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華甄
「走吧!」他一聲令下,馬車啟動,並快速往城南奔去。
在城門外拐角處,那個衛士指給他們看了發現丁伯的地方,那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叢。
焦元廣看了看有明顯壓痕的灌木,讓馬車在城門下等待,自己則往城樓走去。
洪天海和寶兒自然緊跟著他,袁玥坐在車內等候。
守城官兵得知是焦大少爺,自然不敢怠慢,忙著提供消息,可是早上因進出城門的馬車太多,他們說不出具體的東西,但焦元廣不放棄,再找中午當班的士兵打聽,終於從他們口中得知一條有用的線索。
正午時分日頭正辣,進出商旅很少,因此他們記得曾有輛單驢小馬車出城。之所以記得它,是因為趕車的男人很獨特,酷暑天裡居然戴頂氈帽。
「那輛車上拉著什麼?」焦元廣嗅到了獵物的氣息,警覺地問。
「沒什麼,滿車都是牲畜吃的草料。」
「可知他往哪兒走了?」
「廊坊。」
焦元廣直覺這條線索很重要,他立刻謝過那些官兵,出城往廊坊趕。
廊坊就在正陽門外,是朝廷新開發的日用商品集散地,焦府在此地也有分號。這裡人口混雜,店舖林立,居民多是由南方各地移遷來京的手工業戶,但在它的外圍,仍是一片片未經開發的荒郊野地,那裡雜樹成林,罕有人跡。
繞過繁忙喧鬧的集市,馬車進入荒涼的郊外,為了保證沒有遺漏,他們在樹林外下了車,分散開仔細地往荒野樹林裡搜尋。
四周很安靜,夏日的風帶著無法消除的熱氣懶懶地吹著野花灌木,在太陽的曝曬下,枯草斷木乾燥易脆,跺在上面不時發出『啪啪』聲響。
當焦元廣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往一片小樹林走時,忽然聽到高一聲、低一聲的呼救聲。「救命啊——救命啊——」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
難道除了袁咚咚,還有別人遭了難?焦元廣驚詫地往那裡跑去。
撥開樹葉,他看到一個隆起的草堆上躺著一個乾瘦的男人,那男人雙手被縛於胸前,頭上的氈帽歪斜著,彷彿臨時被套上的,一看到他出現,那可憐的男人立刻哀號。「有人來了,快放了我吧!」
焦元廣身側響起了腳步聲,轉頭一看,是洪天海,他正大步往那男人走去。
「等等——」他大聲阻止他,但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驚呼。
「天海哥!」
草堆後的灌木叢一陣搖晃,竟是袁咚咚從裡面鑽了出來,她欣喜地叫著往洪天海奔來,可是當看到從另一側走出的焦元廣時,立刻張開手臂轉了向。
「元廣?我知道你會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她毫不掩飾驚喜地喊著笑著向他奔來,焦元廣快步迎上去,在半道接住了她,彷彿稍不留神她又會消失不見似的緊緊地抱著她。
「老天,咚咚,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快急死了!」他抱高她,讓她雙腳離地,讓她的眼睛與他的持平,他要好好把她看個仔細。
當他看到了她額頭上的傷口,目光瞬間變得冷酷無情。「是誰傷害了你?」
「就是他,那個蹩腳男人,在胡同裡,他忽然竄出來用大木棒打倒丁伯,又打我。喔,丁伯呢?他怎樣了?我醒來就沒有看到他?」
「別擔心,丁伯已經被送回家了。」焦元廣安慰她。
「那就好。」她緩緩鬆了一口氣,正想趴在他肩上,卻想起另外的人。「天海哥——小玥,你也來了?」
她驚喜地喊,焦元廣將她輕輕放下地,看著她飛快地跑向那個女孩。
袁玥和洪天海很快就將她圍住了。
洪天海的心情十分低落,再次目睹她與焦元廣之間真摯濃烈的感情,無疑讓他悲傷。也許,這就是命!
起碼還能做她的哥哥,也算是一種慰藉!
「天海哥,我想回去找你,告訴你……」
「不用再說了。」他輕拍她拉著自己的手,眼眶發熱地說:「經過這次事件,我看得出焦大少爺對你的真心,只要你願意,我會永遠做你的哥哥!」
「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哥哥!」得到他的諒解,袁咚咚心頭最大的石頭落了地,她衝動地投進他寬厚的懷裡,給了他一個純潔而熱烈的擁抱。
洪天海微笑著對滿臉是淚的袁玥伸出另外一隻胳膊,她立刻撲進他懷裡,緊緊摟著他的頸子,顫抖地說:「天海哥,我愛你!」
洪天海的眼眶濕了,他低下頭,在兩個他最愛的女孩頭頂分別落下一個吻。心情豁然開朗:擁有此生不渝的親情,不是比什麼都可貴嗎?
「咚咚,你、你居然用這招對付他!」洪天海讚許道。
然而,一聲驚呼將激動相擁的三個人分開,回頭看,焦元廣正面對那個男人發愣。
「丫頭,我已經照你的吩咐做了,快放了我吧!」男人跪在地上磕頭作揖。
這情景讓焦元廣等人全都一頭霧水:這裡到底誰是受害者?
袁咚咚走過來。「放你可以,你先把所作所為說清楚,否則你就這樣走吧!」
「你明知我褲腰帶沒了,呃……好吧,我說……」男人頭頂的氈帽落在地上,露出油光光的禿頂,吞吞吐吐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他是焦府魯四姑的遠房表親,近日才從外鄉來京,本想投靠四姑,可被她要求先做件事,就是把對她在焦府地位威脅最大的袁咚咚弄走。年過四十尚未娶妻的他得知弄走的是個小姑娘時,便起了歹意,想佔其為妻。
今日得到四姑的傳訊要他動手,他就在老槐樹胡同設下埋伏,打暈趕車人,若非姑娘反抗太強,他也不會一棒子打得她頭破血流,隨後他將暈過去的兩人拉出城外,換了早先備好的驢車,再把沒用的老人扔下。
聽完他的講述,焦元廣好奇地問:「你的褲腰帶是怎麼到手上去了呢?」
男人滿臉赭紅,垂下了頭,支吾不語。
「我來說吧!」袁咚咚道:「到了荒郊野外,他以為我還昏迷不醒,就動了邪念,我趁他解腰帶時拉著他的長衫套住他的頭,再用他的腰帶捆住他的手。哼,這可是天海哥打小數我們的絕招呢,沒想到這個蠢蛋讓我有了用武之地。」
「夠了!」聽她差點兒被人蹭蹋,焦元廣只感到怒不可遏。如果那時她仍昏迷不醒,那後果會怎樣?他不敢去想!
扯下男人手上的腰帶摔在地上,他厲聲說:「就憑這一點,你活罪難逃!」
言畢,他手一揮,招來幾個護院。「把他交給官府!」
回程的馬車上,袁咚咚跟袁玥和洪天海不斷說著話,只有他一言不發。
直到車子在東大街的芙蓉飯莊門前停下,袁咚咚想跟隨他們下車時,他才一把抓住她,對洪天海說:「我不會讓她離開我!」
洪天海理解地點點頭。
「可是我還沒有見過新的芙蓉飯莊。」袁咚咚抗議。
焦元廣一根手指封住她的聲音。「你以後有的是機會。」
馬車再次啟動,當車簾被關閉後,袁咚咚立刻落入了熟悉的懷抱中,焦元廣以激情和熾熱的親吻將他的恐懼、擔憂和愛意一一釋放。
「永遠不要離開我,永遠!」他在她耳邊低語。
「不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她喘息地回應。在昏暗的車廂裡,在他深情的懷抱裡,她看見了無數顆閃亮的星星正將她未來的人生照亮。
尾聲
午夜清月,暖風習習。
袁咚咚獨自坐在涼棚內享受著靜夜,涼棚三面是盛開的花朵,正面是綠波翠葉上娉婷起舞的嬌艷荷花,頭上蔓延著長青籐植物。這是焦元廣特別為她搭建的避暑之地,坐在這裡,她覺得平靜而滿足。
現在焦府內已經沒有讓她害怕的人或事了。
那天,當他們回到焦宅時,焦元廣要找魯四姑,焦老夫人說:魯四姑幾個時辰前向她告老還鄉,她已經同意讓她走了。
本來焦元廣想追回她問罪的,但得知詳情後的老夫人勸阻了他。認為不管怎麼說,魯四姑伺候了自己一輩子,現在老了,讓她返鄉安度晚年算了。
袁咚咚也認為並未造成太大傷害,因此不希望他再窮追不捨,於是他放棄了。現在,宅裡大廚房是丁媽在主事。
月影下出現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因為看到他而綻放出動人的光彩,但她沒有移動,只是高舉起雙臂,迎接自己的夫君。
她的夫君沒有讓她失望,他走近,將她抱起,移放到他的腿上。
「累嗎?我的新娘大廚?」他輕咬她的耳垂。
她怕癢地躲避他的嘴。「不累,今天的宴席幸虧有袁玥和天海哥來幫忙。」
「是啊,沒想到那個愛哭的小姑娘做菜也不錯。」他的嘴輾轉於她的耳朵和頸項間。「不過誰做的美食都不及我娘子那道『百合玉帶伴永生』更合我意。」
「真的?你吃了嗎?」她轉動著頭去迎接他搗亂的嘴,感覺越來越躁熱。「你一直都在跟人應酬,我以為你沒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