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舒心

    「等等……等一下！」杜太太大聲喊著。開什麼玩笑，她兒子是跟女人鬼混到現在，忘了要回老家嗎？「我是他媽，他說今天要回家，你教他聽電話！」

    「他在洗澡，沒辦法聽耶……」

    洗澡？杜太太一驚，尷尬不已，匆忙掛了電話，面對鄰居們疑惑的眼神，她無言以對，只能陪笑，心底氣惱。

    另一頭的裘熙熙也覺得尷尬，昨晚他們一起看恐怖片，後來兩人一狗竟在沙發上睡成一團。

    方纔，她被他起身的聲音驚醒，看著他走進浴室後，她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電話響了，她下意識的接起，沒想到竟是杜藏璽的母親打來的。

    想到他母親必定誤會了，她就覺得後悔，剛剛應該多說些話解釋一下的。

    「誰打來的？」杜藏璽擦著濕發回到客廳。現在他看來神清氣爽，已不再病撅撅的。昨晚太開心，他跟裘熙熙度過一晚，她枕在他身側睡著，長髮搔著他的臉，有一度，他差點吻了她。

    「你媽。」

    「我媽？」他皺眉，覺得似乎有件事被他遺忘了。

    「她說你今天要回家。」

    「啊！」杜藏璽停下擦頭髮的動作，「今天是星期天！」他答應要回家烤肉的。

    裘熙熙站起來，將鑰匙還給他，「那我走了。」

    「等等！」他攔住她，不想與她分開。

    「幹嘛？」她穿上鞋子，站在玄關不解的看著他。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他們才剛比較熟悉些，他實在不該這麼問。看見她驚愕的眼神，他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要。」她面無表情的拒絕，心底卻有絲甜蜜的感覺蔓延。

    杜藏璽搔搔頭，「那……你不回家過節嗎？」

    裘熙熙看著他，確定從他眼裡看見真誠的關懷，才緩緩地說：「不回去。」這回，她不覺得他在窺探她的私生活，或者，她已經不在乎讓他知道了。

    「那，中秋節快樂。」

    她回以微笑，「中秋節快樂。」

    杜藏璽回到老家後被母親罵了一頓，他解釋過後，她才總算鬆口氣。

    「你呀，別給我亂交女朋友，你眼光太差，像之前那個什麼……什麼奶？」

    「Renee……」

    「對啦，瑞奶，跟她分手，你不是難過死了，我們都擔心得不得了。我看你別自己挑女友，這邊很多老鄰居，大家熟，很多女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品行沒問題，你還是從這裡頭找比較實際。」

    杜藏璽笑著攬住母親的肩膀，道：「媽，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不是接電話的那個？」杜太太沒好氣地問。

    「是，她很好，很可愛，笑起來像天使，但有時又倔強，我很喜歡她。」他瞇著眼回想裘熙熙平時的模樣。

    「哼，看你這麼喜歡她，她不是高興死了？」

    「沒有耶，我還沒有追到她。她很冷靜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歡我。」

    「什麼？她瞎了眼啦，你喜歡她，她還不答應？」杜太太尖叫。

    「不是啦，我還沒跟她表白。」杜藏璽臉有點紅。

    「嘖，你扭扭捏捏個什麼勁？快點在一起，如果發現不合適，就快快結束，反正最後你還是會回到這兒來選老婆。」

    杜藏璽聞言苦笑，不作聲。

    杜太太又將話題轉回Renee，「像那個瑞奶啊，來到我們家竟然一臉嫌棄，吃完飯也不幫忙收拾，待沒多久就嚷著要回台北，我看了就有氣，你喔，千萬別再找這款的。」

    杜藏璽想起裘熙熙的臉，發現老媽可能、應該、肯定也不會喜歡笑容不多的熙熙。

    第5章

    中秋節當晚，永城社區舉辦住戶烤肉會，許多人聚集在中庭，吃著美味的烤肉，品嚐月餅，喝著飲料，說說笑笑，實際上賞月的人寥寥可數。

    裘熙熙一個人跑到樓頂，仰望著澄黃的月亮。明月又圓又亮，高掛天空，她伸直了脖子，童心未泯的想能靠近月兒一些。

    之後，她垂下頭趴在欄杆邊，看著底下小小的人們，聽著他們歡笑的聲音。

    她想到曾看過的一本書，書名是「小王子」，此刻，她覺得自己離群索居，在她眼裡，中秋節烤肉是沒有意義的事，就像小王子來到各個星球，看見眼中的大人們只注意、關心某些事情，但那些在他眼裡卻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小王子只重視自己的玫瑰，而他的玫瑰，對其他人而言，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裘熙熙心裡想，小王子至少還有他在乎的玫瑰，而她，卻找不到重視的人事物。

    她淡淡的笑了。這個中秋節，人人團圓，她一人卻在樓頂無病呻吟，想著小王子。

    是不是因為這兩天杜藏璽都不在的緣故？這一刻，被佳節氣氛感染的她，終於承認她是寂寞的。

    黯然地，她的心益發酸澀，只因想起了杜藏璽。

    她想他與他的狗，也想他與他做的豆漿。

    或許，她真的是喜歡上他的吧。這想法令她心中怦然。

    記得那天與他一起看恐怖片，電影裡殺人魔殘酷的將人分屍，鮮血狂噴，極為逼真，她偷瞄他的側臉，他緊張的抿唇，臉部線條僵硬，看在她眼裡覺得真有趣。

    酷男名模杜藏璽竟然怕看恐怖片？還有，前幾天倒垃圾時，在電梯遇見他，他極為自然的替她提大包垃圾，那體貼的舉動讓她內心漾起漣漪。

    杜藏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他對所有人都像對她一樣好嗎？裘熙熙想著、想著，有些累了，決定回家睡覺。

    這一夜爆發的思念，她視為突發事件，甚至怪到中秋節與烤肉身上，畢竟，對於杜藏璽這樣的一個男人，她真的不敢有太多奢想。

    搭電梯回到五樓，她看見應該空蕩蕩的走廊上，竟意外的出現了一人一狗。

    她的雙眼忽地熱了，豐沛的情感湧出，但對方正笑著，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

    「你沒有去樓下烤肉啊？」杜藏璽面帶微笑，瀟灑的走向她。

    「沒有。」裘熙熙癟著嘴，忍住了淚水。

    「那好，我是特地回來找你烤肉的，喏，我不是說過我是烹飪社的嗎？這不就讓你知道烤肉也是要技巧的。」他哈哈大笑，半認真半開玩笑地道：「說不定你吃了我烤的肉，就不會想吃別人烤的了。」裘熙熙也揚起唇，笑容燦爛，「那我拭目以待。」永城社區的中庭一片嘩然。

    社區裡一向不對盤的杜先生與裘小姐並肩出現，坐在一角一同烤肉，杜先生的愛犬甚至巴著裘小姐的腿，看起來兩人交情匪淺。

    他們什麼時候變這麼熟啦？社區裡的歐巴桑們面面相覷，情報網裡沒有這個消息，現在這情況讓她們措手不及。

    「小甜，快去跟杜先生一起烤。」陳太太推著自己的女兒。

    名為小甜的女孩有些怯怯的走到杜藏璽面前，嬌羞的向他打招呼，然後在他旁邊坐下來。

    「薇薇！你還在等什麼？還不快也去卡個位？」馬上，另一名歐巴桑也開始催促女兒。

    沒幾分鐘，杜藏璽的烤爐邊多了八個不速之客，而且不停的增加，今晚這名人的身份帶給他極大的困擾，讓他無法跟裘熙熙單獨相處，覺得很苦惱。

    而且他發現，裘熙熙什麼都沒吃，只是啜飲著烏龍茶，因為他努力烤的肉才剛熟，馬上就被其他人截去了。

    「杜先生，你烤的肉真好吃！」坐在左邊的小甜開口稱讚。

    「對啊，烤得恰到好處，好厲害喔！」薇薇不甘示弱，眼睛直對著杜藏璽放電。

    杜藏璽客套的回應，勉強笑著，但他不愧是模特兒，努力扯出的笑看來很自然，電得一群女孩子東倒西歪。

    裘熙熙看著他忙碌的回應著她們，覺得他幹嘛活得這麼累，笑得好假，另一方面卻又不免為他得維持大眾幻想的形象而心疼。

    杜藏璽條件好，身旁當然不缺女人，但他並不自大，對她這位鄰居十分親切，也從沒有把她之前的惡言冷面放在心上，這樣一個男人，有顆赤子之心，心胸寬大，裘熙熙感到惶恐，如果她真喜歡上他了，那會怎麼樣？她不像他那麼完美，她脾氣差，防備心重，工作上沒有什麼成就，也沒有多餘的存款，她只是普羅大眾之一，毫不出色，憑什麼能喜歡上他？

    裘熙熙眼神一暗，又想躲回自己的世界裡，於是站起身道：「我累了，先回家休息，晚安。」

    杜藏璽嚇一跳，她還沒吃他烤的肉啊？看著她的背影，他匆忙拿了吐司夾起肉片，牽著愛犬追了上去。

    被留下來的眾女滿臉錯愕，互看了幾秒，便紛紛散去。

    「等一下！」電梯門正要關上，杜藏璽匆匆按下按鈕，待電梯門重新開啟，他舉步走進去，眼睛定定看著電梯裡的裘熙熙。

    「你還沒吃我烤的肉，怎麼能走？喏。」他將吐司遞給她，但她遲遲沒有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