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寄秋
「怎麼,想起人家了,瞧你無情的,說忘就忘,枉費佳人跟了你好些年。」要是他早捧在手心上憐惜,哪捨得遺忘。
「不會比齊家無情。」背信忘義還諉過,毫無廉恥之心。
「哎呀呀!怎麼又扯到這上頭了,我可是好心提點你要把握良緣,快將佳人正名,別讓人家無名無分的跟著你。」姑娘家的終身大事可耽擱不得。
「不過是個暖床的,你太多事了。」他從沒想過要迎娶柳繡娘,是她自願委身,他可不曾強迫過她。
「唉!你怎麼這麼說,我是關心你,怕你為了我家妹子守節,不願正視其他女子。」什麼暖床的,虧他說得出口,分明是糟蹋人家。
「守節——」司徒太極眼一冷地沉下臉。「如果你是來說這些廢話的,你可以走了。」
一個從沒見過面的閨閣千金何需他費心,他多事了。
見他要喚人送客,齊丹飛才趕緊說明來意。「聽說你家中來了個俊俏大夫,能治好青衣妹妹的病?」
「那又如何?」他臉色更為陰沉。
女的、女的,她居然是名女子,瞞了他多時,一點口風也不露,讓他幾次差點錯傷了她,實在可惡至極。
司徒太極灌了一口酒,哼聲連連,他氣自己識人不清,錯把紅妝當兒郎,更恨她的存心欺瞞,三番兩次激怒他,害他以為自己身體出了毛病,對她起了不應該有的邪念。
哼!結果是她徹徹底底地將他當傻子耍弄,不時挑釁,不時嘲諷,背地裡譏笑他的遲頓,明明一個大姑娘家也能看成小相公。
瞧他還拚命地分開她和青衣,見兩人狀似親匿地有說有笑而捧醋狂飲,三天兩頭的鬼吼狂叫,擔心青衣和她日久生情,互有愛意。
誰知她是女兒身,完全無視禮教的適婚女子,整天打扮得像名男子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除了長相過於俊美外,哪有半點女子該有的嬌柔羞怯,根本是……根本是……
太好了,看她這下怎麼從他手掌中溜走,他非收服她不可,讓她溫馴服順的待在他身邊,哪裡也別想去。
「引見引見吧!我想向他詢問青衣妹妹的病情。」齊丹飛面色清朗,笑得毫無私心似。
「不見。」司徒太極斷然拒絕。
「嗄?!」他訝異,卻不死心。「自個兄弟生分什麼,我又不會把人偷走。」
瞧他小氣的,多年前的舊事記掛至今,把他當賊一樣的防著。
「夜盜單飛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你連自家的玉觀音都不放過。」一度鬧得滿城風雨,連他都受牽連。
兒子偷老子的東西,老子反倒是指責無緣半子唆使賊人盜取,以報復齊家未將女兒嫁入司徒家之恨。
「啊!這個……呵呵……你知道了……」原來還是瞞不了他。
「少打馬虎眼,我替你背了一次黑鍋,你得還我一次。」這是他欠他的。
「還?」齊丹飛忽地正色,斂去嘻笑戲謔。「很嚴重嗎?」
不然毋需他出手。
「見仁見智……」司徒太極清了清喉嚨,神情顯得侷促。「某人認為我該徹底調查全莊上下,包括心存不良的我。」
「心存不良的……你?」他先怔了一下,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繼而放聲大笑。
齊丹飛從沒聽過這麼滑稽的笑話,他笑得捧腹,不能抑制,難以相信司徒太極一臉為難的說要人徹查自身,簡直是一大趣談。
「這某人是誰呀!竟能讓剛愎自用的你低頭,想來非尋常人物。」了不得的大人物,肯定是世外高人。
「你不用多問,照著做就是。」司徒太極惡聲惡氣的低吼,不讓人看出眼底的靦色。
虛長二十七,他還是頭一回被人揪著耳朵大吼,罵他不懂事。想來她的吼聲也是驚人,只是一直深藏不露,未展現罷了。
司徒太極眼底微露可疑笑意,似有若無,他微撫左耳,感受上頭殘留餘溫。
齊丹飛失笑地搶過酒壺喝了一口。「我說兄弟,你總要告訴我何事,無頭無尾的叫我從何查起,小弟非天上神仙,能掐指一算。」
「毒。」
「毒?」他斂笑。
「我要你查是誰向青衣下毒。」他最適合,因為他是個賊。
「什麼?!」齊丹飛噴出滿口酒液,驚愕不已。
司徒太極接著說出更令人震驚的事。「毒在她體內並非一朝一夕,至少有十五年以上。」
「難道是你娘……」他倏地噤聲,神色尬然。
當年那件事很少有人不知道,當時他也在場,嚇得人都呆了,自此發憤要學好武功,尤其是輕功,以免類似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太突然會來不及逃。
表情漠然的司徒太極凝視遠方飄過的雲朵。「我也以為是她,可是可能嗎?」
弒子一事發生後,娘親便被族中長者囚禁,十七年來不曾跨出囚室一步,又怎能包藏禍心,毒害幼女呢?
「嗯!是不太可能,她被鐵煉綁住手腳,根本無法走遠……」曾經是風華絕代的江南美女,下場卻落得猶如瘋婦。
「什麼,她被鐵煉縛住?!」為何他毫不知情?
那是他親娘,縱有再多不是,她也是生他、養他、疼愛過他,被關已是最大的懲罰,有必要上煉具嗎?
「咦,你沒去看過她?」不會吧!他是她兒子,多少要去探望一下。
他想見,又怕見,當日的情景歷歷在現,司徒太極怕原本不怨娘親的自己在見到她後,會忍不住想起她持刀砍向自己的瘋狂行徑而恨她。
加上這些年來莊裡陸陸續續發生一些事,先是太君辭世,而後爹親墜馬而亡,牧場裡的牲畜又出了狀況,接著是齊家毀婚,他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多想,一日復一日專心在莊務上,以及青衣的病。
久而久之,娘的事就讓他淡忘成一塊不敢碰觸的傷疤,那揮下的一刀傷了他孺慕的心。
「魏姨蒼老了很多,髮絲半白,她雙手雙腳因鐵煉摩擦而破皮,身子瘦了一大圈……呃,再怎麼說她都是你娘,去看看她也好……」也許以後就沒機會了。
「我會自個斟酌,你辦好我交代的事即可。」旁的事最好不要過問。
他會派人給她送藥,盡量讓她吃好一點、穿暖一點。
「可是……咦?什麼味道?聞起來有藥味……」非常香濃。
司徒太極不讓他瞧見捧著藥盅而來的人兒,立即下了逐客令。「還不走。」
「再等一下,我好像聞到雞湯味……啊!那位小兄弟,你等等我,別走遠,哥哥我嘗一口。」太誘人了,令人食指大動。
輕功了得的齊丹飛身一輕,足下輕點,便越過來不及捉住他的主人家,直奔衣著簡單的俊逸少年,當下攔住對方……的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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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雞?」
「烏骨雞。」
「中毒的雞?」
「烏骨雞。」
「沒有雞是黑的,它有病。」
「烏骨雞。」
「你看它連骨頭都黑了,肯定是被毒死的。」好毒的毒,毒入骨髓。
「……這是烏骨雞,不要再說它是灰雞、黑雞、病死雞,愛吃不吃隨便你,怕被毒死就滾遠點,沒人勉強你們死不瞑目……」
不識貨的傢伙,連上等肉質的烏骨雞也不曉得,黑雞、黑雞的亂叫,這種雞熬燉的湯最鮮甜,是其他雞種所及不上的。
要不是她跟廚房大嬸一同上街,看到街邊有小販叫賣,她還不一定湊巧買得到,它太稀少了,鮮為百姓所知,因此整簍雞一隻也沒賣出去。
她算是撿到便宜了,討價還價老半天以五兩銀子買下十隻雞,並與小販約定家裡還有多少就送多少,她一口氣全要了。
當場廚房大嬸的臉色不是很好,直說吃不了這麼多雞,莊主定會不高興,要她別擅作主張,當起闊主兒。
其實她知道她真正想說的是,這些怪雞煮了也沒人敢吃,糟蹋了銀兩還得費心養雞,除了她以外不會有人笨得自找麻煩。
嗯哼!反正大家都不明白烏骨雞的美味,她剛好可以一人獨享,現下如果不是這位由天而降的大俠,她也用不著費心解釋一番。
「我送去的衣服你為什麼不穿?」老穿一身灰衫舊衣,看了礙眼。
「不習慣。」男人果然很卑鄙,讓女人穿絆腳的長裙,好讓她們跑不快、走不遠,只能任他們擺佈。
「不習慣也要習慣,大家都這麼穿。」她不應例外,姑娘家應該有姑娘家的樣子。
「不會穿。」她又不是古人。
雙眼微瞇的司徒太極冷冷一瞪,無由的感覺到一股怒氣往上衝,「你怎麼可能不會,你是女的。」
「什麼,她是……姑娘……」咳!咳!嗆到了,別在他吃東西的時候驚嚇他。
難怪他老覺得這位小兄弟美得不像話,膚白肌細,美目含波,那不點而紅的朱唇根本是染上桃瓣汁液,水灩水灩地引人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