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齊晏
楊戩無法反駁，也無法忽略內心掠過的一抹悸動。
「給你，換上以後把我的衣服還給我。」他倏地轉開視線，把手中的布包丟給晝夕。
晝夕抱著柔軟的布包，呆了呆。
楊戩沒理會她的反應，轉過身把野兔扔給小妖們。
「烤好了送過來。」吩咐完，逕自踩過濕淋淋的石地朝裡走。
「是，大王！」小妖們捉了野兔，一窩蜂地全衝出去。
「喂，等一下，你們還沒洗乾淨呀！」晝夕大喊。
小妖們假裝沒聽見，正牌洞主都已經回來了，他們誰還敢聽她指揮啊？
晝夕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不過注意力很快就被懷裡的布包吸引，她好奇地打開來，看見布包裡有一件淡紫色的紗衣襦裙，連同色系的肚兜、繡鞋都有，她驚訝得看傻了眼。
楊戩送她衣服！
她開心得把臉埋進布包裡傻笑，然後飛快地奔回石洞內換上。雖然尺寸大了一些些，但已經比穿他的衣服合身很多，也好看很多了。
「楊戩，謝謝你，你的衣服等我洗乾淨了再還給你。」她來到隔壁石洞，朝躺在床上閉眼假寐的楊戩招手輕喊。
楊戩「嗯」了一聲，並沒有睜開眼睛看她。
「聽小妖們說……你今天去捉妖怪了是嗎？」好不容易見到他，她把握機會跟他說話。
「你們今天聊很多嘛，看起來相處得很愉快。」楊戩翻身坐起來，不悅地瞇著雙眼冷瞪她，刻意忽視她穿上紫紗襦裙的甜美模樣。
「也沒有啦！」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問他們，你去哪裡了？」
「你是用什麼方法叫他們幫你做那些事的？」他實在看不出來她有什麼號令小妖的本事。
「其實，是因為我大哥來過，我大哥有點嚇到他們，所以他們就不太敢對我怎麼樣了……」她尷尬地低笑。
「原來如此！」他冷哼。「你那個厲害的大哥呢？」該不會躲在暗處吧？
「他回去了。」她一步一步地朝他慢慢走近。
「他把你留在這裡，然後自己回去？」他挑眉，抿著極度懷疑的嘴唇。
「是啊，他知道我平安無事，所以就放心地回去了。」她享受著跟他聊天的快樂。
「他就這麼放心把自己的妹妹丟在陌生男人身邊？」他眼神不信任地盯牢她。
「我們都信任你的為人，而且你也不算陌生男人了，我們全家都認得你。」晝夕天生神經大條，沒聽明白他的暗示。
「你們兄妹到匠在玩什麼把戲？」他不想迂迴了，這種被耍弄的感覺讓他從不耐轉為惱怒。
「我們沒玩啊！雖然我們平時挺愛玩的，不過這次沒有玩，我大哥還挺認真的，他也怕我出事。」她縮肩笑了笑。
「最後會出事的還不知道是誰呢！」楊戩猛地抬眼怒瞪她，臉色冷如霜雪。「我是不是應該在掉進你們兄妹倆設計的圈套以前，盡快把你送回西海龍宮去，這樣我才會比較安全？」
晝夕一時傻住，眨了眨無辜的大眼。她發現，他始終在質疑她的話，對她的防備心一直太重。
「楊戩，你為什麼一直覺得我會對你不利？我對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可是為什麼我說的話你好像都下肯相信，都覺得我是別有目的呢？」她忍不住在他面前坐下，急急解釋。
「那是因為你們的行為都超乎常理，如何使我相信你？」才剛見面就要他當她的駙馬，兄姊沒有阻止，還在一旁煽風點火，在他拒絕之後，還追他到豹牙山來，而兄長居然沒有立刻將她逮回去，甚至放任她繼續留在陌生男人身邊！這一切超出常理且毫無章法的行為，要如何取得他的信任？
晝夕撐著腦袋歎口氣。
「我的個性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向來不計後果的。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順著我，所以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的行為在你看來是很失常的，我只是很懶得用腦筋去想太複雜、太累人的事，沒想到，會讓你這樣看待我……」
楊戩沒有接口，一逕沉著臉色，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你這樣提防我，讓我覺得很難過，也太傷感情了一點——」
「我跟你沒有什麼感情！」楊戩立刻打斷她。「你不用自作多情，跟仙界的人談『感情』這兩個宇，真是天大的笑話！」
晝夕被他頑強的抵抗刺傷了一下，但又迅速堅強起來。她漸漸察覺了他對她的敵意來自於他對人的不信任，特別是對仙界的人。是他的玉帝舅舅害他封閉起自己的心吧？
「楊戩，我現在的動機真的很單純，只是想跟你成為朋友而已。我會先讓你願意接受我這個朋友，絕對不會勉強你的。」她相信自己若持之以恆，一定可以打動得了他。
「最好如此，你說的話自己要記住，不要勉強我。」他加重最後一句話。
「當然，勉強不來的我一定不會勉強。」她信誓旦旦地說。
「大王，兔肉烤好了！」兩個小妖捧著一盤香噴噴的烤兔肉進來。
「吃吧。」楊戩撕下一隻兔腿遞給她。
「大王，她只吃菜的，她今天一整天都吃素菜。」小妖在一旁插口。
楊戩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我也可以吃肉！」這是楊戩親手餵她的第一口食物呢，她怎麼拒絕得了？而且聽說吃肉長肉是吧？好，她就把這隻兔腿吃掉，看能長出幾兩肉來！
晝夕開開心心地從楊戩手中接過兔腿，然後嚥了一下口水，換上視死如歸的表情。
「你不是聞到肉味就想吐嗎？」兩個小妖交換個神奇無比的視線。
「不會，這個很香……」她咬下一口兔肉，用力咀嚼了幾下，臉上撐著愉悅的笑容。
「好吃嗎？」楊戩觀測著她的表情。她微笑點頭，但是強撐不了多久，終於忍不住趴到牆角吐了出來。
「這是我睡覺的地方，你幹麼吐在這裡？！」楊戩跳起來大叫。
「對不起、對不起，我等一下幫你清洗……」她搗著嘴，急忙拿起石几上的水壺猛灌了幾口，消除令她反胃的肉味。
「你不敢吃幹麼還要硬撐啊？」楊戩氣得大罵。
「因為這是你第一次餵我吃東西嘛……」她臉色淒慘地咬了咬嘴唇。
楊戩俊眉一蹙，腦中忽然空白了一瞬。
「有毛病啊？快把你的嘔吐物清洗乾淨！」他迅速恢復正常，端起那盤烤兔肉往外走。
「好。」她的腦袋愈來愈低，聲音也低到了谷底。
好不容易有培養感情的機會，結果，竟被她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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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姑娘，吃飯了，今天有炒香蕈、白果、黃花菜和爛煨芋頭。」小妖們把清炒素菜端到晝夕面前。
「好。」晝夕怔怔地拿起筷子挾菜，然後放進嘴裡。
「龍姑娘，你沒挾到菜啊！」小妖目瞪口呆。
「是嗎？」晝夕看了筷子一眼，果然什麼都沒有。
恍恍惚惚地吃完飯後，她坐在洞門口望著天空發呆。
「龍姑娘，洞府裡插的那些花都謝了，要不要換上新鮮的？」小妖問。
「好。」她懶洋洋地點頭。
「龍姑娘，你是不是病了？怎麼這幾天都無精打采的？」小妖奇怪地問道。
晝夕緩緩搖頭。
自從三天前楊戩離洞以後，就一直沒有回來過。這三天當中，大哥還來看過她一回，可是她等不到楊戩的人，聽不見楊戩的聲音，心頭好似變得空空蕩蕩的，成天茫茫然不知所措。
「楊戩會不會不回來了？」那日她一起床，就發現楊戩離開了，接著三天都沒有回來過，她擔心他從此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大王偶爾會兩、三天不回來，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在洞門外演練刀槍的小妖們回道。
「龍姑娘，你明明就有個很厲害的大哥可以救你離開這裡，幹麼非留在這裡不走？你就不怕咱大王吃了你的心和肝嗎？」綠發小妖說。
「是啊，大王可是等著要吃掉你的心和肝的人，大王不在這裡，你不是更應該高興一點嗎？幹麼還那麼想他啊？」紅髮小妖笑說。
「我的心和肝早就被他吃了。」晝夕無神地眺望藍天白雲。
「什麼？！心和肝都被大王吃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心和肝都不在的人還能活嗎？」
「不可能吧？」
小妖們驚訝地紛紛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
晝夕神思恍惚，渾身無力地癱坐著。真糟糕，才三天沒看見楊戩，她怎麼就好像生了什麼重病？
夜裡，抱著她的虎皮筒，滿腦子想的也都是楊戩。
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幹什麼去了？他說他不會久居在豹牙山，會不會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呢？
昏昏欲睡時，她隱約聽見細微的聲響，驀然驚醒過來。
是楊戩回來了嗎？
她跳下床飛奔到隔壁石洞，果然看見楊戩坐在床沿自斟自飲。
「你回來了！」她開心地笑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