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淺草茉莉
「小傷?小傷會讓你寸步難行,痛得得用爬的去倒水?」
少爺果然瞧見了。「傷不重……但還是會痛,所以……」她想著該怎麼說。
「讓我看看你的傷。」他沉聲命令。
數兒立即慌張的搖頭。「啊!不必了,腳傷有什麼好看的,我上了藥,明天就會好了。」
「你是要自己將傷給我看,還是我過去親自看個仔細?」
「您——」
「嗯?!」他神情懾人,已然在爆發邊緣。
「好,您別生氣,我這就脫了鞋讓您看。」可不能讓虛弱的少爺下床啊!她心急的要阻止他,可這一移動,著火似的雙腳登時痛徹心肺的讓她摔跌在地。
「數兒!」宋連祈大驚失色。
「我沒事,我沒事,您別下榻!」數兒不顧自己的劇痛,立即說。
他青筋浮現,「真的沒事?」真痛恨自己此時這副虛弱無用的身體,竟連下床扶她的能力也沒有!
「嗯,真的沒事。」明明已經痛得扭曲了臉龐,她還是嘴硬的回著。
「快,快讓我看你的腳傷!」他焦急的催促。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勢讓她舉步維艱、痛得汗如雨下?
「是……」她百般遲疑著,但見主子焦怒的神色,想違逆是不可能能,只好歎了一聲,乖乖脫下鞋子,露出那雙被用刑過後,完全腫脹變形、慘不忍睹的雙足。
宋連祈見了,霎時呆若木雞。「這怎麼弄的?」他錯愕的問。
「跌傷。」她再說一次。
「跌傷?」他倏地瞇起了眼,眼中掀起滔天怒火。「好個跌傷,我倒沒見過跌傷上會讓腳底板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燙傷水泡,也沒瞧過跌傷會讓五隻腳趾的指甲全部瘀青!說,你給我說這是誰折磨的?是誰敢這麼做的?!」他簡直怒不可遏了。
面對他驚人的怒氣,數兒撫著心跳紊亂的胸,答不出話來。
宋連祈突然陰惻惻的一笑。「其實不用說,我也該猜得出是誰所為,是姑媽他們對吧?她們抓你去拷問,問不出個所以然就對你動刑,他們竟敢?!」
「少爺……」這時委屈哪還藏得住,數兒眼眶一紅,淚水就潸潸而下了。
心如刀割的疼痛感,立時刺激著他。「你這笨丫頭,受了委屈為什麼不說?」
「您正虛著……我不能教您擔心——少爺,您不可以下榻!」她愕然驚見他瞼風暴的拉開被子走下床,每一步都走得氣喘吁吁,直走到她的面前,不由分說的一把抱住她。
「你讓我食言了,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受傷的!」抱著她,他痛心的低吼,「傻瓜,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也是我最為珍貴的傻瓜,我的傻瓜!」他好想將她揉進骨子裡,不再讓人有機會傷她半分。
「少爺?」數兒驚愕的發覺臉頰一片濕濡。
少爺哭了,因為她而哭了?她的心有一處……陷落了。
自這一刻起,總覺得,她跟少爺好像都不一樣了。
第九章
飯廳上,王家人齊聚一堂正吃著飯,但當這飯吃得快飽足之際,幾個人忽然摔落了筷子,因為這宋連祈……竟然真的好端端出現了!
失望、飲恨、氣結,不敢置信的各種情緒,此刻各自在王家人心中翻騰著。
而各種情緒中還帶著一絲心虛,因為那宋連祈是大刺刺地橫抱著他的貼身丫頭進廳的,至於為什麼她需要人抱,幾個人可是心知肚明得很。
這宋連祈不出現則矣,一出現該不會是要替那丫頭出氣吧?三人當時用刑用得很痛快,此時卻有點惴惴不安了。
他們看著他一進廳就大搖大擺的將丫頭抱坐上餐桌,擺明了要一個丫頭跟主子們一起同桌用膳。
主僕不分,這像什麼話!
「我說連祈哪,你也真是的,這麼多天躲在房裡顧著胡來不見人,這麼糟蹋身體,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教自己的丫頭給毒死在房裡了!」王競曉雖然心虛不安,但見這情形也忍不住酸說。
這小子當真好得很!
宋連祈似笑非笑地瞅著他。竟敢提到毒這個字,還真是做賊的喊抓賊,活脫脫的惡狗咬人了!
「我這不是出來了嗎?再說想毒死我的人可不是數兒,而是另有其人哪。」要提,大家來提!
幾個王家人瞬間臉色大變。「你這話什麼意思?」宋美華不由得緊張的問。這小子發覺了什麼?
哼哼,嚇死他們!「我的意思是,前陣子我確實感到不舒服,一度懷疑——」
王競珊沉不住氣的追問:「懷疑什麼?」
「懷疑被人下毒了!」
「你中毒了?!」幾個人一陣驚喜。
他瞇眼掃視向眾人。「怎麼,我中毒你們這麼高興?」
「呃……不是的,咱們、咱們是太吃驚了,怎麼會有人幹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呢?」宋美華趕緊要其他人收起喜色。
「就是啊,做出這種事的人何只喪盡天良,簡直泯滅人性,那……你現在感覺如何?!」王競曉迫不及待的探查敵情,滿心等他回答離死期不遠了的答案。
宋連祈冷笑。好個喪盡天良、泯滅人性的一家人啊!
「我嗎?我現在好得很。」他神清氣爽的接過一旁數兒遞給他的扇子,徐徐揚著,還順道幫她揚漏風,讓她也風雅一下。
反倒是數兒被主子這麼鬧著有些不好意思,啼笑皆非的推開他揚涼的手。
王競曉愕然。「你不是中毒了嗎?」
「誰說我中毒?」宋連祈眉一抬,表情比他更誇張訝異。
「你剛才不是說——」
「我說我疑似中毒了,結果呢,拉了幾天肚子就沒事了。」
「拉肚子?」王競曉簡直綠了臉。他們花了大筆銀兩買來的毒藥,竟只讓他拉了幾天肚子就沒事了?哪有這種事?!
「是啊,拉肚子的這幾天幸虧有數兒細心的照顧,不然還真難受,所以我奉勸你們以後別亂吃東西,當心像我一般,受罪喔!」他竟指著眾人笑著自嘲。
王家人一臉大便,笑不出來只想哭。
而一旁的數兒忍不住掩嘴偷笑。少爺也真是的,這時候還能消遣人。
見她笑了,宋連祈目光先是一柔,接著又冷硬起來,轉向宋美華一家。
「說起拉肚子這件事,就讓我想起前幾天我正不舒服的時候,我的小丫頭不見了,一問之下才知道被你們請去『作客』,是不是有這回事?」他斜揚著唇角,冷聲問起。
王家人再度變臉。這小子果真專程出房門來為丫頭出頭了!
幾個人蹦緊了皮,尤其是伺候在一旁的霞姊,更是不由自主的撫上臉,她可不想再被迫做出自殘的事了。
「是有這回事,怎樣?」但這王競珊不怕死,嬌聲嗆問。
他瞪了她一眼。「怎樣?還能怎樣,數兒被責打慣了,皮肉厚得很,她受得了的。」
瞧他竟沒護著丫頭,她立即眉開眼笑的繼續又說:「是嘛,那丫頭原就是一個代罰丫頭,犯了錯就該打!」
「對啊,犯了錯就該打,不過重點來了,我想問問,這會是她氾錯,還是因為我而代罰?」收起笑臉,宋連祈冷酷的聲音立時降到冰點。
她一愣。「犯錯的當然是她……」
「這樣啊,那她犯的是什麼錯?」
「她……她犯上!」總不能承認嚴刑拷打是為了要探知他的事情吧。
「如何犯上?」
「她……她目中無人!」
「如何的目中無人法?」
「她、她知情不報!」急了的王競珊居然這麼把心聲說了出來。
他清碧的眼光淡淡落在她身上。「喔?所謂的知情不報,我大概猜得出是什麼事了。」
王競珊聞言,只瞪著他,說不出話。那丫頭一定對他說過他們是如何逼供,逼供的內容又是什麼,卻還故意同她繞圈子,她有種被人拎著脖子逼進刑堂的感覺。
「其實你們何必遣我的人去問話,有事直接問我不是更快?!」
「咱們只是……只是……」她瞧向母親兄長,盼他們替她解圍,但這兩人臨危卻成了縮頭烏龜,讓她一個人支吾了半天,幾乎支吾不下去了。
反倒是宋連祈露出涼颼的微笑後,開恩的主動將目標轉移向另外兩個人。「姑媽,表哥,我想你們想問的應該是我死了沒,不然八成就是跟那些個你們經手的爛帳有關吧?」
「死、爛帳?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宋美華索性來個打死不認帳。
「不懂?如果我說拉肚子拉出了毒液,看帳冊看出了小偷,請問這樣你們是否就聽懂了?」
幾個人立即噤聲不語,眼神開始飄忽不定,心虛的模樣讓宋連祈撇了撇嘴。
「其實命撿回來,錢財也是身外之物,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
母子三人聽到這裡,咬緊的牙根倏地放鬆,但是當他又突然森冷的看向他們,幾個人就立刻又全身一顫。
「但是嘛——讓數兒玉足受了傷,可就把了我的大忌了!」
「夠了,連祈,我再怎麼說也是這個宅裡的姑夫人,教訓一個丫頭罷了,有什麼好人驚小怪的?」宋美華畢竟是長輩,沉著氣直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