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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夏霓

    戚墨抱著她,不斷地道歉。「都怪爹!都怪我們戚家列祖列宗,都怪我們這些長輩的罪愆,無端禍延你們後輩。」

    「爹,我該怎樣才能坦蕩的繼續活下去?」她戚寶寶從沒想過,這些年來她的平安快樂,竟是從另一個人身上竊走的。「我所過的好日子,是屬於傅玄溟的!」

    「你是我的寶寶,是我們戚家的寶寶!」戚墨執著,她就是他們戚家的血脈。

    「爹!我身上流的不是戚家的血!傅玄溟才是!」戚寶寶嗚咽地啜泣,怎樣也不敢置信。「我是鳩佔鵲巢,這會有報應的!」

    戚墨抱著她,激動地喊道:「有錯、有罪,都是由爹爹來扛,不拖累寶寶!我們戚家的錯,我戚墨自己來擔。」

    「我沒有辦法活得這麼理所當然……真的沒有辦法……」無父無母的人,應當是她,不是傅玄溟,而他卻替她背負了這麼多年。

    「你若離開爹娘,我們會活不下去的!別拋下我們……爹求你了……」

    戚墨的苦苦哀求,讓戚寶寶心如刀割。她曾經是那麼的無憂無慮,快活地遊走在自己的人生道途上。如今,眼前卻佈滿荊棘,令她寸步難行。

    「你是我們的心頭肉,我們戚家唯一的寄托。」

    戚寶寶離開戚墨的擁抱,神色淒苦。「可是,我卻連我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想必傅玄溟也和我相同。」

    「一切不會有所不同,你是你,傅玄溟依然是博玄溟!爹這輩子沒有求你幾件事,就這一回,別棄我和你娘。」戚墨熱淚盈眶,後悔全盤托出。

    「爹,寶寶很感激你和娘,到死都會記得你們的恩惠。」戚寶寶兩膝跪地,和戚墨叩了三個響頭。「寶寶謝謝爹娘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寶寶!」戚墨喊得撕心裂肺,害怕她的離去。「你若真感激,就別扔下我和你娘!別拋下戚字這一姓氏!咱戚家祖譜上,已經載有你的名!」

    「我戚墨這輩子,只認你寶寶這女兒,其他的,一概不是!」

    戚墨對自己的好,寶寶都明瞭。

    「寶寶知道爹視我為己出,但寶寶害你和娘與傅玄溟分離,也是事實。」再三個響頭,叩謝戚墨當年的犧牲。「爹的大恩大德,寶寶無以為報……寶寶也……不想離開你們……可是,傅玄溟該怎麼辦?他情何以堪!」

    豆大的淚水滾落在地,暈成一圈圈水痕,冷洌的地氣剌痛著她的兩膝,但始終抹不掉今晚新刻在自己身上的傷痕。

    「傻丫頭,爹只盼你顧著自己就好。」她的善良,才是讓戚墨捨不下的原因。

    父女倆抱著痛哭,命運弄人,毀了傅、戚兩姓,更令他們無法活在安然無慮的日子裡。

    她的手中有老爹給予的溫暖,她的悲傷有老爹輕輕抹去,那麼孤苦無依的傅玄溟呢,有誰來為他療傷?他是不是只能脆弱地像個傷重的大鷹,躲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角落,心酸地為自己舔療傷口,有苦也無處說?

    推開戚墨,戚寶寶抹去眼角的淚。「爹,寶寶還好有你來疼,可是傅玄溟呢?現在的他,是不是也想找個人安慰?」

    明白她的心思,戚墨並沒有多加阻攔。「你若想去,爹不會攔你。但是回家的路,你要記得。」

    戚墨的恐懼,戚寶寶怎會不清楚。「寶寶不棄爹不離娘,還是戚家的人。」說這話時,她的心中溢滿罪惡感,無法理所當然地安心認為。

    自床底拖來一盒小木匣,戚墨拿出一卷畫布。「這是戚家碩果僅存的畫魂布,老爹現在給你,若和畫魂筆一塊用,可以控其人之意志。若傅玄溟為此事受不了打擊,做出傷人傷己之事,你必定要全力阻止。」

    戚寶寶謹慎接過。「可我在衙府,還曾見過戚家的畫魂布。」

    「想必那是遭人仿造的,我們戚家畫魂布僅存這張,爹就是為了以防萬一,造了幾塊贗品,掩人耳目。」戚墨眼裡對她的眷戀與疼愛,表露無遺。「你去吧,照顧好自己,別讓傅玄溟失去神智,這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

    戚寶寶頡首,眼裡熱意來得很急。

    「你要記得回家的路,回到爹娘的身邊,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不重要,依舊是我們戚家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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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著蹣跚步伐,傅玄溟竟發現自己有淚卻哭不出!

    究竟是誰造了他此生坎坷的命?是已亡故的傅家人,還是一心一意為了報恩,而選擇犧牲的戚墨?

    至於寶寶,傅玄溟竟沒來由地感到痛苦。他知道實情後,已是有如晴天霹靂,若換做是她呢?傅玄溟不敢再想像。

    踏入衙府,他收起悲傷的神態,一向過慣了在人前隱瞞心緒的日子,傅玄溟恐怕再也難以更改這性子。

    腳步直往府內後面小房邁去,傅玄溟累得已經無法再有其他念頭。他傻得以為得知真相的自己,能夠不再過著飄泊孤零的日子。豈料,一切竟事與願違。

    他曾想過從小至今無所依恃,並不是他的雙親不要自己,而是他們早就不在這世上,倘若真能找到他傅家的墳頭,追本溯源他得認祖歸宗,也算了結一樁心願。但傅玄溟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演變成無法收拾的局勢。

    他的命運,被徹頭徹尾的改變。這麼多年他依靠的信念,也全數在今晚瓦解。

    如今,他還能有什麼希望?當最後一盞長年點燃在心底的燭火熄滅時,傅玄溟已感到茫然無所適從了。

    推開小房的門,傅玄溟腳步還未踏入,渾身寒毛一豎,便立即閃過在夜色裡突地射來的小鏢。

    因為今晚的事,令傅玄溟幾乎忘記在城北邊邵具遭剝皮的男屍。他故意將那枝蘭竹筆故作玄虛地記在證物冊上,等候潛伏在暗處的對手上鉤。

    果真,他的心機沒有白費,對方當晚就形跡敗露。

    傅玄溟一腳踢上門,腰上的分水刺一抽,隨即奔向前去,欲逮潛入小房裡的人影。

    夜色很黑,兩人纏鬥的攻勢一觸即發,傅玄溟極欲探清來人,便率先出招。猛烈得讓人猝不及防,對方扎扎實實地吃了一記悶招,趕忙退了幾步,破窗而逃。

    傅玄溟見狀,隨後追了出去,兩人在屋簷上頭激烈交手。對方蒙著臉面,身著黑衣,只露出一雙眼眸,令人看不清其真面目。

    「好個狗膽,竟敢擅闖衙府前來送死!就是為了得畫魂筆嗎?」傅玄溟招式狠烈,幾回欲伸手扯掉對方布條,卻僥倖讓他逃過。

    看樣子,對方出頗有兩下子。傅玄溟總算是遇到個可以一較高下的敵手,嘴角竟浮現出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詭譎陰冷。那雙眼,隱隱透著嗜血的狠勁。

    先前遭受打擊的傅玄溟,極欲找個地方宣洩,這賊子正好順了他的心,今晚絕對教對方插翅也難飛。

    所有關於畫魂筆的一切,都令他憎惡到想全數毀滅!包括他自己也是!

    眼見情勢逆轉,兩人打得難分勝負,那男子見苗頭不對,立即施展上乘輕功離去,但傅玄溟豈會讓對方稱心如意,尾隨在後,擔心讓落網的大魚溜走。

    所有禍事皆由畫魂筆所起,傅玄溟想知道除了震王之外,究竟還有何人同樣對戚家緊咬不放。儘管藉由戚墨的口中知道這些年來發生的風風雨雨,但事已至此,他已無法全身而退了。

    兩人藉著夜色的掩護,一前一後地躍離衙府。

    沒想到此刻戚寶寶竟然後腳踩了進來,眼尖的見到傅玄溟即將消失的身影,她腳跟一轉又跟著出去,突地想起傅玄溟今日說的話。

    今夜,害他們戚家不得安寧的惡徒,就要在此現形!

    第2章

    戚寶寶沒想到自己的體力竟弱到跑沒幾步遠的路就氣喘吁吁,眼見傅玄溟的背影就要消失,當空月色又逐漸遭雲霧吞沒,再不追上她遲早會跟丟。

    當她拖著疲軟的步伐追趕時,聽到不遠處的林子裡有兵器相擊的冷冽聲響,戚寶寶渾身一顫,揪著一顆心趕緊奔上前去。

    果不其然,她見到兩人打得難分難解,令人眼花撩亂。有幾回情勢危急,對方的刀劍差點揮向傅玄溟的臉面,那可怕的刀法就算要削掉他的腦袋也不成問題。

    見過幾次傅玄溟出手與人打鬥的場面,每一回都讓戚寶寶又驚又怕。之前在城外他一人獨挑幾個壯漢已經夠讓人害怕了,如今對方雖獨自與傅玄溟對峙,可是彼此舉腳功夫相當,身手也不差,她雖然是個門外漢,也曉得傅玄溟應付得吃力。

    可惜她見不到來人的相貌,要不藉著畫魂筆繪下對方肖像於畫魂布上,必定可阻止對方的暴行。

    正當戚寶寶這麼想時,出手極快的傅玄溟已趁隙扯下對方臉上的布巾,在月色照映之下,那張特意藏隱的面容令傅玄溟與戚寶寶部失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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