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五子登科忘了誰

第19頁 文 / 舒格

    瞬息之間,那一團團的鬼火已經靠近。黑影身後又多了好幾道影子,全都是一樣的裝束,有的披頭散髮,有的蒙面,身材高矮不一,但都一樣散發著恐怖的殺氣。他們隨即安靜但迅速地散開。

    羊潔眼睜睜看著這些人開了佛堂的門,到處巡視,把她的包袱、竹籃都劃破、拆開檢查。看過之後隨手扔開,她的竹籃被摔爛了,幾件破舊卻乾淨的藍布衣裙也被丟在地上。

    「大哥,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黑衣人下爽地報告,「看來是廟裡新來的小尼姑。」

    「如果是尼姑,應該要剃頭。」尖刀的主人冷冷說,刀尖上移,挑了挑她的青絲,「你是剛來的,在等日子剃度?」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和急智,羊潔張口,努力半晌,才順著他的話說:「是。」

    尖刀的主人似乎滿意了,撤下刀子。「我們不為難出家人。你去廚房看看,弄點吃的,兄弟們吃飽了就會走。」

    而那些「兄弟們」已經大刺刺坐在地上,有的靠著牆,有的甚至大膽拿起神像前桌上的素果、饅頭就吃了,看起來是真餓壞了。

    「要、要吃、吃什麼?」羊潔抖得跟窗外給春雨打落的花瓣一樣,牙齒格格作響。「只有清粥素菜,還有饅、饅頭。」

    「可以。動作快點。」那人冷冷說:「要是敢在食物裡動手腳,小心我把整座廟燒掉,整得你跟你師父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不會的。」羊潔已經嚇破膽了。她努力移動著綿軟雙腿,舉步維艱地往廚房走。一走動才發現,自己背後全濕了,都是冷汗。

    「大哥,要不要派人去盯著?」有個兄弟低聲問。

    「我看不用。她看起來是個小尼姑沒錯,一身灰撲撲的,這麼晚還在唸經。」有人搶著回說,「何況山上能變出什麼花樣來?破廟的廚房裡,難道會藏有迷魂藥嗎?」

    「她要是真搞鬼,先姦後殺就是了。」拿著刀的領頭大哥一面用濕衣下擺擦著刀,一面慢條斯理地說。說得那麼稀鬆平常,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

    羊潔聽了,全身冷汗像是頓時結了冰。她腦海一片空白,能想到的,只有雁永湛的眉眼,他的微笑、他溫柔的親吻和擁抱……

    眼前突然模糊了,神壇前的燭火開始閃爍跳動,她強忍著,死都不肯讓淚意湧上來。

    如果真的有神,能不能可憐她一下?她真的很努力,真的想堅強,但是,為何要一直遇到這些磨難?這是不是她癡心妄想、僭越身份被小王爺眷愛的代價?本不該享那些偷來的福分,不配被那樣的男人另眼看待、呵護疼寵吧?

    她不會再貪心了,不要想再見面、再在他溫暖懷抱裡依偎撒嬌。從今以後,就算要清心禮佛一輩子也好,讓她清清白白的活下去,為她所關心摯愛的人唸經,祈願他們平安順利,這樣就夠了。真的,她的願望只有這樣。

    「喂!你發什麼呆?快去弄吃的!」身後,有人粗著嗓子對她低吼,「大爺們肚子餓了,你是聽不懂嗎?」

    「知道了,馬上就去。」她忍不住回頭,顫抖著輕問:「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持刀的厲鬼陰冷一笑,「當然是山賊。」

    第十章

    羊大任他們起程去府學的日子到了。羊潔沒有回來。派人送了信上山去,也沒有回音。平日負責巡山的官府人員回來說,似乎有見到山賊的蹤跡,讓過往行人旅客多小心,沒事別山上山下地亂走。一時之間,戒備越發森嚴。

    若不是身旁眾人全力攔阻,擔心欲狂的雁永湛已經單騎上山去了。只不過小王爺金枝玉葉,不可能讓他往險地走,何況,北漠大軍至今還是不肯相助,架子擺得挺大,大將軍在江南王爺府裡享樂逍遙,一點也不掛心的樣子。

    終於,忍無可忍的雁永湛,和北漠大將軍秦天白,爆發激烈的爭執——

    「我不是不想借兵,只是朝廷裡的意見……」秦天白還在隨便找借口搪塞。

    「七王爺就在這兒,他也說了,只要秦將軍點頭即可,七王爺能在皇上面前說話,加上我爹的支持,朝廷裡沒人敢有意見的!」

    「話是沒錯,但北漠和江南向來沒有來往,不能這樣說借兵就借兵……」

    砰!雁永湛的拳頭重重擊在桌上。他怒極反笑,笑容極冷,「秦將軍,天下雖大,不管北漠、江南,可都是天子腳下,本就是唇齒相依。不互相幫忙,還老是推三阻四,到底是為了什麼,還請明示。」

    「湛兒,別這樣!」七王爺出聲勸阻,「秦將軍握著兵權,自然不能任意妄為,要從長計議才是。」

    「我們不是要借他旗下三萬大軍,只借一隊人馬,這很為難嗎?」雁永湛不再拐彎抹角,「明人眼前不用說暗話了。從長計議了這些天,也沒計議出什麼結論來。秦將軍,您要什麼,儘管說出來便是。」

    秦天白一雙虎眼有所忌憚地望了望坐在另一面,始終不發一語的六王爺,又望望眼前這年輕氣盛的小王爺,這才悠悠開口:「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借兵的話,從北漠到江南,長途跋涉,這花費可不小,估計估計,少說也要兩萬銀子——」

    雁永湛聽得肝火上湧,差點又要開口罵人。不過七王爺連忙來攔,打著哈哈,試圖圓場。

    「錢對我六哥來說,自然不是問題。何況,若是當聘禮的話,別說兩萬,十萬也拿出來啦!」

    「什麼聘禮?」雁永湛怒問。

    「咦?娶秦家的千金,難道不用聘禮嗎?人家可也是把掌上明珠嫁給你呢。」七王爺苦口婆心地勸侄子,「以後都是一家人,有話好說,你這麼氣沖沖的幹什麼呢?」

    「誰說我要娶秦靄香了?」

    此話一出,花廳內登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沉寂。秦將軍緩緩站了起來,臉色極為難看。

    「我看在女兒喜歡你的份上,把你當未來的女婿,才跟你在這兒說了大半天;如果你是這個態度,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既然六王府我們高攀不上,那借兵一事,還請六王爺、小王爺自己想辦法便是。」

    說完,秦將軍拂袖而去。臨去還重重摔上門,表達心中的憤怒。

    「湛兒,你是怎麼回事?平常很沉著的,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衝動?」七王爺氣急敗壞,「人家千里迢迢的要來把女兒嫁給你,你居然是這個態度?!」

    「我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娶她。」雁永湛斬釘截鐵地拒絕。「我要的人在山上!你們不讓我去找她回來,又不肯借兵來平賊亂,難道是希望我插翅飛上去嗎?」

    「你……」七王爺也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雙眼都快瞪出眼眶了。怒視了半晌,才揚聲對六王爺道:「你倒是管管你兒子!自小聰明,就狂成這個樣子!這當下得罪了秦將軍根本沒有好處,年輕人還是衝動、沒算計,再聰明、讀再多書也沒用!」

    眼看七王爺也摔門而去,偌大的花廳裡只剩父子兩人,一個深沉安靜,一個正是怒火攻心;兒子一臉挑釁地望著父親。

    「不用這樣七竅生煙,冷靜點,發脾氣也不能解決事情。」睿智自在的六王爺淡淡說道,「你越急,人家越能要脅你。落了下風,嗓門再大也沒用。對你來說,是有要緊的人要帶回來;可對他們來說,只是要錢、要利益。你得自己衡量看看,切勿因小失大。」

    父親的意思,是要他鬆口娶秦靄香,以換得把羊潔救回來的助力嗎?雁永湛怎樣都吞不下這口氣。他根本不想娶別人,要與他廝守的,一直只有羊潔啊!

    「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平亂是平亂,可以從長計議。北漠軍就算不來,我難道就救不了自己的女人嗎?」雁永湛英挺臉上,全是斬釘截鐵的堅決神情,「何況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錦凰山上是不是真有山賊,她自己能上得去,我就能去接她回來!」

    聽這口氣,看這神態,六王爺居然微微的揚起了嘴角。多年前,他也曾經像這樣對他的父親宣示過,只要心上人,其他的,統統不要!

    該說什麼呢,有其父必有其子?

    「吵成這樣做什麼?嗓門很大呀。」溫柔慈藹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母親也已經進來了。

    和夫君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眼,王爺夫人優雅地在圓桌前坐下,接過丫鬟斟上的熱茶,啜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不娶人家女兒?那就用銀子解決吧。」

    「娘,他們是獅子大開口……」

    「我不是說把錢給他們,傻兒子。」放眼天下,敢說雁永湛傻的,除了親娘之外,也沒別人了。王爺夫人微微笑著,已經中年的秀容卻依然清麗非凡,她悠悠說著:「北漠的軍糧、馬草,不都是南方出的嗎?那,不給他們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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