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晏渝
「姑娘,我們當家的來了。」嬌俏的小女婢人未到,活潑熱切、十足崇拜的介紹嗓音先傳入。
一抹瀟灑身影進屋。束髮,簪叉,一襲湛青衫子將來人襯托得秀逸風雅,宜男宜女的扮相。
「姑娘被你的聒噪吵醒了。」嬌俏的小女婢口中的當家,狀似不悅,斥訓不太受教的家婢。
「沒有。我與湘竹姐輪流看顧,沒吵醒姑娘。而且她已經睡了好久,也該醒來了呀。」小女婢撇清。
「綠竹。你去膳房拿些食物。」
一個瞪視,小女婢乖乖住口。離開。
支開女婢,來著對華敷歉然道:「丫頭活潑過頭。」聲音清朗溫潤問候:「你身子還有不適嗎?」
「多謝當家救命之恩。」誠摯道謝。「華敷並無大礙。」
華敷?略為思索,腦海閃過一道靈光,清楚知道眼前女子是邇來名聲享譽江湖的名醫。女當家沒多說什麼,只說道:「華姑娘需要什麼藥材,儘管開口。」
「多謝當家。」
女當家只是笑笑,欲說什麼,府中的總管於屋外說有事稟告,便離開。
***
酒樓往來的客人正口耳相傳武林大事:幽玄樓一夕滅亡,所有的人皆中了獨門劇毒——百步絕命。自作自受,是所有人的心聲。太多無辜之人,生命都曾遭受「百步絕命」威脅,會亡於獨門獨藥,八成是幽玄樓自家人起內訌。整個幽玄樓屍首遍地……
酒樓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為邪佞組織滅亡之事稱快,唯獨二樓一角的雅座,兩位男子依然一臉沉重,沒有任何喜悅之情,似乎是被什麼事情給困擾著。
是鳳闕殿的人。他們臉色凝重絕不是因為幽玄樓沒敗在他們手下而生懊惱悔恨,滿面愁容是為了一名失蹤女子。
鳳琅琊所關心是——華敷。他摯愛的妻子。
整條江河幾乎被鳳闕殿的人翻遍了,尋找數日依然找不著華敷身影;鳳闕殿眾人深信華敷還在人世,且有可能被人救起。於是將部分人馬轉移尋找陣地,從江河轉為陸地……
與幽玄樓沾上邊的華敷也是談論對象。
「聽說幽玄樓滅亡之前,幽玄樓主的女兒殺了一名醫者。」
醫者?是華敷嗎?鳳琅琊與藍雕聚精會神聽著新的訊息。
「對呀。我那賣珠寶的九叔公的孫子的朋友的爹親搭渡船的時候親眼目睹魔頭的女兒行兇,她將那名醫者推落江中。」
「你怎知道她推落的是醫者?那名醫者怎沒呼喊求救?」
「因為搭渡船其中有一名婦人說的。婦人的孩兒曾經被那位女大夫救過……女大夫無法呼救是因為她在落水之前早已不省人事,極有可能早已被女魔頭殺害,屍首才丟到河裡……」
不,不會的,那名醫者絕非敷兒。鳳琅琊內心強烈的否認。
「女大夫呀。我也曾聽說有一名醫術精湛的女醫者,她的名聲響亮,還有一首詩形容她醫術高超:醫術賽扁鵲,醫德勝華佗,不醫富貴門,人間活菩薩。」
「你說的,就是我剛剛所說的女大夫嘛,人稱藥菩薩。據說她的醫術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可惜。她救人無數……」
又有人說道:「這回她成了真正的菩薩,到西方極樂世界了。」
大伙又一陣唏噓。
不,不會的,她絕不會成了神祇。藥菩薩是她承襲她師尊百草老人名號,如此而已;她使藥精湛,對貧苦之人才有慈意,菩薩名稱,僅是形容她的慈意;如此而已。她絕非人間廟宇所供奉的神祇。她是他的妻,在百草畹拜過天地的妻子,今生今世唯一的妻。
是他沒有克盡職責,才讓幽玄樓有機可乘,害得未來的大殿主夫人至今生死未明。藍雕不止一次又一次自責,因疏忽而使得未來的女主人遇害,他真是傀對主子所托。
「大殿主……」與鳳琅琊同桌的藍雕,同樣聽到了剛才所有的對話。
大殿主手握酒杯指節泛白,他知道大殿主是在壓制內心翻騰的心緒。
剛剛的傳聞全是假的。「華姑娘一定是被人救走,正在休養生息,才未有任何消息。屬下已吩咐所有尋找華姑娘落水當日在江河經過的所有船隻,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鳳闕殿所有的人,都深信未來的大殿主夫人是平安的。
「藍雕。」
「屬下在。」低首,右膝著地,抱拳領命。
鳳琅琊手微揚,托起單膝跪地的屬下。藍雕吃驚抬頭,迅速看一眼他的大殿主又低下頭,恭敬等著主子下令。
「坐下。」略帶命令的語氣。
遲疑一下,遵從命令。頭未抬,眼睛看著桌下某一定點。
鳳琅琊心底輕歎。他得意的助手,鳳闕殿的大總管,在得知華敷失去蹤影后,沒有一刻不在自責怠忽職守,他的神情比以往更加嚴謹嚴肅。
若真要追責,他鳳琅琊該擔,若非因為他沒處理好與宇文芙蓉之間的事,敷兒也不會落難。
藍雕為了尋他的愛妻,在敷兒失蹤後,幾乎沒怎麼歇息,日夜不停地指揮尋人工作、輪番調派人馬尋找敷兒,這樣就已足夠了。
拍了拍藍雕肩膀。
藍雕抬頭,看見他的大殿主眼裡並未有責怪,而是諒解,他無論如何會尋出殿主夫人的下落。
***
涵春亭。
滿植林木花卉,步移景異,一處處形色俱佳的景觀。
來此養傷的十天,她觀賞山莊內的美景,整個人也因佳景而舒泰起來。
女當家藍玨兒更是克盡地主之誼,一有閒暇,便陪她這休養之人遊玩賞景、閒談。
「近來江湖盛傳,幽玄樓全樓的人皆死於非命。」
「死無非命?」是被鳳闕殿滅的嗎?
「嗯。據說全樓的人皆中了『百步絕命』的劇毒。」像是不解。「這『百步絕命』不是幽玄樓的獨門毒藥嗎?怎會中了自家人研製的毒藥?莫非是他們自家人殘害自家人?」
「怎會?」
「怎不會?江湖人和商人是一樣的,為了自身的權勢與利益,沒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女當家是有感而發?」
「對呀。」瀟灑的口吻聽不出任何的怨慰。「因為我作生意的技巧比他們好一點,那些同行的就給我個女中梟雄的封號,又名梟雌。既是梟雌,我就不客氣地大賺那些封我為女梟雌者的銀子。」爽朗雅逸說笑。
與鳳闕殿三位殿主相較,絲毫不遜色,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女子,卻有著比男子還瀟灑的性情。
「各行各業都相同:不同的是,你在商界的領域上比別人更多努力。」
所以才能成海運的一方之霸。
「唉呀呀!華姑娘這麼說,小女子可不敢當。雖然你說的是事實……」
話鋒一轉,像是無比怨慰。「我這麼努力也是不得已。努力經商、與人交陪全是為了尋找我那個逃家多年的兄長,若他沒逃家,我肯定是最逍遙的富家小姐。」
不依地噘著嘴,不甘心地抱怨:「府裡的重擔本該是由他負責,可是,他卻為了一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離家,很不負責任的將所有的事丟給我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弱女子?這女當家的還真敢言。她在府裡養身子,活潑可愛的綠竹早已將她崇拜的女當家的豐功偉業、精采事跡一一對她說明,讓她這個閒得發慌的醫者在精采故事中很愉快的度過每一天。
「你想找出他,將擔子丟回給他?」
「對呀。可惜的是,不知他是躲進哪座名山裡學什麼絕世武功來著,還是隱居山林當大賢者,大江南北就是尋不著他的人。」
華敷一聽,笑了起來。「或許他讓賢,讓懂得經商之道的你,得以在商界發揮長才。」
「不不,我大哥他經商的手腕比我好。他沒在商界,才是辱沒他的才能。」雖然氣憤兄長的逃避,但對於兄長的能力,藍玨兒仍是推崇有佳。
「他會不會改名換姓?」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一語點醒夢中人?藍玨兒熱切捧著華敷的雙手。「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不知該如何向你道謝……這樣好了,咱們談得來,不如結個異姓姐妹,你行醫時,欠缺任何藥材或銀兩,我會全力支援你。」
藍玨兒心中一拿定主意,立即拉著怔愣來不及反應的華敷跪拜天地,在奴僕們的見證下,結拜異姓姐妹。
一塊質地絕佳、湛青色的青松石製成的腰牌遞給華敷。「你拿著這腰牌到各個藍府船行找管事,他們都會為你做任何事。」
「我……」這麼大的結拜禮,華敷想拒絕。
藍玨兒不容許送出的禮被退回。「你四處行醫時,麻煩你注意一下咱們那不負責的兄長的蹤跡。遇到他,盡速通知我,讓他回府裡接掌家業,就是你給我的回禮。」反正,只要能尋得兄長,任何方法她都不放過。兄長逃家太久,也該回家團聚。
華敷只好笑著收下。她自從與江湖人有所牽扯後,似乎很常與人拜天地、結為親戚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