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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沈韋

    「你明知道不是。你受盡折磨,我又何嘗不是呢?」

    「既然如此,就留下來。」

    「你忘了橫亙於我們之間的老問題?我爹娘和你的爹娘,他們永遠也不可能認同咱們的。」

    「我該死的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從前我就是太在乎我爹娘的感受,才會鬆開你的手,瞧我得到了什麼?你的死訊!你可知道你的投江自盡等於是親手在我的心口上狠狠地刺上一刀!」

    當年接獲她的死訊時,他人已回到了京城,當他心神俱裂、馬不停蹄地掉頭趕到杭州時,才知道她在他離開沒多久後,便投江自盡,一名路人正好經過撞見,因不諳水性,待喚人來救卻為時已晚,她早香消玉殞。湍急的江水將她帶走,曹謀成派人四處打探打撈,但始終尋不到她的下落。

    五天之後,曹謀成一行人好不容易終於在江畔打撈到一具女屍,女屍因泡了幾天的江水,又加上被湍急的江水挾帶,多次撞擊到江旁的岩石,因而面目全非。後來是依女屍身上僅著白色單衣及她投江時將身上的外裳褪在江邊,於是便確認宋丹雅已香消玉殞。

    為免落人口實,曹謀成想盡一切辦法封鎖消息,堅稱丹雅是因突染急症去世,他還給了看見丹雅投江的路人一大筆銀子做為封口費,就是不想讓人議論紛紛地說宋丹雅為了不嫁他為妻,寧可投江自盡。

    然而,儘管曹謀成盡力不讓消息走漏,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有好些耳語隨著運屍回京的隊伍悄悄流出,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傳開來。

    後來,曹謀成讓宋德生調派回京,官拜少卿,畢竟宋丹雅已死,已經沒有再讓宋丹雅與項子麒南北相隔的理由。

    而他呢?當他心碎地趕到江邊,流淚看著無情帶走她的滾滾江水,痛苦地嘶吼出內心的不平與悲痛,在江邊痛苦地徘徊垂淚咆哮時,才得知她的屍首已被曹謀成運回京,便又馬不停蹄地敢回京城,想見她最後一面。這最後一面始終是沒見到,因為當他趕回到京城時,她已然下葬,於是他便守在她墳邊,不斷對她細語低喃。

    他不修邊幅,忘了時間,只曉得要將滿腔的話全對她說,說了多久,他不知道,當說完時,喉嚨已經乾澀得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後來是大哥尋來,將他硬拖回家,厲著聲要他不能只想到自己、只想到死去的戀人,要想想為他擔心憂慮而添了不少白髮的爹娘,他這才醒悟,怒力讓自己撐過沒有丹雅的日子。

    他為當日拋下她一事已後悔百次、千次、萬次,所以這一回他不打算再讓自己後悔。管她是人是鬼,他都要定她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真的已經無法可想……」她流著淚拚命向他道歉。

    「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就留在我身邊。」項子麒趁著她滿懷歉意時索求道。

    「子麒……」宋丹雅為難地看著他。

    項子麒劍眉一豎,猛地用力將她扯入懷中,背脊的傷勢因他突來的動作而扯裂、沁出血來,他忍著痛,悶聲不吭。

    「子麒!」宋丹雅驚呼,感受到他的肌肉因劇痛而僵硬,她不敢亂動,怕會再牽動他的傷口。

    「如果必須佔有你才能留下你,我會那麼做!」項子麒硬著聲、冷著臉地對她道。就算他已經快要倒下,可是為了留下她,他會憑著堅強的意志力佔有她的人。

    「子麒,不要!」她被他嚇壞了,不是害怕他的佔有,而是怕會加重他的傷勢,可知他是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人,不容一絲閃失的。

    「難道你還不明白,就算是死我也要留下你!」他的手蠻橫地要撥開她身上礙人的衣衫。就算是僅剩一口氣,他也會死巴著她不放,她該有此覺悟才是!

    「子麒,不可以!你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我不在乎那該死的傷!我只在乎你,宋丹雅!」管他傷得有多重?血流多少?是否已經要向閻王爺報到?他心心唸唸的唯獨她一人。

    宋丹雅撫著他的臉,看著懸在上方的他一臉疲憊,還不住地痛苦喘氣,卻仍拚命要留下她,使她不得不心軟地想要妥協。

    「你該知道,我也只在乎你一人。」她直視著他的眼,要他知道她的心滿滿的都是他。

    「既然如此,就別離開我。」冰涼的指尖碰觸到她溫潤的肌膚,感受她的存在。

    宋丹雅凝望著他,聽他再次提出誘人的要求。他們倆想要長相廝守,難道真是過分的要求嗎?

    她看不到屬於他們倆的美好未來,一雙藕臂緊緊環住他的頸項,強忍著即將氾濫的淚水。

    在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比項子麒更愛她了,他將他的心獻給了她,她心亦然。

    與她耗了許久,卻始終得不到她答覆的項子麒,儘管意志再頑強,終究是敵不過肉體上的疲累,眼皮愈來愈沉重。他用力甩甩頭,想讓腦子更加清明些,卻是讓腦子愈加混沌,最後,他渾身無力地軟倒在她身上。

    「你累了……我就在你身邊,放心地睡吧。」宋丹雅輕柔地撫著他的發,軟著聲要他安心睡下,不願他再硬撐。

    「丹雅……別走……」沉重的傷勢使他極需睡眠,他的眼皮再也不受控制地合上,但他仗著身形的優勢將她壓住,心想如此她便逃不掉了。

    「睡吧……」她親吻了下他的太陽穴。

    聽張媽口述他清醒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況且聽張媽說,據太醫所言,他的傷勢並未再惡化,而是一日日地好轉,方纔他們倆聊了好一會兒,確定他已脫離了危險,讓她的心踏實不少。

    似水柔情般的眼瞳不期然地瞥見剛才他為了留下她,使力牽動背上的傷口,使得縛綁傷口的白布條滲出斑斑血漬,讓她再次為他心疼不捨,想馬上起身再為他包紮好傷口,偏就被他壓著動彈不得。看來唯有等卯時張媽來與她交換,才有辦法起身離開了。

    她窩在他懷中,暫且拋開所有煩憂,合上眼靜靜感受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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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裡,神情嚴肅的宋德生望著位於下方的曹謀成。

    「項子麒現下如何?」宋德生期盼曹謀成能說項子麒不行了,當他得知項子麒在神機營為救人而遭火藥炸傷時,他是當場開心得大笑出聲。

    蒼天有眼哪!在他失去一兒一女,歷經椎心之痛後,終於要讓項家再賠上一個兒子了!他日日夜夜向天祈禱項子麒逃不過這場死劫。

    「據聞他日漸好轉,雖然腦袋有些混沌,但清醒的時間已愈來愈長。」前些日子皆是在暗中觀察,同樣期望項子麒熬不過這一劫,哪想得到傳來的消息竟是一日好過一日,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項子麒不會死去了。曹謀成心知不能不將此一噩耗告知宋德生,在宋德生面前,他毫不隱瞞對項子麒的仇視,因為他們倆立場相同,對項家所有人皆恨之入骨,曹謀成尤其是容不下有奪愛之恨的項子麒。

    「可惡!」宋德生聞言大怒,將案上的公文悉數掃落在地,恨得額際青筋浮跳,雙臂撐在案上,渾身不住地顫抖。

    曹謀成眼也不眨地看著宋德生大發雷霆,他完全能體會宋德生的心情,因為相同的事,他在剛獲得消息的那一刻已經做過。

    「蒼天不仁!為何獨厚項家?」宋德生對項家的恨意積得更深了。前些日子,他以為已經抓到項安邦的么子項子堯在邊關當馬賊的把柄,特意命曹謀成向皇上請命前去剿滅「禿鷲寨」的馬賊,最好是當場逮個正著,一狀告到皇上那,讓項家來個滿門抄斬,如此方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哪想得到,項子堯到邊關當馬賊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當起密探來,最後他非但沒能抓到項子堯的小辮子,反而眼睜睜地看著項子堯風光回京接受皇上的讚許策封,使他當下氣得更加抑鬱難平。

    這一次好不容易聽見項子麒出事,心下大喜,心想老天爺總算不再虧待他了,哪想得到項子麒這麼快就脫離危險,感覺他就像被老天爺給耍了。

    「請大人別灰心,項家得意不了太久的,這一回老天爺饒了項子麒一命,算他運氣好,我不認為下一回他還能這麼好運。」曹謀成堅信終有一天他必能討回項子麒曾加諸在他身上的恥辱。

    「謀成,你該明白我對項家人的忍耐已到達極限。他們毀了我所有的希望,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丹青與丹雅兩兄妹是怎麼死於項家人之手。倘若我早點將丹雅嫁給你,她壓根兒就不會客死異鄉!」宋德生滿是感歎與怨懟,提及丹雅時意味深長地看著曹謀成。

    曹謀成對丹雅的心他再清楚不過,正是如此,從前為了拉攏曹謀成對他更加效忠,才會將丹雅許配給曹謀成,現下丹雅死了,曹謀成的心始終未獲得平靜,他更能藉著曹謀成意欲報復項子麒,使他對項家的復仇進行得更加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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