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五子登科忘了誰

第10頁 文 / 舒格

    「是呀,她手很巧,像桌上這玫瑰豌豆凍,還有最近府裡常吃的紅豆玉露、棗泥餑餑、桂圓羹……都是她做的。聽說大廚房的人學了幾次,做起來都沒她做的好吃,到後來索性聘她來府裡幫忙。」

    看兒子說得那得意勁兒,真是讓做娘的看在眼底、笑在心裡。一面也忍不住好奇,是怎樣的姑娘,能讓自小給眾人捧著的小王爺這般傾心?

    「是真的做得比大廚好?還是你非吃人家姑娘做的不可?」果然知子莫若娘,母親笑咪咪的一句話,又把雁永湛說紅了耳根。

    「我、我……」還罕見地語塞了!

    他確實覺得羊潔做得比較合胃口,到後來,廚房裡的師傅們也知道了,讓林總管派人去找羊姑娘來,比他們絞盡腦汁討小王爺歡心要簡單太多,所以……羊潔三天兩頭給找進府裡來,就是這個原因。

    「你們母子倆在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父親回來了,把手上的文卷信件交給兒子,好奇地問。

    「沒什麼。兒子在說甜點好吃,你來試試。」她笑著拈起一塊豌豆凍,而儀表堂堂的父親很自然地就著纖纖素手,吃了一口。

    「還好。」濃眉微微鎖起,六王爺不太瞭解其中奧妙,只覺得是平常的點心罷了,愛妻跟兒子為何如此大作文章?

    「是你不懂欣賞,有人可是愛得很呢。」

    「娘……」

    「好了,我不取笑你了。明兒個要上京,你自己多小心。」為娘的溫柔叮嚀著。

    「早去早回,路上別耽擱。最近聽說山賊鬧得越來越厲害,城郊四山都有他們出沒,你晚上別趕路,白天也盡量走官道,這次護衛多帶幾個。」六王爺皺著眉加了一句。

    「是,孩兒會多加小心,盡快回來的。」

    叮嚀交代都不新鮮了,每回上京前,父母總會這樣說;但這次,雁永湛還沒出發,就有歸心似箭的感覺。要不是非去不可,他還真不想跋涉這一趟。

    因為,他根本不想離開他的小羊兒啊!

    意氣風發的小王爺,打出生至今,終於體會到了相思難捨的滋味。

    「兒子怎麼回事?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這倒新鮮。」雁永湛離去後,六王爺不解地問一旁閒坐喝茶的妻子。

    做娘的嫣然一笑,清麗絕倫的眉眼間,全是寵溺慈愛。

    「也沒什麼事,兒子長大啦,該遇上的,總會遇上,也是時候了。」她回答笑吟吟的,彷彿禪機。

    第六章

    雁永湛上京去之後,羊潔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心裡一天天數著日子。

    他去了幾天,她就想了他幾天。天涼了,他可有加衣?路途辛苦,可有吃飽?他讀書、寫文章都比人快,腦筋沒一刻休息,無聊的時候,可有人陪他說說話解悶?

    想著想著,總是失笑。他可是小王爺哪!眾人爭著伺候他,哪裡需要她這個平凡小女子多慮?何況到了京裡,怕沒有相府千金、花魁清倌的青眼有加,說不定夜夜笙歌,玩得開心無比。

    若不是這樣,為何一去毫無音訊,說是半個月回來的,如今都過了好幾天又好幾天,還是不見蹤影。

    但她還是想著他。想他瀟灑的眉眼,他有點壞壞的微笑,對大任他們的耐心,在她面前耍賴的模樣……有時候想得出神,連自己在做什麼都忘了,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連旁人叫她都恍若未聞。

    「羊姑娘!羊姑娘!」叫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終於讓羊潔驚醒。

    她從點心鋪忙完下工,正要趕著回去收衣服、準備煮晚飯。結果轉進巷子口,站在舊祠堂門外張望的,是個白淨斯文、一身素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正在叫她。

    這、這不就是縣衙裡的高師爺嗎?曾有數面之緣,但他們並不熟識,怎麼會突然在這兒出現?羊潔詫異地看著對方。

    高師爺見了她,鬆了一口氣,快步過來。「你回來了真好,我等了好一會兒,根本沒人出入,也沒見你弟弟他們在附近玩,還以為你們搬走了呢。」

    「大任他們在後面讀書呢。」還不是因為雁永湛這次上京之前,交代了如山一樣多的功課:羊大任他們卻很服氣認命,每天自早到晚都在讀書、寫字,看在羊潔眼裡,真是欣慰中帶著一點點吃味——

    之前任她怎麼軟硬兼施,都沒辦法讓這幾個愛玩的少年真正專心向學。而雁永湛—來,簡直是風行草偃,羊家眾男丁全把他當神仙一樣崇拜,說東不敢往西!

    「讀書好,讀書好。」高師爺搓著手,很興奮地說,「羊姑娘,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談這件事。事實上,是奉我家縣衙大人的命,帶了好消息來的!」

    「哦?什麼好消息?」她微笑問,心裡有點七上八下,摸不清頭緒。

    「我們大人願意擔任羊家的推舉人,讓你弟弟參加鄉試。若考得好,往後要到府學進修、甚至上京趕考,縣衙都可以資助你們哪!你說,這是不是個大好消息?」

    羊潔聽了,突然有一瞬間的眩暈。是真的嗎?她沒聽錯?

    依照慣例,地方官可以推舉、資助當地的優秀讀書人參加科舉考試,從旅費盤纏到食宿全都負責打點好,以期望考生能金榜題名、光耀鄉里。但金陵是大地方,附近各縣加起來,想考試的人那麼多,若不是特別優秀,或有親戚、師生關係的話,根本不可能得到縣衙大人的注意或青睞。

    但流言都傳開了之後,大家知道小王爺特別指導過羊家的這幾個少年;皇室中人向來不插手管科舉、考試等事,而縣官為了表示自己跟小王爺一樣有識人之明,自然忙不迭的要來湊上一腳。

    無論如何,羊潔還是不敢相信從天而降的好運。她眨著眼,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哎呀,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街坊鄰居此刻聚攏過來,剛剛大概已經聽高師爺說了吧。頓時,三姑六婆包圍住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熱鬧非凡。

    「方大人真是有眼光!」

    「有方大人的襄助,你弟弟他們考試一定沒問題的!」

    「你們羊家,孩子都這麼乖巧懂事,又有貴人相助,真是要轉運囉!」

    「今晚大家一起慶祝慶祝!高師爺,難得你也在,一起留下來吃個便飯嘛!」

    羊潔整個人都昏了,像在作夢一樣,一點都不真實。

    不習慣熱鬧的她,本來想婉拒,留在家裡陪弟弟們吃飯、問問他們的功課的。結果,在林大嬸、周大媽都來叫了好幾趟之後、羊大任終於忍不住了。

    「大姊,你不去嗎?」羊大任對姊姊說:「難得的日子,你就去嘛!我會管著他們夜讀的。」

    「你知道難得就好。」羊潔正色道:「有人推舉,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但高師爺也說了,也得你們鄉試考得好才行。他們會擇日來看看你們的程度,如果錯失了這機會……」

    「不是啦,大姊。我是說,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羊大任說著,有點不好意思。他往後看看,二弟羊大立正捧著一碗熱騰騰的麵線走過來,後面跟著其他人,每人手上都拿著東西。

    「麵線是大任哥哥去買、我們拜託林大嬸煮的!」

    「堂姊,你看這花!漂亮吧!」

    「我的石頭才漂亮,我下午撿了好久才撿到這個!」

    「你們……」除了麵線以外,還有一朵外面摘的小野花,一顆渾圓可愛的鵝卵石,擱在羊潔面前。

    「姑姑,我沒禮物給你,所以……我背書給你聽!師傅還有大任叔叔他們都說,我能把整篇背起來,很不容易呢!」羊子泰負著手,自顧自開始背起書。清脆的嗓音還帶著一點點稚氣,卻那麼正經八百,背得流利爛熟,真是難為他了。

    聽著聽著,羊潔的鼻酸了。她紅著眼眶吃完只拌了點香油的麵線,溫言嘉獎過侄子、謝過弟弟與堂弟們之後,把花別在鬢邊,手裡捏著小石,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那兒,她狠狠哭了一場。

    是父兄、叔叔在天之靈有庇佑?還是她夜夜的禱求,受到老天爺垂憐?在她二十一歲生辰這日,得到這麼多禮物、這麼好的消息……可是,為什麼還是想哭?

    從來沒感受過這種又酸又苦,卻帶著一絲絲甜蜜的情愫。她的心像是給人挖去了一塊,那人卻不知在哪兒,為何不把她的心還來?她不要這樣牽腸掛肚的呀!

    哭得累了,羊潔翻找著塞在枕邊的乾淨手絹,卻翻到了細心疊好、藏在床頭的衣服;那是雁永湛送她的。有次在書房他不慎打翻了硯台,弄髒了她一身粗布衫裙,隔兩日,他差人送來一套照著她常穿的樣式跟顏色做的新衣。

    雖然還是樸素的深藍,用的卻是上好的絲緞,還繡著精緻的暗花。她根本捨不得穿,一直藏在床頭。但今夜……

    外頭又是熱鬧吆喝聲響起。讓幫忙煮麵線的林大嬸一嚷嚷,平日就很關照她的街坊們知道是她的生辰,更是要拉她去祝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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