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同居惡狼

第16頁 文 / 於媜

    她氣惱地想掙脫他的懷抱,但他的手卻倏地一收緊。

    「小東西,聽我說!」

    久違的親匿輕喚,讓她全身倏地一僵。

    他高大溫熱的身軀就貼在背後,雙臂緊緊地將她環抱著,從頭頂上傳來的低沉醇厚聲音,震得她彷彿連心口都在顫動。

    「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真正愛一個人絕不是犧牲。」他緩緩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回報梁家領養你的恩情,但你想過沒有,這樣對自己並不公平。」

    懷中的人兒依舊沉默不語,身子卻顫抖得好厲害。

    「成人的世界很複雜,也自有一套生存的規則,沒有絕對的對或錯,他們會做出理智正確的判斷卻也會犯錯,但他們所犯下的錯,不該由你來承擔,懂嗎?」

    靠在他寬闊安全的懷抱中,她竟又貪心地眷戀起他的溫暖,要為梁家犧牲的堅定信念竟突然動搖了,在他的懷抱裡,她心底曾有過的義無反顧,頓時渺小得幾乎快找不到。

    「你呢?你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她突然啞著嗓子開口。

    他沉默半晌,才以略微緊繃的聲音回道:「你不需要對我感到好奇,我的世界太嚴肅、太複雜,超出你單純的想像。我只要你知道,我是個專業的律師,我有我的職責,就是幫助你洗刷冤屈,這是我的使命。」

    只是如此而已?他照顧她、關心她,在她面前眼中偶爾流露的溫柔與關懷,只是因為一份使命?

    她突然覺得心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好像無論她再怎麼做,都無法得到一份真正的愛。

    或許是她太貪心,總是奢求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才會一再地失望落空,這是她早就知道的宿命,卻怎麼都學不會堅強。

    「你只是平凡的女孩,也會恐懼、也會軟弱,你不是聖人!」他那樣平靜的說著,字字句句卻像警鐘一樣敲進她的心坎。

    她不想當聖人,從來不,她只是想報答梁家的恩情,如此而已!

    「你懂得為人犧牲就表示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像大人一樣,用成熟的思考好好為自己想一想,這麼做究竟值不值得?」

    他鬆開手臂,輕輕放開她,看著她怔忡了半晌後,宛如一抹遊魂似的,靜靜地走回他的房間,關上了門。

    而自始至終她沒看到的是,在合上門前,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神情。

    ***

    直到真正站上法庭被審判的這一刻,梁尋音才總算嘗到煎熬的滋味。

    站在被告席上,梁尋音堅強地將背脊挺直,身後不時傳來壓低的竊竊私語,一道道好奇、評論的目光,彷彿快將她灼穿。

    腦中還清楚迴盪著幾天前,易慎人告訴她審問的過程,但法庭內緊繃嚴肅的氣氛、法官席上三名並坐著穿著整齊,神情肅穆的法官,都教她精神緊繃到胃隱隱抽筋。

    她尋求安全感似的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魁梧身影,易慎人正坐在律師席上低頭翻閱資料,桌前放著手提電腦以及一疊資料,一身質地上等的筆挺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的銀邊眼鏡讓他看起來精明幹練、嚴謹專業。

    他的懷抱、身上的溫暖,在這一剎那全湧進腦海。

    你懂得為人犧牲就表示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像大人一樣,用成熟的思考好好為自己想一想,這麼做究竟值不值得?

    他語重心長的聲音悠悠自耳邊響起,打亂了她原本已經夠亂的思緒。

    她知道,只要一句話,他們就真的是隔著天與地的距離了。

    剎那間,心中閃過從不曾有過的私心——她不想離開他,她想留在他身邊,即使只是遠遠看著他,即使渺小得他幾乎注意不到!

    不,她不要、她不願意啊,這根本不是她的錯!無聲吶喊著,被壓抑在心底那個真實的自己,開始害怕、退縮,想把自己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不必再面對這些紛紛擾擾。

    但突然間,父親的臉孔卻像鬼魅般浮上腦海,那狂亂無助、哀求乞憐的眼神像魔咒般控制著她的意志。

    「梁小姐,我要先提醒你,本法庭判決會審酌被告的犯意、態度以及配合度,等一下回答前請你先仔細考慮清楚。」

    低著頭,她的臉色發白、雙腿顫抖得幾乎快支撐不住瘦弱的身體,失眠了一整晚,她覺得自己的體力與緊繃情緒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梁小姐,請問,被害人是不是你殺的?」

    法庭上一片靜默,只傳來法官清楚的聲音,每個人都緊盯著她的背影,屏住了呼吸。

    回答不是——良知催促著。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孩,沒有必要偉大到要替某個人犧牲一輩子——

    不,不行,快說是,即使梁家夫妻對她總是忽略比關注來得多,但是讓孤伶伶的她有個家,這份恩情說什麼她也不能忘啊——理智焦急的想扳回一城。

    兩股相互衝突與矛盾的意志激烈交戰,像拔河似的拉扯著她,讓她幾乎瀕臨崩潰。

    不,不行——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沒辦法呼吸了!

    她臉色蒼白、像是瀕臨缺氧的魚不住大口呼吸,眼前的景物、人影似乎慢慢在眼中模糊遠去。

    「庭上,我的當事人不舒服,我請求暫停三十分鐘。」

    突然間,她聽到易慎人彷彿遠從天涯盡頭傳來的聲音,接著人就被帶出了緊繃得快讓人窒息的法庭。

    「你還好嗎?」易慎人將她帶出法庭,讓渾身依舊不停顫抖的她坐在椅子上。

    方纔他不經意一抬頭,瞥見她僵硬顫抖的纖弱身影,憑著多年經驗立刻警覺到不對勁,當機立斷要求暫停。

    「你確實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對不?」

    梁尋音緩緩抬起頭,意識慢慢凝聚回眸底。

    「如果沒有掙扎,你今天不會這麼不對勁。」

    她低頭盯著自己相互緊握、像是也在尋求支持的手,眼底滿是矛盾。

    是的,她掙扎、她矛盾,他的出現讓她貪心地想留在他身邊。

    「聽我的話,告訴法官實話,這不只是救你,也是救你的養父,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病了。」

    她倏然抬起頭,眼底浮現驚訝。

    她以為——這件事沒有人會知道!

    是的,她早就知道養父病了,因為太愛養母,無法忍受妻子一再出軌,把自己逼進了死角。

    養母跟養父的婚姻其實存在著很大的問題,不只是年齡,還有兩人的個性相差太懸殊,養父嚴肅內斂,養母熱情開朗,這也是造成這樁婚姻出現重大危機的主要原因。

    「說實話,只要告訴法官實話,這一切就會結束了。」

    他忽地握住她的手,寬大的手掌溫暖而全然的包圍著她,像是也一併把她的心握得好緊好緊。

    她好想跟他在一起,她不想離開他!

    最後一絲猶豫消失了,心底湧起一股強大的衝動。

    「嗯!」望著握著她的大掌許久,她抬頭迎向他的目光,用力一點頭。

    「乖女孩!」嚴肅的臉部線條驟然鬆弛下來,她甚至有種像是看到笑容一閃而逝的錯覺。

    她的心頓時繃得好緊,忍不住貪心地想——或許他是在意她的,或許有一天他會向她表白,其實他早已愛上了她。

    「我去洗把臉。」紅著臉,梁尋音遽然站起身,頭也不敢回地急急往洗手間而去,就怕被他看出了她腦中非分的念頭。

    她太慌張、心緒太亂,就連身後何時跟了一名戴著鴨舌帽的男子都沒有察覺,直到整個人被用力摀住嘴,強拉到廁所旁的樓梯間,都還沒能回過神來。

    「唔唔……」等到意識到自己被挾持了,她才奮力掙扎起來,無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求救。

    男人的手勁很大,緊捂著她的口鼻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有幾秒鐘的時間,她以為自己會死掉,沒想到背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音,別緊張,我是爸爸!」

    爸爸?她驀地瞠大眼轉頭看他,捂在嘴上的手也隨即鬆開了。

    「爸爸?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身後的人戴著一頂有幾分眼熟的鴨舌帽,她這才想起原來他剛剛就坐在法庭裡。

    帽沿下是一張佈滿胡碴、焦急慌亂的臉孔,才半年不見,他瘦了好多,眼神裡多了好多無助與疲憊。

    「這陣子你跑哪去了?聽說你被保釋出來,爸爸一直找不到你,簡直快把我急死了!」一開口,梁先仁就是一陣數落。

    「爸,是一位律師替我交保的,我一直住在他家,他很照顧我……」

    「你是不是把事情全都告訴他了?」梁先仁一把鉗住她的手,緊張問道。

    「我沒有。」梁尋音急忙搖頭。

    「你沒騙我?」梁先仁懷疑地瞪著她。

    「我可以發誓,我一個字都沒跟任何人說過。」梁尋音急忙保證道。

    來來回回審視她的表情,確定她沒有半點心虛閃爍的表情,梁先仁才終於相信並鬆開鉗制住她的手。

    「你還記不記得答應爸爸的事?」梁先仁的表情軟化下來,露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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