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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樂心

    趙湘柔的頭頂都快冒煙了。

    他到底是真的笨還是假裝的?她趙湘柔這輩子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結婚之後待在家裡!她母親正是因為這樣,乖乖死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家,任她父親在外花天酒地,沒完沒了,終至婚姻破裂。她怎可能重蹈覆轍!

    「你以為我會待在家裡當米蟲?」她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裡擠出來那樣地質問著。

    「是當少奶奶、貴婦。」厲文顥糾正她,渾然不覺面前的美女已經氣得七竅生煙,還有膽子安慰她:「董事長也是為了你好,捨不得讓你累才要我早點接下特助的工作,好讓你專心談戀愛、準備結婚。天下父母心。」

    「天下父母心……」趙湘柔氣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美眸半瞇,透露出想殺人的冷冽光芒。厲文顥好整以暇的死樣子,實在令人痛恨!

    他背後是全海景落地玻璃窗,碧海藍天,浮雲片片,看出去令人心曠神怡,但趙湘柔只想全力衝過去,把他撞翻,推進海裡!

    等一等!先別噴火。冤有頭、債有主,厲文顥只不過是被派來傳話的,雖然可恨,但始作俑者是她爸爸啊。

    厲文顥多年來一直扮演著夾在趙家父女中間的角色。兩國交戰,不殺來使,趙湘柔在心裡不斷默念著。幸好有這句古訓,要不然,厲文顥大概已經被她殺死過兩百多次了。

    「好,我先不生氣。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爸又不滿意我什麼?」她深呼吸著,粉頰一陣紅一陣白,精緻美麗的五官有些扭曲,一看即知是努力壓制著脾氣,才能這樣放慢了聲調輕問。

    「這個嘛……」厲文顥露出了標準的淡然淺笑,在趙湘柔眼中看來,完全就是「佞臣」兩個字的最佳詮釋。

    只見他慢條斯理啜飲一口手上晶瑩玻璃杯中的氣泡礦泉水--哪個正常男人會喝檸檬口味的沛綠雅?實在娘到極點--欲言又止的樣子,配上他唇紅齒白、俊秀莫名的五官,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你這個娘娘腔!到底說不說」被他的裝模作樣氣得再度抓狂,趙湘柔頓足狂吼。「我爸一定對我非常不滿對不對?要不然幹嘛撤我的職我到底哪一點做不好?公司所有的投資我都幫忙做評估報告,他的海外會議我都跟著去開,大小事務都是我在聯絡……到底還要我怎麼樣」

    「嘖嘖,大小姐,這樣披頭散髮的鬼叫,很不端莊呢。」他搖頭。

    不端莊就不端莊,趙湘柔一點也不在乎。事實上,在他面前,趙湘柔永遠無法維持美麗嬌柔的千金面貌;他們看過彼此最醜、最狼狽的模樣,這一點點失態根本不算什麼,兩人都習以為常。

    比方說,她看過他體重高達一百公斤時的樣子。那噸位驚人、五官全擠在一起,導致眼睛幾乎是一條線的胖子,跟眼前這個文質彬彬、身材瘦削結實的俊男,沒人會相信是同一個人。

    但趙湘柔很清楚,因為,不管多高多矮、多胖多瘦,他那個永不動怒、假裝深沉的死樣子,完、全、都、沒、變!

    怒沖沖地推開了通往陽台的落地門窗,她赤足走上鋪著玫瑰石英磚的寬闊觀景陽台,涼冷海風迎面而來,揚起她柔雲般的長髮。雖然氣到全身顫抖,但是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努力要冷靜下來。

    自小到大,她和父親一直處在這樣的衝突之中。說好聽點,她是掌上明珠,父親寵她到極點,有求必應,一點苦都捨不得讓她吃;但換個角度來看,父親竟是從來不曾體認到她也有頭腦,也是個留美的商管碩士,而且成績還很好;對於她的工作能力,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尊敬。

    她是個鑲金的花瓶。趙湘柔冷冷一笑,優美的菱唇彎起極為嘲諷的笑意。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如此辛苦呢?反正不管怎麼努力,她永遠只是個花瓶,為何不能甘於身為擺飾的宿命?

    優雅修長的身影來到她旁邊,他手上拎著輕軟保暖的喀什米爾羊毛披肩,輕輕為她披上,動作自然而溫柔,貼心地什麼也沒說。

    算他識相。要是敢在此時多講一個字,大概等一下就會被推落陽台,直掉進太平洋裡了。

    「你話已經傳到,可以滾了。」她連頭也沒回,冷冷道。「快回台灣去吧,我的職位還等著你走馬上任呢。」

    厲文顥沒有接口,他站在她身旁,兩人一起漠然望著傍晚灰色的大海。

    雖然身在加州,但冬天的海邊依然寒風逼人,並不像電視裡出現的,永遠有穿著鮮艷比基尼泳裝的波霸辣妹在碧藍的海中浮沉嬉戲。

    良久,寬闊的陽台上還是一陣沉默,只有勁風呼嘯而過,吹得擱放在陽台上的雕花涼椅格格震動。

    「我也需要休息幾天。」終於,他靜靜地開口,雙臂抱在胸前,目光悠遠。

    他的口氣中有著一股落寞。趙湘柔這才想起,他先前似乎是打算跟女友在這兒度假、過耶誕的,沒想到屋主提早回來,而女友則不見蹤影。

    看來,假期砸掉的,也不只是她嘛。趙湘柔美麗如雕像的臉蛋上開始隱約浮現了幸災樂禍的笑意。

    活該。她一點也不同情他,正如她自己也沒啥好同情的一樣。同情這種廉價的憐憫,她才不屑。

    「你--」

    不等她開始說話,厲文顥彬彬有禮地打斷:「不用安慰我,謝謝。」

    趙湘柔笑開了。微笑甜蜜,有如春風。

    「我才不是要安慰你。只是要說……」她笑得眼兒彎彎,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樣,心花怒放。「你活該。」

    厲文顥不愧是厲文顥,他欠欠身。「能讓大小姐開心,是我的榮幸。」

    「謝謝。我很開心。」道謝聲甜得像是泡過蜜。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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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起度過了很無聊的假期。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世界各大城市都有跨年狂歡的派對活動。趙湘柔窩在沙發上,遙控器在手,百無聊賴地轉台轉台又轉台。

    「大小姐,你沒有派對要參加?」下午,厲文顥從健身房回來,看到蜷縮在杏色小羊皮沙發上的慵懶美女,詫異問。

    「沒。」她沒精打采的回答。

    常常有人把女子比喻成貓,此刻在厲文顥眼前的,還真像是只優雅的貓,有著柔亮的毛皮——那頭捲曲得自然又性感的濃密長髮,可是出自跟小甜甜布蘭妮同一個髮型師之手;身上的墨綠天鵝絨上衣與長褲,散發著絲絨的光澤,希爾頓姊妹也穿同樣的品牌。

    美得像搪瓷娃娃的嬌貴千金,表情卻非常無聊,甚至有著幾分落寞。

    「沒出去逛街?買買衣服、鞋子、化妝品怎麼樣?」他用大毛巾擦著濕發,越過客廳往廚房走,一面漫不經心地提起治療她情緒低潮的絕佳良方。

    「我早就脫離以狂花錢來振作精神的年代了。」她撇撇嘴。

    「哦?那麼……你房裡床邊那些Saks、NeimanMarcus的購物紙袋,是怎麼回事?」

    「厲文顥,你要是敢再隨便進我房間,我會給你好看!」一個精緻刺繡抱枕跟著飛過來。

    「那就請你不要每次都把車庫遙控器拿走,又不放回去。」要不是為了找東西,他才不想進去她房間呢。

    「我……」當場洩氣,趙湘柔不甘願地嘀咕:「我只是一時忘記了而已。」

    厲文顥站在打開的冰箱門前,一聲不響。

    「啊,剛好,幫我拿一下蛋糕,巧克力那個。」指使得非常順口。

    「為什麼有這麼多酒?」厲文顥這才大惑不解地回頭質問:「這些是哪裡來的?還有,你知道這裡面有紅酒嗎?還沒開瓶的紅酒,為什麼被放在冰箱裡?」

    可不是!冰箱裡除了多出幾個新鮮蛋糕之外,還有水果、優格等食物,應該是趙湘柔買的;但是,下層滿滿的一整列酒,有紅有白,有香檳有啤酒……又是怎麼回事?

    「早上有人送快遞來。」她沒精打采的回答。

    「誰?」

    「不知道。送貨的小弟沒說。」

    一定又是追求者獻殷切,早已見怪不怪。煞費苦心選了這麼多美酒,結果大小姐她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厲文顥搖頭,在心裡再次提醒自己:追女人,絕對不要用這麼蠢又沒效率的方法;若不能出奇制勝的話,花再多錢也沒用。

    隨手選了一罐看起來挺順眼的,他走回客廳,舒舒服服享受著運動之後的放鬆時刻。

    「你為什麼沒幫我拿?」有人不爽了。「我也要喝。」

    「你要喝什麼?」

    「隨便。搭配巧克力蛋糕的。那香檳好了。」

    這麼好的香檳被她拿來配蛋糕,厲文顥還是只能搖頭。他很認命地起身去幫小姐張羅吃喝點心。

    「不搭。」茶來張口的小姐還要挑剔,喝了一口冒著金黃泡泡的香檳,皺眉抱怨:「蛋糕太甜,香檳就有點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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