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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夏霓

    「咱茶樓裡,有口泉眼湧出水來了呀!」

    第九章

    「是哪個皮癢欠人揍的,竟在這裡給我鑿井?」端起晚娘面孔,花復應那模樣嗆得駭人,見這離廚房外頭有三尺之距的地上,竟多了兩個男人拳頭大的水窪,她氣急敗壞的瞪圓了一雙杏眼。

    一群人圍在一口沒有幾寸大的水坑旁,低頭探著不斷自地底湧現的水氣,個個是瞠目結舌。

    「花大掌櫃,沒人會在這裡鑿井呀,咱茶樓裡本來就有口大井了,哪還需要費事兒鑿個小井來礙事?」二廚擰著眉,這突然湧出地表的水,古怪得讓人生疑。

    「這不像是有人鑿過的痕跡。」滕罡蹲下身,摸了摸缺口的泥地。「再說,當初茶樓挑中這塊地,就是因為這方位為旱,合六神所居才會在此落腳。」

    起初,茶樓裡的大井鑿了數月之久,想在旱地裡尋水源本來就不合理,若不是衛泱說天朝只有這塊地有旱中夾水的奇異風水,他們才不可能鑿到水井。

    而今,大井之外的這塊旱地卻出現水窪,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古怪。

    居月瞪著地上的趵突泉,心底頓時涼意盡生。「不可能……」

    在她身側的殷孤波見到她臉色灰白如死蠟,立刻彎下去以指揩水,抹進自己嘴裡。

    「怎麼會這樣?」特殊甘甜的氣息漫進唇齒間,讓殷孤波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你以為自個兒揀中的差事兒,真是那麼簡單?」後頭冷冷飄來一聲謔笑的話語,是衛泱姍姍來遲的身影。

    「不老泉已經在我手裡死去!」殷孤波站起身,寫在眼裡的情緒,複雜難辨。

    「你有親眼所見嗎?」手裡的波扇搖得輕柔,衛泱嘴邊的笑意不及眼底的質疑來得深刻。

    「但我確實看見。」居月兩拳緊握,留在手心裡的疤痕,還清清楚楚的像是鐵烙的痕跡。

    「這世上,許多事並非親眼所見就能成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自然無從辨起。」那雙始終飽含心機的眼眸,在看向居月時更加深沉。

    殷孤波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出此差池,讓他顏面盡失!

    「所以,寶器裡盛裝的,並非是不老泉的最後一口氣?」

    「既然它能落腳在此,你說這泉池難道不是死灰復燃?」衛泱擱下波扇,手裡狠勁一捏,那把扇子登時裂成碎片不成模樣。「孤波,你讓我太失望了!」

    「我的血,難道不能毀了不老泉?」殷孤波明明對她說過,她的血能滅泉池,如今子泉如果重獲新生,那他們分明是白忙一場!

    「當時,我用居月的血,徹底讓百壽井乾涸成為沙地。」

    「你難道忘了我對你說的話?」衛泱眉一揚,微掀嘴角,那笑容冷得可以透進血骨裡,並帶有一股折磨人的邪氣。

    殷孤波不自覺地兩摯握緊,目光卻極為冷靜地看著居月。「不老泉,寄宿在福澤人之心底,歷久不衰——」「孤波,我要你殺了她!」

    「你該死!」

    一聲暴怒之後,絳青色的身影衝過去,揪起衛泱的衣襟,飛快的落拳揮去,企圖發洩心頭之火。

    豈料,殷孤波鐵硬的拳還沒掃上衛泱的臉面,反倒落人他手裡,只見寬厚的掌包下拳頭,巧勁一扭讓殷孤波吃疼。隨即,他五指相並,一個掌勁狠狠地按往殷孤波的心口,這一下痛得讓人說不出話,只能嗆嘔出一口熱血。

    「殷孤波!」居月忙著攙住殷孤波,兩手一摸向他臂上,整個人被衛泱擊出掌的力道直跌往後面。

    「小心。」花復應見狀立即出手,白嫩的手按在居月腰後穩住她的身形,也一併接住彀孤波節節敗退的形勢。

    「衛泱,你太過分。」滕罡衝上前去,擋在殷孤波他們身前,怕是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會無端傷及無辜。

    衛泱雙手負背,閒適悠哉已不見先前狠戾。「人吶,還是不要以卵擊石。」

    他的話,分明是在嘲笑殷孤波的不自量力。

    「這輩子,你休想要我重蹈當年的覆轍!」殷孤波說得很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個字。

    「你說……」衛泱朝居月伸出掌來,可是目光卻牢牢的鎖在殷孤波身上。「從以前到現在,有幾回你可以自己抉擇過?」

    衛泱的話聲說得很淡,甚至帶有幾分的輕鬆,但是這句話,卻刻往其他六神的心中,像把被燒得通紅的利刀,毫不留情地一刀刺穿他們的心口,簡直是疼到有淚都流不出。

    或許這幾年來,他們能流的、又甚至該流下的眼淚,已經干竭。

    「不老泉得死,所以留不得你,請居月姑娘必須見諒。」衛泱笑著,話說得很溫柔,卻殘酷得教人顫寒。「誰教你是……被挑中的人。」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居月眼裡寫滿驚恐,她被不老泉選中成為守護子泉的人選,是為了解救天朝裡的百姓。「殷孤波……殷孤波只是可憐我隻身一人,才說服我一塊結伴而行。」

    「居月姑娘多大了?"衛泱眼裡閃過一抹不容易辨識的光芒。

    「二十……」居月怯怯地說出口,卻被衛泱眼裡狠戾的光芒給刺傷。

    「應該不止吧!當初龍藩鎮有口神奇的百壽井出現後,距今少說也有十九年的光陰。」衛泱饒富興味的目光逗留在她臉上。

    殷孤波聽著衛泱說出口的話再看著跟前的她,這怎麼可能?她看起來不過才十八、九歲的模樣。

    「居月姑娘恐怕不止二十芳齡了。不老泉的守護者,十八歲以後,天朝的年歲光陰便不在他們身上停留。換言之,就是走到盡頭。」

    「你是說,哪怕是過了四十年載,他們依舊是年輕的模樣?」花復應驚訝,她從沒聽過這樣的事。

    「居月姑娘你說呢,是或不是?」衛泱要她自己來回答。

    「那不就是……長生不老了?」富璟丹的臉色丕變,想起殷孤波方才在茶樓裡對他們說的話。「不可能,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要是真有這事兒,咱老祖宗何必熱衷在求得仙丹良藥的成仙之術?」

    居月看著衛泱,臉色鐵青得無以復加,彷彿被人挖掘到心底的秘密。

    「不老泉的子泉可以解救天下蒼生,為什麼你非要毀了它不可?」居月緊握粉拳,渾身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抑或是其他原因.

    「你不覺得奇怪嗎?」衛泱偏著首問,這話裡語帶諷刺意味。

    「你閉嘴!」殷孤波要衝上前去,卻被花復應一把拉住。

    「我想救天下百姓免受病魔摧殘之苦,難道不應該嗎?」

    「就憑你?」衛泱劍眉一挑,眼神裡淨是鄙夷。「一個人不人、鬼不鬼,不知是人還是精怪的女人,憑什麼說這大話?」

    衛泱指著那口方冒出頭的水井,口氣冷冽懾人。

    「你真以為這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還想賴活在貴風茶樓裡?做夢!」這口泉水,就是她想留於此地的證明。

    「我不想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居月忍不住大喊出聲,為自己爭口氣。「只因為天朝的歲月不再留於我身上,就將我當成妖魔鬼怪嗎?」

    「不會老的人,你說,還是個人嗎?」衛泱眼一瞟,口氣惡寒。「天朝裡,沒有你該走的路!今日留你,日後必定後患無窮。」

    只見衛泱話一說完,隨即朝居月出手。而殷孤波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將她拖往身後護住,一舉打落他迎來的掌風,三兩下便化解開來,動作俐落順暢。

    兩人過招連連,猛烈的鬥氣霎時蔓延在後園裡,許多茶樓裡做事的僕役見狀,立刻溜得比天上的飛鳥還快。

    「衛泱,住手!這茶樓我們才剛整理妥當!」花復應動手制止,要她眼見樓子又成廢墟,簡直是比死還痛苦。

    富璟丹搖頭,見花復應一人可憐獨撐,只得跳下去一道幫忙。

    「囉唆!滾——」衛泱掌氣一運,渾厚的內勁狠狠擊往三人心口,花復應和富璟丹直跌往後頭,好在滕罡接了花復應一把,才不至於讓一個姑娘家摔得四腳朝天。可倒楣的卻是富璟丹,後腦撞上地面,甚至腫了個大包。

    至於殷孤波,只被震離幾步遠,按著胸口穩住身形,沒有其他兩人來得狼狽。

    衛泱笑道:「看來,有人讓你的內力增長不少。」

    「要殺居月,除非踩過我的屍體。要不,你休想!」殷孤波啐了一口,吐出嘴裡的血水。

    「你真以為我不敢?」

    「六神從前是成於你手裡,若你再逼我,未來將敗在我手中!」殷孤波一拳握緊,擋在居月身前,抱著誓死的決心。

    「信不信隨你!」

    月牙穿透窗欞,幽幽冷光逐漸爬往房底,夾著低涼的薰風,一併鑽了進來。

    床榻上,有對身影依偎在一塊,一雙纖腕圈在男人的腰上。

    「殷孤波,你覺得我怪嗎?」閉目假寐的殷孤波波瀾不興,沒有睜開眼看她。「哪裡怪,你後面多條尾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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