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溫芯
他霍地起身,差點撞上書桌,面容因她撂下的狠話,憤怒地糾結。
她終於成功激怒她了,這是她初次見他卸下那副平靜無痕的面具,她還來不及品嚐勝利的滋味,他便大踏步而來,一把拽住她。
「蘇婉如,不許你挑戰我的耐性!」陰暗的雙眸鎖住她。
她嘲諷地扯唇。「我如果真的要去外面找男人,你能阻止得了我嗎?」
「你——」
「你可以把我鎖在家裡,不讓我踏出門一步嗎?可以隨時隨地監控我的一舉一動,每天二十四小時跟蹤我嗎?荊泰誠,如果我想出軌,機會多得是,你隨時有可能戴上綠帽!」
「Shutup!不許說了!」他喝叱。
「你堵得住我的嘴,關得住我的人嗎?我告訴你,我甚至不用出門,只要一通電話,多得是男人願意來陪我——」
他驀地伸出手,用力圈掐她的唇,她痛得無法說話,卻不肯輕易示弱,眼眸仍倔強地瞪著他。
「你就非要這樣招惹我是嗎?」他啞聲低語,眼神一狠,展臂將她推抵牆面,俊唇不由分說地吻上她。
他粗暴地吸吮著、蹂躪著,不留分毫憐香惜玉之心,她的唇教他吻腫了、瘀青了,隱隱嘗到一絲血味。
淚水忽地在她眼裡氾濫,她覺得自尊受損,心受傷了,比嘴唇還痛,她還沒去外頭找男人,他已經讓她自覺很下賤了。
她痛楚地嗚咽,眼淚燙上他的頰,他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慌忙鬆開她。
「婉如,你……別哭。」他看著滿臉淚痕的她,似有些手足無措。「你別哭了。」
她卻哭得更厲害。「你說過,你不會影響我情緒的!你說你會讓我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你說謊、說謊……」
她啜泣著,一聲一聲,敲進他胸口,他臉色發白。
「我好……痛苦,我整天都想著你外面那個女人,想你為什麼還不回家,想你回到家來,怎麼都不理我?」她抬眸瞪他,眼底的憤怒,令他怵目驚心。「我沒辦法平靜!你厲害,你可以當婚姻是契約,當我只是你的夥伴,可是我不能,沒辦法!我承認自己輸了,好不好?我錯了,我當初應該想清楚的,我要的不是這種冷冰冰的婚姻,我要戀愛,要熱情,要一個願意跟我分享生活、聊心事的丈夫,可是你不是,永遠都不是!」
她恨他,真的恨他。
他木然想,木然瞪著在他面前徹底崩潰的妻子。
「算我錯了,你放過我好嗎?」她哭著求他。
而他,怔望著她,神采一點點從眼眸滅去,最後黯寂。
「我……不會答應離婚的,永遠不會。」他木然宣稱。「你死了這條心吧!」
第三章
「你說什麼?你要跟泰誠離婚?!」
蘇士允得知女兒的決定,勃然大怒,咆哮聲差點沒震垮天花板。
婉如緊緊咬唇,努力不讓自己屈服於父親的怒氣之下——媽媽就是每次都委屈順從,最後才會鬱鬱而終,她絕不重蹈覆轍。
「現在是怎樣?你當婚姻是一場遊戲嗎?你要結就結,要離就離?我告訴你,我不准你離婚!」
「我要……我要離婚。」婉如揚起下巴,重申自己的決定。「這是我跟泰誠的事,爸你請別過問。」
「誰說你可以這樣對我說話了?!」蘇士允重重拍桌。「泰誠怎麼說?我不相信他會放縱你耍任性!」
「他不肯離婚,可是我會說服他。」
「他不肯離?」聽聞女婿的堅持,蘇士允才稍稍鬆一口氣,銳眸朝女兒瞪去。「既然你老公都不准了,你就別鬧了,乖乖回家去。」
「我不是在鬧,爸,我是認真的。」婉如嘗試對父親講道理。「我跟泰誠的婚姻根本是一個錯誤,我們之間其實沒有愛——」
「愛?」蘇士允嗤之以鼻。「有幾對夫妻之間是真正有愛的?你受的教訓還不夠嗎?曾玉廷那死小子還沒讓你認清現實嗎?」
「我……」婉如咬牙。她也曾經心涼,曾經以為世間的愛情都是謊言,但她現在明白了,她還是期待真愛的,還想去愛。「至少,我不要一樁冷冰冰的婚姻,婚姻不該只有這樣的,應該有熱情,夫妻之間要有交流,要同甘共苦,不該像同居的陌生人——」
「你這意思,是在嘲諷你媽跟我嗎?」蘇士允再度不耐地打斷她。
「我沒……這意思。」婉如臉色刷白,鼓起勇氣迎向父親嚴厲的逼視。「可是爸,我說實話,如果我是媽,我一定會為自己多爭取一些,我會——」
「你是指責我對你媽不好嗎?難道我虐待她?」
「你是沒虐待她。」她小小聲地回應。「但你什麼都替她做好決定,她只能照你指的路走,我知道她其實不快樂。」
「你媽快不快樂,你根本不知道!」蘇士允怒駁。
「但我知道自己快不快樂,這個婚姻已經讓我不快樂了,我不想繼續困在這團泥淖裡,我要離婚。」
這不是她想追求的婚姻,她的婚姻不該是這樣的,現在的她,已經很明白了。
「我不准你離!」蘇士允還是這句話。「三年前你被逃婚,丟的臉還不夠嗎?現在又要鬧離婚?你想親戚朋友會怎麼看我們?你不要臉,我可還要面子!」
「為了面子,你寧可葬送女兒一生的幸福嗎?」
「說什麼葬送幸福?泰誠對你不夠好嗎?就因為他忙著工作,想多賺點錢照顧這個家,沒空陪你,你就要說人家辜負你嗎?」
「爸,你完全沒搞清楚事情的重點,我不是嫌他沒空陪我,我只是覺得他完全不重視這個婚姻,根本無心好好經營,他甚至在外面有女人——」
「男人在外面工作,哪個沒踏進紅粉陷阱過的?你管他外面有幾個女人,總之他娶回家的只有你一個就是了!」
因為他認定的正妻只有她,所以她就該忍受他在外頭拈花惹草嗎?
婉如不敢相信地瞪著父親,是否所有的男人都抱持著類似的想法?難怪女人在婚姻裡老是處在弱勢。
她霍地起身,不想再繼續與父親進行這種無用的爭論。「總之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已經決定了,這種婚姻,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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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家出走了!
連續幾天不回家的荊泰誠接到妻子寄到辦公室的離婚協議書,大為震怒,匆匆趕回家,迎接他的,卻是一室的幽暗與冷清。
他本以為妻子大概是睡了,但躡手躡腳到房裡一瞧,才驚覺她收拾了大部分的衣物,提著行李離開了。
梳妝台上,一枚婚戒孤伶伶地躺著。
荊泰誠顫著手,拾起他特別訂製的婚戒,瞪著那璀亮的鑽石切割面,起先,俊容還能勉強保持淡漠,但漸漸地,面具崩裂一道口,露出扭曲的肌肉——
該死的女人,竟給他搞不告而別這一招!
他低吼一聲,握起拳頭用力捶牆,一記又一記,發了瘋似的,像頭誤落陷阱的猛獸。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感覺到痛了,頹然坐倒床沿,泛著血絲的眼,忿忿盯著自己破皮流血的指節。
「蘇婉如,你不要以為我會就這樣放你走。」他陰沈地低語。「你等著瞧吧,就算把全台灣都翻過來,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回來,你等著、等著……」
倏地,他跳起身,抓起車鑰匙,怒氣沖沖地往屋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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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出離婚協議書後,婉如褪下戒指,一個人提著行李悄悄離開。
怕丈夫與父親太快找到自己,她不敢跟好友求救,躲到東部一座臨海的小鎮,暫時住在一間民宿裡。
她知道離家出走並不能解決問題,但也許給彼此一些時間與空間,荊泰誠會學著面對現實,願意瞭解她的決心,進而同意離婚,放她自由。
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希望荊泰誠能自行想通,否則真的要鬧上法庭,就太難看了。
婉如歎息,在書桌前坐下,打開筆記型電腦,連上網路,收電子郵件。
雜誌社在催這期的專欄稿,她將寫好的稿子E過去,順便告訴對方,她最近人不在國內,可能不方便再寫專欄,請他們另找他人頂替。
然後她寫信給好友們,告訴她們自己目前的處境,請她們不用為她擔心。
最後,她寫信給丈夫,希望他能慎重考慮離婚的提議,不然暫且分居也好。
處理好一切後,她關上電腦,洗了個長長的熱水澡,躺上床。
她以為自己會很快睡著,經過這段時日的紛紛擾擾,她總算遠離台北,遠離那個令她透不過氣的家,她以為自己心情會很輕鬆,很快樂。
但不是。她忍不住要胡思亂想,腦海裡荊泰誠的面孔不停跳出來,每一張都在指責她、斥罵她。
他一定會恨她。她無奈地想。
但她又何嘗不是?這婚姻若再持續下去,她一定會恨透這個男人,與其彼此折磨到痛不欲生,為什麼不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