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綠光
「真的?」她的眼睛一亮,在客廳裡東摸西摸。
顏老大跟著起身,在櫃裡取出一瓶用保特瓶裝的飲料。「他很有設計傢俱的天份。當然,設計其他東西也不差,畢竟是父子嘛。」
巫才回頭。「顏叔跟總監很熟嗎?」連他是私生子都知道……嗯,總監會特地來找他,肯定是熟人,而且是很熱很熟的那一種。
「當然熟,我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顏老大替她倒了杯飲料。
巫才烏亮的眸轉了一圈。「你是……總監的媽媽的……」
「他跟你提過他媽媽的事?」顏老大有些意外。
「嗯,這是禁忌嗎?」她眉頭微蹙著,「這跟總監屋裡半樣傢俱都沒有有關嗎?」
顏老大聞言,輕呀了聲。「那孩子還是走不出來呀……大概是從小母子相依,才會造成他人格扭曲吧。人的行為光看他對傢俱的挑選,就看得出他對家的渴望有多深。」
一間屋子內部的擺設和添置則代表一個人的內心,很多時候,光從門面看是看不準的。
巫才認同他的看法。這間屋子雖外表破舊,但裡頭擺設都帶著懷念、渴望著家人的味道。而總監的住所是美輪美奐的高級公寓,但裡頭空洞得大喊一聲還有回音,他是在封閉自己,斷絕所有後路,強迫自己只能往前衝。
「可是總監最近有買桌子和沙發了哦。」這應該是好現象吧。
顏老大聞言,露出溫和的微笑。
巫才努了努嘴。「總監說,他母親不准他原諒。」所以向來不受拘束的風被框在一方無情世界裡動彈不得,「他不是那種硬心腸的人,所以我認為他母親也不是那麼硬性子的人,八成是他聽進了母親氣急時說的話,奉為圭臬守到現在。」
顏老大聽得一愣一愣的,突地揚起興味的笑。「小才,你真像個天使。」
原先還沉溺在難過情緒中的巫才,聽他這麼一說,羞得面頰桃紅。「什麼啦?」
「能遇見你,真是他的造化。」他開心地將飲料遞到她面前,「渴了吧?喝一點。」
她看了眼有點白濁的飲料,眉頭微蹙。「這是什麼?」
「白開水。」
「不是吧∼」誰家的白開水這麼髒?而且有酒味,她不太想暍,可是看顏老大的眼神好期盼,她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給它干了!
「哇∼顏叔,你家的白開水又甜又辣!」這是哪個牌子的白開水?她決定到消基會告它!
「對啊,很香對不對?」顏老大也是一口乾到底,氣概豪邁得像是草原上的剽悍大將軍。
「……」好辣,她快要流鼻水,快要飆淚了。
「小才小才,你怎麼會那麼聰明,怎麼會知道他跟他媽媽一個樣呢?」顏老大幾杯「白開水」下肚,說起話來像是在念Rap。
「有其母必有其子,什麼樣的人就會教導出什麼樣的孩子。」她的頭開始暈了,但卻開始覺得心情好High,「跟你說喲∼總監雖然偶爾對人冷冰冰的,雖然很善變,但他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外剛內柔的那款人。」
「你怎麼知道?」顏老大順便再幫她倒一杯白開水。
「因為……每次我把他氣得抓狂,他就會瞪我,但只要我裝可憐,他就會很無奈地歎氣,最慢兩分鐘內就會揉揉我的頭,一揉抿恩仇。」乾杯!
笑意在顏老大唇角不斷地擴大。「那是因為是你。就像他媽媽,對我也老是晴時多雲偶陣雨,但只要她撒野過了,就會靜靜地走到我旁邊,即使什麼都沒說,但我就是知道,她在跟我道歉。」
「哇,總監的媽媽比他還狠。」嘿,這白開水怎麼愈喝愈甜?
「唉,你年紀小,不懂箇中滋味。」他黑黝黝的頰似乎飄著詭異的紅,「我就愛她那個調調,有什麼辦法?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嘍∼」
「她一定很美吧?」
「她美得像是天上的月亮,只可遠觀不能褻玩。」
「那是蓮花啦!」
「都一樣啦,反正她……」顏老大的眼神悠遠,彷彿掉進很深很深的回憶裡,「我第一次看見她時,我覺得她像是……一隻很有防衛心的貓,很美的大貓,從容優雅,狂傲又充滿野性,我就想到那年上山打獵,在山上看見的雲豹,好美好美……」
「哎哎,一樣耶,我第一次看見總監時,也覺得他優雅從容的舉止就像是一隻貓呢!」「你在說什麼鬼?」說人人就到,韋笑惡狠狠的氣息從她身後拂來。
巫才呵呵笑著,嬌甜軟膩地喊著,部蹭著,像只惹人憐愛的小貓。「總監∼」快手抱住他的腰,臉直往他的腹
韋笑冷沉的眸注視著這一幕,緩慢地調開視線,定在兇手臉上。「你給她喝什麼?」
「白開水。」顏老大呵呵笑著,揚著手中早已見底的空瓶。
「那是小米酒!」他不過是去煮個菜,他們居然也能幹掉一瓶小米酒。
「小米酒只是白開水。」顏老大裝無辜。
「去你的白開水,對你而言是,對她不是!」瞧她眼神渙散無法對焦,這小女娃根本是醉了。
「是白開水……」巫才哈哈大笑,形象全無,毀在幾杯小米酒下。
韋笑額際抽動著。「醉成這樣,還要不要吃飯啊?」他手上還端著兩盤菜。
「要∼」她又甜膩膩地像蛇般地纏上來,「總監餵我。」
「先放開我。」真是的。
這一回韋笑學乖了,快手盛盤上桌,不給顏老大再作怪的機會。
回頭變身為母鳥,開始一口一口餵著嗷嗷待哺的巫小才。
「我也要∼」顏老大湊過來。
「給我滾遠一點。」他用冰冷的視線將他擊退兩步。
「差這麼多。」扁嘴。
「總監是我的。」巫才抱住自己的寶貝,很小氣地不與人分享,「你去找總監的媽餵你。」她瞇著眼撒嬌,卻發現氣氛突地靜默下來,就連笑臉迎人的顏老大也不說話了。
「怎麼了?」她有幾分清醒地爬坐起身。
「沒事。」韋笑不答。
「你不知道笑兒的媽媽已經死了嗎?」顏老大苦笑著。
死了?!這句話像是一陣雷打在她頭上。
她沒有想別那麼多,總監沒提過,她原本也許能見到她,希望她可以改變總監的想法,可沒想到……
「對不起,我……」胸口淤塞著一堵悶氣,她吞不下去也吐不出,覺得自己像是快要噎死了般。
「沒關係。」
「她丟下我們走了。」顏老大笑得很苦澀,目光迷離像是投注在遠方,「她太執著,太小心眼……我們都被她拋棄了。」
「夠了!」韋笑瞇緊的黑眸進發著危險的氣息。
「總監,對不起,你一定覺得很痛,一定覺得我很討厭吧。」巫才哭趴在他懷裡。
他的母親不在,父親不認他,難怪他會說自己是沒人要的私生子,難怪他從來不過節,而她還笨笨地不斷告訴他,過年是團圓的佳節。
韋笑再度軟化在她的眼淚之下。「我從沒討厭過你,我……很羨慕你。」有人疼、有人愛,他也好想要,只是不知道能找誰說。
但他現在知道了,只要他一開口,她就會毫無保留地愛他到底。
「對不起。」她哭得柔腸寸斷。
「沒什麼需要道歉的。」他歎氣,溫柔的拍撫她的背。
「顏叔,對不起,勾起你傷心的回憶。」她扁起嘴,淚眼汪汪地看向顏老大。
顏老大釋懷地搖頭。「對我來說,回憶不盡然是傷心的,還有很多美好、快樂的畫面,全都在我的腦袋裡,而且他媽媽每天都在這裡陪著我,我很開心。」
巫才不解的抬起頭。
韋笑啞聲說:「我母親就葬在屋後,已經好幾年了。」
「這樣不是更難過?」她又哭了。
「我覺得我很幸福啊。」顏老大唇角的笑意是滿溢的幸福,「她從沒離開過,我總覺得她就在那裡看著我,對著我笑,對著我罵,能夠這樣跟她伴著,已經夠了。」
「不夠啦∼」巫才狂哭。
韋笑趕緊安撫著噴淚的淚人兒,直到哄得她沉沉睡去,才嚴肅的對顏老大說:「你還年輕,也該離開這裡了,守著墳,只會讓心更痛。」
「不,我要是走了,誰看著她?你要是想回家,又有誰在等你?」他笑盈盈的,彷彿全世界都毀滅了,他還是一樣待在這裡繼續守他的墳。
「笨蛋。」
「你也不怎麼精明,跟你媽一樣的傻勁。」
「我永遠不會是她。」他要跳出母親將他囚住的心,他要放過自己,做回自
「那你就要改變你的想法。」顏老大臉色一正,「你不能抱著仇恨過一輩子,否則你會跟你媽一樣。」
韋笑像是漫不經心地看著門外闐靜的夜,過了半晌才咬牙般地低喃,「他讓我媽用那種方式死去,我不會原諒他的。」他心裡的恨不純粹包含著母親帶給他的,還有太多太多失去的東西,他想要一併討回。
儘管很清楚,就算徹底打擊尉遲家,他也拿不回原本該屬於他的,但他卻無法停下復仇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