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單煒晴
她的想法?「什麼方式?」聽聽也沒差,反正她不也找出讓紅線伸長縮短的方法了。
「在英文的文法裡有所謂的最高級。」他都是和她說英文,這種基本的文法覘則他應該懂。「所以我在想,不知道『我恨你』——」話才出口,已經拉開超長長度散佈在整個屋子裡的紅線,毫無預警的縮短,瞬間他們又像剛開始發現暗號時,「黏」在一起。
「呃,看來跟我想的一樣。」如果是這樣的話,相反的可能也能快速地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吧!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封江花不禁暗自慶幸自己剛洗過澡,否則一定會被他聞到什麼異味……怪了,她平時有在擔心這個嗎?「分開。」冷冷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
黏著他胸口的螓首悄悄抬起,偷覷了他一眼。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那形狀完美的下顎,不過他全身僵硬的緊繃感,倒是透過他們相貼的肌膚傳達過來。
嗯……他似乎在生氣。
「我叫你分開。」文字本身是沒有感情的,但說話者的心情和語氣卻可以賦予文字感情,而她現在深刻的感覺到他非常的憤怒。
為什麼?腦袋還在想著,但水嫩紅唇卻很自然的吐露:「我喜歡你。」紅線的長度依言拉開了一點,但如果要讓兩人自由活動的距離又稍嫌不夠。
「我喜歡你。」於是她又說了一遍。
一旦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開,她更能清楚的看見他的表情。
是足以讓溫度再下降個十度的森冷神情,封江花忍不住縮緊四肢,「嘿!你還好吧?」他是因為天氣太冷嗎?申屠元沒有回答她,筆直的站起身,離去。
歎了口氣,封江花任命的跟在他後頭,連毯子都來不及拿。
他果然很難溝通。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踩著優雅依舊的步履,只有申屠元自己知道心中千回百轉的心思。
首先是她不經大腦的「我喜歡你」嚴重擾亂他的思緒,每每聽見她這麼說,他飛揚的心情並沒有因為次數漸多而顯得平靜,反而更加翻覆不定,好幾次不經意的聽見她這麼說,他總要費好一番功夫才能壓抑住如脫韁野馬般奔騰的心跳,那已經讓他夠不開心的了。
自從她初時說過的兩次「討厭你」,他們沒想過要把距離拉近,所以她再也沒說過類似的話,早讓他忘了那時聽到的心情有多複雜,如今她再說,且一下就跳級到「我恨你」……他的心情又隨之低蕩。
而且是非常糟糕的低氣壓籠罩著他整個人。
很不想承認,但他的心情的確隨著她的無心之言忽高忽低。許是因為大男人主義作祟,或是高傲的自尊,他不可能輕易的將那些「喜歡」或「討厭」掛在嘴上:她卻像沒事般,發現紅線不夠長了,便搔搔頭,然後將那幾個字脫口而出。
她的從容,相對著他的彆扭,總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孩子,跟她相比幼稚多了。
第4章(2)
被拖著走的封江花抬頭,罩著她的陰影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那是她與他互相牽絆的距離,可長可短,是條有形的距離。
高大的背影,看起來就像她的哥哥們,原本她以為只是跟一個生物學上屬雄的動物綁在一起沒啥大不了,但此刻這個背影看起來好不一樣,明明就是同樣的高度,差不多的寬度,她卻深深意識到,他和她的哥哥們是完全不同的。
他是個男人,不是她的哥哥。
心裡有絲悸動,是她所不瞭解的感覺。
小手摸上左心房,試圖釐清那鼓動的背後意義,腳下步伐一個跟艙,她突然想起第一天他在找廁所時的景象。
「元,你要找廁所嗎?」經過多次練習,她已經可以清楚念出他的名字。
前進的步伐停頓,申屠元徐徐回過身。
背光的人影將她整個覆蓋住,封江花透過鏡片反射出的眼裡一片澄澈,帶著些許不解。
她只是開開玩笑而已。
閃著暗金色的瞳仁映照著她,而她也回望著他。
果然……是生氣了嗎?封江花心裡閃過絲絲緊張。
她似乎總有能力影響他的喜怒哀樂。
有緣人……申屠元腦海裡閃過曾爺爺說的話。
不對,這三個字他好像小時候就聽過,就在看了那本曾爺爺說的「天下人的姻緣書」,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被綁在一起的就是一生的伴侶……他垂首看著左手小指上繫著她的紅線。
一生的伴侶?是指她嗎?金眸又拉回那個頭髮不管有洗沒洗都一樣蓬鬆亂翹,戴著大大副黑框眼鏡遮住半張臉,平凡到了極點的女人。
她跟他不一樣,她習慣笑,很柔和的笑,他卻總是板著臉:她有追根究柢的習性,他除了對必要的實情,否則都是得過且過;她積極,他被動,他們兩個人看起來一點都不一樣,這樣的兩個人會是屬於彼此一生的人?曾爺爺肯定是搞錯人了。
「喂。」對於他的稱呼,封江花皺了皺小鼻子,「你可以叫我封。」他要別人喊他的名,沒道理叫別人「喂」吧。
換他皺眉,不過倒也改口:「江花。」怪拗口的。
「嗯。」她滿意的點點頭。
「下次別再將『我恨你』這種話掛在嘴上。」聽到她這麼說,對他的殺傷力似乎比其他人來說都還要謾。
揠摳鼻頭,她直率的問:「你是為了這件事在生氣嗎?」被戳中心事,他高傲的面具差點掛不住,「誰會喜歡有人沒事說我恨你的?」
「也對。」相信他說的話,她也沒繼續追問。「我下次會注意。」其實她只是想快點把紅線縮短而已,沒想到真的給她猜中了,使用的詞屬於更高級的話,紅線的伸縮速度都會加快,這麼說來的話,喜歡的最高級是愛,如果她說「我愛你」的話,紅線不知道會伸長到什麼樣的程度。
我愛你呀……偷覷著他,不知為何這三個平時容易脫口而出的英文單字,訴說的對象變成他的話,似乎沒那麼容易說出口。
一想到要對著他說「我愛你」,她的臉居然微微泛紅,不知所措了起來。
輕拍額頭,她要自己冷靜下來。
「你有男朋友嗎?」申屠元突然進出這個絲毫沒有任何關係的問句。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封江花順口回答:「嗯,有。」霎時,申屠元的臉色又變得難看。
「你有男朋友?」噍瞧曾爺爺給他找了個怎樣的女人?
「嗯,沒意外的話,以後可能會跟他結婚吧。」稍稍拉回心神的封江花睜著那雙清澄無比的眼兒,終於對上那張陰森森的俊臉,「怎麼了嗎?」
好,很好,她除了有男朋友,對方還是她未來的夫婿人選……真是太好了!
「把線拉長。」他幾乎是咬著一口牙在說話。
他怎麼又生氣了?「告訴我原因,如果你不說出要我拉長線的理由,免談。」這個神秘也像貓的男人,連他的心思都像覆上一層黑紗,不讓人看清楚。
申屠元瞪了她一眼,嘴還是緊得跟蚌殼一樣。
「那就休想我會把線拉長。」封江花跟他來硬的。
反正她今天已經不打算進研究室了,多得是時間陪他耗。
下顎隱隱抽搐著,他低吼:「我需要空間靜一靜!」好將那燃起的希望幼苗徹底拔除!該死的!他居然會認為就這麼綁在一起也沒關係,有一瞬間他甚至想,都要綁在一起了,就算娶她也無所謂,但沒想到她居然有個論及婚嫁的男朋友!真的是該死!
通常聽到別人這麼說都會乖乖退開,不再打擾的封江花一反常態,堅決不退讓,「先告訴我你生氣的原因。」平常她並不是這樣的,只要別人說「leavemealone」,她便會乖乖閃到一邊去,反正不干她的事,但不知道為何她就是想弄清楚他發脾氣的理由。
「沒有原因!」像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申屠元忿忿低咆。
「那為什麼生氣?」她適時的發揮追根究柢的研究精神。
強壯的身軀輻射出高溫的怒火,可以燒透四周所有有生命的生物。
「我開心,行了吧!」封江花沒有退卻,早就習慣他發怒,卻是第一次看他把怒火形於外,沒有害怕,她覺得自己更瞭解他一點。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她做研究的時候一向這麼勉勵自己,而今天她的研究目標就是——申屠元,這個暴躁易怒,卻又高貴得像隻貓兒的金眼男人。
「那麼你也可以選擇自己說出「我喜歡你」,這樣線就會伸長了。」她決定下帖重藥。
「該死!」他猛一吼,倏然將她撲倒在地,怒紅的眼直瞅著她,「信不信我現在可以輕易的強迫你做任何事?」清亮的眼瞳裡沒有絲毫畏懼,同樣望進他眼底深處。
「相信。」以男人天生體能上的優勢,加上他現在又在氣頭上,她絕對贏不了他,但,她還是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