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旋心怡
聽她叫平大哥,覺得有點刺耳,他不經思考就說出:「你喜歡她嗎?要不要成為她的娘?」
芍葯一聽,臉上失了笑容。「我是喜歡她,但沒打算成為她的娘,她的娘只有一個。」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的人是她,卻不會因此也喜歡上她的爹。」她說,轉頭繼續縫衣。
「所以你拒絕平果的追求?不肯當他的繼室?」
芍葯平淡地回答:「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再說,我的婚姻不是由我決定,我不能答應。」
「我現在就是你主子的丈夫,我能決定你的婚姻,如果說我打算將你許配給平果呢?」中迅帶著評判的眼光看著她的背影。
沒想到她竟然搖頭。「那是不可能的。我沒打算嫁給誰,我要一輩子……陪著公主。」
「你這樣說……只是個借口吧?你不肯嫁給平果當繼室,是想要讓我收你當側室?」他語氣輕佻。
沒想到她轉過身來,正色地對他說:「我沒有想要成為您的側室。沒那個興趣,也沒那個指望,您別多心。」
他瞇著眼笑。「你想我會相信?」
她又笑了,笑容裡沒有任何偽裝。「我不會傻到和您這位兵法專家鬥智的地步,我向來實話實說,您聽了不高興也無所謂,我並沒在您身上有任何寄望,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他冷笑。「以退為進的方式,還是很受用的。當我的側室有許多好處,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心動,尤其是在現在幾乎水到渠成的時候,只要我一點頭,你就馬上可以達到目的。」
「有什麼好處?不用勞役?能鎮日清閒?」她嫣然一笑。「我和別人不一樣,我從小就習慣勞動,也喜歡勞動,要我高高在上,什麼事都不做,對我反而是一種折磨。」
「難道……你一點都不曾喜歡過我?」他感到有些自尊心受損。
這話一出,她轉過頭去,望向桌上的燈火好一會兒才說:「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擁有。再說,光是喜歡一個人的皮相,和崇拜美色有什麼兩樣?二者都是膚淺,沒有內容、沒有心的東西,喜歡又有何用?所以我沒有喜歡上你,也從未期盼過成為你的側室。」
他無語了。她怎麼知道他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看他沒回話,她悠悠地說:「其實您不是在擔心我要成為您的側室,你是在抗拒我,怕一不小心,就會被我對你的好所感動,繼而動搖您心裡所愛的那個人的存在,這才是你最害怕的事。所以你討厭我,恨不得我離你遠遠的。你放心,我從無意和你心中的人一較長短。」
中迅張大眼,瞪著她的後腦勺,她……她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讓她說到他的痛處,中迅轉過身去,不想看她,寧願瞪著床裡的黑暗生悶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反應是;被人看清底細之後的惱羞成怒;還是因為發覺她不喜歡他的難堪?
芍葯回頭看他一眼,發現他已擁被轉身睡覺了,不由得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希望她剛才的回應沒讓他看出她內心的掙扎──把話說得清高很容易,但要欺騙自己裝成無動於衷,可不容易。
他真的這麼愛御凌嗎?她死了,連帶地也把他的心帶走了?
一股嫉妒的感覺湧上心口,讓她震驚。怎……怎麼會這樣?她竟然會對自己的姊妹產生這種不堪的情緒!
不要,她不要!這樣的感覺只會讓她無地自容:她緊咬著的唇不放。
「你明天……再給我熬雞湯,我想喝你做的雞湯。」他突然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話。
呀!聽到他說喜歡她做的雞湯,立刻讓她忘了難堪的感覺,緩緩微笑起來;可是笑沒多久,又聽到他轉身平躺,再說了一句:「算了,越喝越想喝,到時候非你不可,我就完了……」
芍葯一聽,登時洩了氣;連在這似睡非睡的時刻當中,他都怕她會走進他心底,他是如何盡心盡力地在維護心中那個不可抹滅的愛情?
轉瞬間,這種情感上的高低起伏,讓她好生難受……
***
那一天,等到他能下床,到書房去看點書的時候,平果來報。
「少爺,那個……五王爺到府拜訪。」
中迅停止閱讀,瞪著書本,頭也不抬地說:「不見。」
平果站在旁邊不動好久,他皺眉看向他。「還不去說?」
「可……可是,老爺交代我要讓您出去見他,聽說是有重要的事要當面告知您。」平果嚥了好幾口口水說。
「他有說是哪方面的事嗎?」
「五王爺不肯說,只說事關重大,一定要當面和您提起。」
中迅呼口大氣,站起身來,心裡想著,有可能是皇上故意要他來轉達什麼軍機,藉此拉攏他們兩人破裂的交情。
於是他連正式衣冠也不換,就這樣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大廳見五王爺。
中迅遠遠地就看見弘胄正襟危坐地坐在太師椅上等候,但他連招呼都不打,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大廳,坐下。
「說,什麼事?」中迅冷言道。
「中迅,看起來你的病已經完全康復,恭喜了。」弘胄小心翼翼地說。
中迅看也不看向他,蹙眉道:「廢話少說,直說來意。」
弘胄剛毅的臉上掠過一抹不自在。「我今天來,是想邀請你到舍下一敘,引薦兩個人和你見面。」
「就這樣?」中迅問。
「是的。」寡言的弘胄點頭,沒多做說明。
中迅站起來,說了一聲:「送客。」
五王爺無奈地站起來,叫聲:「中迅……」
中迅卻連回答也無,就這樣回身就走,留下弘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滿懷惱怒的中迅走進迴廊,越走心裡越氣!弘胄竟然敢上府來命令他去見兩個人?他以為他是誰,敢要他去五王府!?
他一拳打在迴廊的柱子上,俊秀的臉龐滿是怒氣。若不是他病體初癒,弘胄又身著正式官服上府來,這可是千載難逢、可以痛宰弘胄的機會。
打這個薄情寡義的混球!
他恨恨地回頭看向大門口,弘胄正要走出門檻,突然……
中迅瞪大不可置信的雙眼,因為他看見──從大門旁竄出芍葯的身影。
她滿臉哀傷的表情衝向弘胄面前,抖動著嘴唇不知在說些什麼,然後將手上那包東西塞到弘胄手裡,再提起裙擺快速地往來時路跑走。
弘胄迅速地將東西收進他的袖子裡,大步離去。
陣陣怒火衝上中迅的頭,讓他幾乎站不住腳。這個芍葯!這個芍葯!
難怪拚命想到五王爺府去!難怪去不成五王爺府時會紅了眼眶!難怪不願意嫁給平果,更不屑成為他的側室!
難怪!難怪!
就是因為──芍葯和弘胄之間有私情!
中迅氣得渾身發顫,快速地走向芍葯消失的方向。他不能忍受這種欺瞞,絕不容許這種齷齪的事發生在他的屋簷下!
他在西廂房前發現她的蹤影,在她還來不及驚叫之前,就被他拉進廂房裡,大力地甩上門。
「駙……駙馬……爺。」芍葯哽咽地說,臉上猶帶著淚水。
這淚水更是引爆中迅的情緒,他二話不說的把她抵在牆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著我的面和弘胄私通傳情!」
「沒……沒有。」她拚命搖頭。
「沒有?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我還佩服你怎麼會這麼有勇氣,敢拂逆我的命令,原來是愛給了你這麼大的力量!」他滿臉怒意。
「不是,不是的,您誤會了,我是轉交一包東西要給王爺夫人,真的!」她試著要推開他,沒想到根本不能推開他分毫。
「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你一直在說謊!」他低吼。「我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救你這個騙子?!為什麼會被你的照顧所感動?!還被你那純真的笑容給騙了!?」
芍葯滿臉驚慌,眼淚拚命地掉下,嘴唇還不停地輕顫,但她還是直視著他。
「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和五王爺有任何瓜葛,我只是個小宮女,只待在皇宮裡,我如何去和五王爺有私情?」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面容,一絲憐意混進了滿腔的怒氣裡,但他的怒意還是直奔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無法壓抑、無法消除。
「你太會強辯,我要處罰你這個騙子!」中迅喘著氣說,腦海裡轉過千百個處罰人的方法,可是沒有一個能讓他對女人動手;就像當年他若知道御凌是個女人,他就不會那樣對待她。
想來想去,他只想到一個方法──他抓她過來,用力緊緊抱著,想要用這種方式讓她知道他有多憤怒。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他這樣的抱法,就像即將溺斃的人抱住飄在水面上的浮木一樣,死命地抱住她,希望她能救他免於沉淪:這個動作洩露了他內心裡最深沉的恐懼──他害怕失去她!
她嗚咽著用盡力氣推他,無奈他的力氣還是比她大。
他緊緊地抱住她,兩隻手有如鐵鉗般攬住她的腰,不讓她逃避、閃躲他的擁抱。但不知是不是他太用力,阻斷了她的氣息,還是她受驚過甚,她竟然就這樣軟綿綿地昏倒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