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於媜
「是啊,公子,現下要想什麼詭計──不,計謀才好?!」遭到主子的一記白眼,狗子趕緊改口道。
「要想得出來我用得著在這發愁?」四方翟沒好氣的啐道,忍不住埋怨起來。「我還是第一次碰上擺平不了的女人,有時看她好像有些動情,有時卻又一副恨我入骨的樣子,讓人實在摸不透那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說不定──仙仙姑娘真的不喜歡公子──」
「你這笨蛋在說些什麼啊?!」阿三話還沒講完,腦袋就被小辮子狠狠賞了一記燒餅,瞅了眼臉色更沉的主子一眼,小辮子亡羊補牢的急忙說道:「公子一表人才、聰明絕頂,女人除非是傻子跟瞎子才看不上公子──」
「睜眼說瞎話!」還不等小辮子說完,四方翟不客氣的狠敲了他腦袋瓜一記。
雲仙仙既不傻也不瞎,還不是視他為無物,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弄清楚那女人的心意?」他鬱悶得喃喃自語。
「患難見真情啊!」突然,順子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什麼意思?」四方翟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公子,您也知道仙仙姑娘的個性,若非性命交關,她恐怕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出真心話──」沒錯,這女人是這個倔脾氣沒錯──四方翟不住的點頭。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逼她說出真心話?」他心急的追問。
「這──」順子尷尬搔搔腦袋。「我想不出來。」
「公子,我有法子。」一旁的小辮子出聲道。
「喔,快快說來!」四方翟興奮的催促。
小辮子附在主子耳邊悄聲進言道,隨著小辮子鉅細靡遺的道出計畫,四方翟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
四方翟興奮擊掌喊道:「這法子妙極了,就這麼辦!」
***
深夜,雲家賭坊一片靜寂。
正當仙仙沉浸在夢鄉,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追打、喧嚷聲把她給吵醒了。
「你別跑──快把東西交出來,否則今晚你休想離開這裡一步!」
「讓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門外爭執聲越吵越凶,一旁的盈盈依舊睡得不省人事,仙仙急忙穿起衣裳走出房外去一探究竟。
一出房外,只見四方翟正與幾名蒙面的黑衣人對峙著,亮晃晃的刀在月光下閃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光,簡直把仙仙嚇壞了。
突然間,她發現其中一名黑衣人手裡還拿著她娘的錢袋,那可是她娘看得比老命還重要的東西。
原來這幫人是強盜──仙仙總算意會過來。
「把銀子還給我!」
她看見四方翟擋在幾名盜匪前頭,毫不畏怯的厲聲命令道。
「哈哈哈──既然落入老子手裡就是老子的東西,哪有再還給你的道理?」幾名盜匪仰天大笑,氣焰囂張得很。
「你們這幫盜匪眼裡可還有王法?夜半侵入民宅也就罷了,竟還搶走銀兩,今天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走!」
「那咱們就走著瞧!」
「四方翟,不要!」當仙仙意會過來發出警告大喊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自以為了不得的傢伙,已經不自量力的跟幾名盜匪打了起來。
論體型,四方翟自然是遠遠佔了上風,但論身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怎麼可能比得上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
不一會兒勝負就已經見了分曉,幾名盜匪輕輕鬆鬆就把四方翟給擺平在地,拿著錢袋就要走人。
「不許走──把錢袋還來──」平時那個尊貴驕縱的公子哥,不知哪來的頑強毅力,竟然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名盜賊的腳。
說時遲那時快,盜賊舉起手上亮晃晃的刀,往四方翟身上砍去──
一剎那間,仙仙驚懼得心跳幾乎停擺。
「不──」她發出淒厲的呼喊,不顧一切衝上前去,不管自己是否會有危險。
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竟然會擔心四方翟、害怕他會死,原來,她並不是對他無動於衷、毫無感覺──她對他的在乎遠超過自己想像。
一聲痛呼,仙仙只看到一道血光乍現,然後就看到四方翟倒臥在地,一群黑衣盜賊拿著錢袋呼喝著揚長而去。
其中一名殺手臨走前太過匆忙還把刀掉在地上,另一名則是太緊張絆了一跤。
自眼角瞥見,躺在地上的四方翟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一聲:這群該死的蠢材!
「四方翟,你有沒有怎樣?」仙仙衝了過去,扶起躺在地上呻吟的四方翟。
看到鮮紅的血不斷從他手臂上的傷口冒出來,仙仙急得眼淚開始往下掉。
「你這笨蛋,看你平時也像是個聰明人,怎麼在這性命交關的節骨眼上卻做出這種傻事?現下世局這麼亂,這些盜賊流寇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你怎麼會跟他們硬拚?你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還是銅筋鐵骨?」她氣急攻心忍不住大罵。
「我怎能──讓他們把你們辛苦存下的銀子搶走?」四方翟滿臉痛楚的說道。
「錢只是身外之物,誰要你拿命去拚來著?」雖然他是為了賭坊而負傷,但仙仙還是氣不過的罵。
這傻瓜、這笨蛋,這高傲得以為天底下所有人都該讓他三分的大少爺,沒見過世面、不知人間險惡,還不懂得自我量力,簡直教人生氣。
偷偷掀開一條眼縫,瞥見伏在他身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小人兒,突然有種於心不忍的感覺。
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他,怎麼會有一種良心不安的感覺?
不過──他咬咬牙,忍不住暗暗詛咒了一聲。順子這蠢材竟把刀給砍偏了,砍破了他綁在手臂上的血袋,也砍破了他幾寸的皮肉,現下手臂疼得很。
「我去請大夫來!」急忙抹去臉上的淚,仙仙急忙起身。
「不,不要!」四方翟急忙起身大喊,察覺到她疑惑的眼光,他又虛弱得急忙躺回去。「我──我的意思是說,一點小傷不必勞師動眾了,我擦擦藥就成了。」
「那我去拿藥。」仙仙抽抽噎噎,眼淚還是不聽使喚的掉著。
「仙仙──」突然間,一隻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
呆了呆,仙仙看著被他握在大掌裡的小手,不由得心跳加速,胸口好像有個大鼓正敲得怦怦作響。
「你擔心我對不?」幽深的凝視、瘖啞呢喃低語,莫名形成一種曖昧的氛圍。
「我──」仙仙呼吸困難,覺得自己彷彿會在他深情的凝視下窒息。
「告訴我,只要能知道你的心意,我就算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他氣若游絲的吐出話。
「胡說,你不會死的!」她心急嚷道。
「原來你是在乎我的──」四方翟將她的小手又握緊了些。
被他的寬厚大掌包圍著,這雙看似嬌生慣養的手竟出奇的溫暖安全,好似只要有他在,就不必擔憂害怕任何事。
他的目光纏綿地凝望著她,她無處可逃,只能被他霸道濃烈的目光緊緊鎖住。
這一刻,在這種氣氛下,仙仙發現自己對他竟然──竟然已經──
「唉喲──」
就在兩情繾綣之際,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只見一個黑影從暗處摔了出來。
仙仙驚跳了起來,往暗處看去,只見幾名穿著黑衣的男子正七手八腳的試圖把摔倒在地的男子拉起來。
「狗子,快起來,咱們露餡啦──」一群人慌慌張張的喊。
仔細一看,仙仙這才發現他們竟就是方才搶錢殺人的盜賊,登時,仙仙立刻明白了一切。原來,這是一場陰謀!
她氣急敗壞地轉身,殺人般的憤怒火炬掃向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四方翟。
「仙仙──我,我可以解釋──」四方翟面露尷尬。
用力扯起他的衣袖,一眼就瞧見綁在他手臂上那個破掉的血袋,腥紅而刺眼。
「解釋什麼?」她狠狠甩下他的衣袖,語氣平靜得駭人。「解釋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計畫好的陰謀?好把我騙得團團轉?」
「仙仙,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仙仙怒喊著,知道他其實只是在演戲,她的眼淚卻掉得更凶了。
他只是想戲耍她,而她卻當真的為他擔心、為他掉淚,就怕他會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真是單純、愚蠢又傻得無可救藥!
「我──我真的受傷了!」四方翟試圖挽回最後一絲頹勢。
「活該!」毫不留情的丟下一句,仙仙遽然轉身跑走。
看著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四方翟忍不住哀歎一聲──這一刀,他是白挨了!
轉頭看著那群不知所措的奴才,四方翟忍不住又恨恨詛咒一聲:該死的蠢材!
在眼前一片模糊中衝回房間裡,仙仙忿忿坐在床邊,看著盈盈酣甜的睡臉,怒氣怎麼也無法平息。
她為什麼要在乎?她為什麼要生氣?
當她看到四方翟挨了一刀,心臟幾乎停擺了那一剎那,她才終於清楚察覺到自己對他,在不知不覺中已動了真感情。
雖然嘴裡老是對他罵、唱反調,但她心裡清楚,那被他吸引的心早已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