉!華瀟湘,你真沒用!」緊張了好一陣後,她不禁感歎,如果她像三妹晴嵐一樣勇氣十足,洞房花燭夜對她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小姐、小姐!」沒一會兒功夫,彩香便匆匆回到新房,打斷她的喃喃自語。
「怎樣了?」
「姑爺好像快回房了,你快些坐好!」彩香忙幫她將歪斜的紅蓋頭弄好,再理理被華瀟湘坐得有些凌亂的嫁衣,努力打點妥當,免得教姑爺笑話。
聽見瞿天問就要回房,華瀟湘馬上挺直頸子、腰桿,儘管已經累到全身酸疼、脖子快斷了,她仍努力打起精神,冀求能讓瞿天問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理好華瀟湘的霞帔後,彩香乖乖站在一旁,彷彿主僕二人從頭到尾都不曾移動過。
過了會兒,便聽見不穩的步伐由遠至近地來到新房外。門扉被推了開來,妝點得喜氣洋洋的新房倏地充滿濃濃的酒味。
華瀟湘隔著紅蓋頭嗅聞到撲鼻而來的酒氣,知道他喝了不少酒,是被親友們灌酒了嗎?
「姑爺。」彩香恭敬地問候瞿天問。
「你下去吧。」帶著一身酒氣,瞿天問步伐不穩地屏退彩香。
「是。」彩香屈膝一福,退下。
彩香退下後,新房內僅剩瞿天問與華瀟湘,耳邊聽聞大紅喜燭燃燒的聲音及她心跳如雷的聲響,垂眸看見他就站在她身邊,感受到他夾帶濃醇酒氣的男性魅力,登時讓她臉泛紅潮,緊張得雙手緊緊交握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