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艾蜜莉
「關於上回你和志鈞幫我籌辦的生日會,我玩得很開心,連禮物都很喜歡,一直沒機會好好感謝你。」想到上回的生日會,方蓮現在還是覺得很滿意。
「那是我應盡的本分。」
「你是怎麼找到雲濤先生的『奔馬圖』?」
「有問題嗎?」予潔以為那幅畫有什麼問題。
「畫沒有什麼問題,只是這幅畫據說是雲濤先生送給他第二任妻子的定情之作,想要對方割愛實屬不易,想必你一定是認識了什麼特別的人物,才會連畫都取得到。」
「就……透過一個朋友的幫忙。」予潔逃避她詢問的目光,端起咖啡啜飲著。
方蓮細睇著她,發現她的腕間戴著一隻色澤晶瑩的玉鐲子,從事珠寶業的她對玉飾特別喜愛,於是執起她的手細看。
「以前都沒有看過你戴什麼珠寶,怎麼突然戴起玉環了?」方蓮好奇地問道。
她的話觸動了予潔心裡的糾結。
這隻玉環彷彿是簡牧頤在她身上落下的鎖,拴住了她的心,時時刻刻暗示著他有多麼地愛她。
「一個朋友送的。」她垂下眼睫,聲音低低的。
方蓮牽起她的手,反覆端視那只溫潤的白玉鐲子,笑著問道:「男朋友送的?」
她淡笑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他肯定很愛你,這隻玉環的色澤漂亮,雕工精巧,價值不菲,如果不是很愛你,怎麼可能會送這麼貴的物品?」
「我對玉飾沒研究,所以不曉得它的價錢。」予潔看著手上的玉環,完全不曉得它竟然這麼昂貴。
方蓮好似看出她心裡的疑惑,淺笑道:「不瞭解王飾的價格沒關係,但可不能不懂送玉人的心意。」
她眼中的困惑加深了。「什麼意思?」
「一片冰心在玉壺。」
予潔細細地咀嚼著這幾個字。
方蓮繼續解釋道:「傳統的中園人是個情感很內斂的民族,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都相當含蓄,會利用玉器作為定情的信物,或者是當作愛情的圖騰。送你玉環這個人,一定相當地喜歡你,他希望自己對你的感情就像金玉一樣的堅貞不移。」
「是嗎……」她低喃著,不曉得這隻玉環背後藏著這麼多的意義與秘密。
簡牧頤對她的感情,真如金玉一樣的堅貞不移嗎?
方蓮淡笑,端起咖啡啜飲著。
兩人坐在沙發上閒聊,直到予潔的手機響起,辦公室內的同事宋君雅打電話來告知她有個客人執意要見她,還任性地宣示見不到歐予潔就不走。
她連忙向方蓮告別,拎著公事包,搭著計程車趕回公司。
簡其泱穿著「幼心國小」的制眼,背著書包,手裡拿著他最喜歡的絨毛玩偶「皮皮」,瞪大無辜的眼睛。
現在他開始同情起木柵動物園裡的無尾熊,明白它們一直被「觀賞」的心情有多麼無奈了。
「哇!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呢!」宋君雅看著他又圓又亮的眼睛,驚呼著。
「你們看,他手裡還拿著一隻小熊,背著書包,一副要去流浪的樣子耶!」小芬蹲在他的跟前逗著他。
「弟弟,你該不會是翹課吧?等會兒要不要跟大姊姊去玩啊?」夏綠蒂頑皮地眨眨眼。
小泱垂下臉,繼續玩著皮皮那只洗到變形扭曲的手臂。
「你不要誘拐兒童啦!」宋君雅低斥道。
「開開玩笑又不會怎麼樣。」夏綠蒂聳聳肩,問道:「你打電話給予潔了嗎?她要不要趕回來接見她的小客人?」
「她說在路上了,等會兒就回來。」宋君雅說。
「弟弟,你跟予潔是什麼關係?」小芬掩不住一臉的好奇。
小泱抿著嘴,不搭腔。
「你該不會是予潔的小孩吧?」晾在一旁看戲的周佳蒂冷刺道。
「是嗎?你是予潔姊生的小孩嗎?」小芬捏捏他的臉,繼續說:「那你—定是遺傳到爸爸那邊,才會長得跟予潔姊不太像。」
為了見到予潔姊姊,小泱默默地隱忍著一群女人的聒噪聲。
半晌,會客室的門板被推開,予潔走了進來,見到被同事圍住的小小人兒,忍不住驚愕出聲。
「小泱?!你怎麼會在這裡?」予潔的臉上寫滿驚訝。
小泱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奔進予潔的懷裡,連日來的不安與不快樂,全都化成淚水,號啕大哭。
同事們見狀,識趣地退出會客室,掩上門,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予潔蹲下身,拭著他臉上的淚水,輕聲安撫道:「小泱,你怎麼會來這裡呢?誰帶你來的?」
「我自己一個人搭著計程車來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她的名片。「我跟司機叔叔說,我要到這個地方,他就開車送我來了。」
「你大哥知道嗎?」
他癟著小嘴,搖搖頭。
「你沒有去上才藝班嗎?」
「……沒有。」
「你這樣突然跑來,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而且也沒有跟你大哥說,他會擔心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很想予潔姊姊……」小泱的眼睛又飆出淚水,哽咽地說:「那天你們吵架之後,你就不來我們家了……我很想你……哥哥也很想你……可是你都不想我們,也不來看我們……」
「對不起。」予潔的心難受地揪緊了,鼻腔泛起一陣酸楚。
「你不要討厭我和哥哥,好不好?」小泱軟軟地央求道:「我們以後會對你很好、很聽你的話,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我沒有討厭你,也沒有討厭你大哥。」
「那為什麼不來我們家?」
「因為……姊姊需要時間想清楚—些事情。」
「這麼多天,你想清楚了嗎?」小泱—臉天真地追問:「如果你想不清楚,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幫你想。哥哥都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豬哥亮。」
予潔被他的童言童語逗笑,忍不住糾正道:「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你笑了,就表示不生氣了?」
「以後不准你再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很危險,知不知道?」予潔柔訓道。
「遵命。」小泱頑皮地行了一個童軍禮。
予潔牽著她的手,向同事交代了一些事後,便帶著小泱離開辦公室。
第七章
簡牧頤接獲才藝班康主任打來的電話,得知小泱在放學後並沒有去上大提琴課,這才知道他不僅蹺課,還失蹤了。
他顧不得正在進行中的會議,開車到學校附近、麥當勞、冰淇淋店、公園和書局,到每個小泱可能去的地方尋找他的蹤影。
他不斷地檢視著手機,深怕錯過每個跟小泱有關的訊息,像只無頭蒼蠅般,開車穿梭在縱橫交錯的巷道裡,只要看見疑似小泱的身影,就搖下車窗確認著。
他煩躁地陷在動彈不得的車陣裡,猛按喇叭催促前方的車輛,想到自己與歐予潔的感情正陷入膠著,而小泱又突然行蹤不明,他的眉眼不禁憂悒地糾在一起。
是他自願擔起扶養小泱的責任,如果小泱真的發生什麼事,他怎麼對得起父親與小泱的母親尹紫艷呢?
他的一顆心彷彿就懸在老虎嘴邊,忐忑難安,擔心小泱不是單純的失蹤,而是遭到綁架。直到予潔來電告知他,小泱蹺課到辦公室找她,兩人才約好在他家裡碰面。
回到家後,簡牧頤快步走進屋裡,在小泱的房裡看見予潔蹲在床邊,替熟睡的小泱拉好被子。
「小泱還好嗎?」簡牧頤焦急地問道。
「噓……」她轉過身,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放輕音量,說道:「你小聲一點,小泱剛才才吃藥睡著。」
「吃藥?他怎麼了?」簡牧頤湊到床邊,看見小泱枕著冰袋,小臉紅通通的。
「他有點發燒,我帶他到附近的耳鼻喉科看過醫生了,這是藥袋。」予潔將放在床櫃上的藥袋遞給他。
「小泱怎麼會在你那裡?」簡牧頤撫著汗濕的額頭,自責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沒有發現他身體不舒服。
她內疚地垂下臉,心疼地說:「小泱說他很想我……放學後自己搭著計程車去辦公室找我。我發現他身體不舒服,所以帶他去看醫生了。晚點,要是他醒過來,你不要太苛責他……」
「予潔,謝謝你。」簡牧頤確定小泱沒事後,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當他得知小泱竟然一個人坐著計程車橫跨半座城市去找她時,才赫然發覺不只他想念她、他需要她,就連小泱也想念她。她已經成為他們家的情緒核心,是他們快樂的動力,傾訴的對象。
予潔站起身,閃躲著他的眸光,越過他的身側。「我去幫小泱熬點粥,等會兒他醒過來後,你再餵他吃……」
驀地,她的手肘被一股堅定而溫柔的力量扣住,阻去了步伐。背對著他,她沒有勇氣面對他,就怕那雙泛著淡淡黑眼圈的眼睛洩漏了她想念他的秘密。
簡牧頤順勢摟住她纖細的腰,收攏手臂,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低沈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很想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