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招惹聖女心

第5頁 文 / 艾珈

    她連連搖頭。「不是……我是為了我爹……」說到這她突然噤口,心想反正他都要殺她了,她幹麼多做解釋。「算了,反正注定死在您手下,告訴您為什麼哭有什麼用?」

    正拉下掩嘴黑布的李皓皺眉。「死在我手下?什麼意思?」

    望雪一愕。「十六爺不是來殺我的?」

    「我為什麼要殺你?」

    「因為您昨晚說過,民女以為——」

    李皓「嘖」了一聲揮手。「民女來民女去,煩不煩。」

    望雪擦去眼淚。「我一直以為再見您那日,就是我的死期。」

    他被月光照亮的唇角一彎。「看在你沒跟任何人提起我來一事,姑且相信你昨晚說的,你會保守秘密。」

    「我保證。」她確定地點頭,但——「您今晚目的?」

    李暗一挲脖子,突然間沒法大方說出他心頭意圖——他只是想來看看她,隨意跟她聊點什麼,遂拿出懷裡的象牙簪子。「拿去。」

    望雪接過對著月光一照,看見溫潤似玉的簪頭上雕著一朵盛開的梅,她一臉驚喜地看著他。「十六爺知道我姓氏?」

    「你姓梅?」李皓眼睛一亮。

    「是,我姓梅,閨名望雪。」望雪暗笑自己傻,瞧她剛問那什麼問題,十六爺怎麼可能知道她姓氏,擁有神通的人是她又不是他。

    凍雲霄偏嶺,素雪曉凝華——李皓想起當今皇上寫過一首詩,詩名正好叫「望雪」。

    果真無巧不成書。李皓心想,買下當時玉真還在旁嫌棄太素,說他買了她也不會用。想不到歪打正著,這支簪恰恰合了她本名。

    雪中寒梅。

    望雪欣賞一會兒後,突然將簪子遞回李皓面前。「多謝十六爺,但,我不能收。」

    他皺眉。「為什麼?」

    「聖女不應擁有身外物。」望雪打開銅鏡前木盒,李皓探頭,只見裡頭擱著一把木梳,還有數條白絲帶,與他藏在胸前錦囊裡的同色同款——這些就是「竹林聖女」全數擁有的私物。

    他皺起眉頭,心頭湧上一股不知該說是憐、還是疼的難受。他果決取走她手上象牙簪,說:「轉過身去。」

    「什麼?」望雪還沒弄清他意思,李皓已扳轉她身子背對他,手一揚扯下束髮絲帶,靈巧地拉攏扭轉她頭上烏絲。

    李皓手巧,加上平時常看花娘們梳妝打扮,雖是頭回幫女人綰髮,想不到做得還不錯。他退開細看,滿意點頭。

    「你瞧瞧——」

    朦朧銅鏡中映出她秀麗面容,兩繒削短的發垂在頰邊,一半發綰起盤在頭上,看起來確實比束髮清爽許多。

    她手摸髮簪,突然想起這輩子除了爹跟娘外,從來沒人刻意為她做過什麼——方才抑下的眼淚禁不住又湧出。

    李皓嚇了一跳,「怎麼?弄疼你了?」

    她再度搖頭。「我只是想到我爹——」她蒙著臉呢喃吐露今晚聽到的消息,還有大宅總管嬤嬤說什麼也不讓她回家探望一事。「我好想我爹跟我娘,自我九歲被帶進大宅,我就再沒跟他們見過面了——」

    難怪她會這麼傷心——李皓暗吁口氣。「你家在哪?」

    「長安城外的梅嶺。」

    梅嶺是嗎?他在腦中思索它與竹林大宅之間距離,如果快馬加鞭,約莫三個時辰可以往返一趟。「你說你只想跟你爹見個面?」他突然問道。

    望雪點頭。「是,我只想確認他安危。如果他真的照報訊的人說的,捱不過今晚,也該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在他靈前上炷香……」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李皓心疼地捧起她的臉,點了下頭。「別哭了,我帶你去吧。」

    啊?望雪一愣,她沒聽錯吧?!

    「但我得到外頭張羅些東西,」他放開她,微微一笑。「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望雪呆傻地看著他開窗竄出,不一會兒又回來,扯下面巾交給她一套男僕衣裳。「套上,你衣服太顯眼,很容易被認出來。」

    直到這會兒她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她喜不自勝地接過衣裳躲至屏風後邊換上,李皓步向床鋪扯松棉被,做了個人臥床上安睡偽裝。不一會兒望雪穿著過大的衣袍走到他跟前,李皓一瞧,忍不住笑。

    「過來。」他彎下腰幫她把曳地的長褲翻了幾折。

    望雪看著他舉動,這才想起一件很要緊的事。「十六爺,你這麼幫我,會不會害你惹禍上身?」

    李皓豪邁一笑。「男子漢大丈夫,說一是一。」他走近她將她的手安放在他腰帶兩側。「待會兒抓緊,萬一掉下來被衛士們發現,可吃不完兜著走,聽清楚了?」

    「清楚。」為了安全,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望雪有如溺水般緊緊抱著李皓。

    不囉嗦,李皓手一抓她腰隨即從窗戶竄出,借力使力點踏高牆再躍向竹林,不過盞茶時間,兩人已離大宅老遠。

    「好靈巧的身手!」望雪忍不住誇讚。難怪他能接連兩夜恍若無人般闖入戒備森嚴的大宅。

    「好說。」李皓帶她來到藏馬的洞穴,他一個蹬跨上馬連帶拉她坐在身前。望雪心驚地望著眼前赤褐的馬鬃。

    騎馬,她還真是頭次經歷。

    李皓瞧她發白的臉色,擔心地探問:「沒問題吧?」

    望雪硬吞口水搖頭。

    「那就出發了。」李皓抓緊韁繩一踢馬腹,「駕」地一聲喝,黑馬四腳一撒,如箭般飛馳而出。

    疾馳了一個半時辰,嬌弱的望雪早已不支睡倒在李皓懷中。

    「望雪姑娘,醒醒。」李皓勒馬停下,憐惜地拍拍她微涼的臉頰。

    「這是哪?」她迷迷濛濛張眼,一看四周烏漆抹黑一片,嚇得瞪直了雙眼。

    「梅嶺村外一里。」梅嶺幾月前李皓才剛來過,目的跟望雪她爹一樣,打獵。只是一個是為了生計,一個是為了消磨時間。「夜裡鐵蹄聲響,騎馬進村不安全。」

    李皓下馬再抱下望雪。

    「呀!」她坐了一個多時辰腳早麻了,一落地馬上腳軟跌下。

    「小心。」李皓穩穩抱住她。

    望雪抬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林中,唯一的憑借是他暖熱的身體。李皓退開身子欲察看她腿,望雪卻緊揪他衣袖死不肯放。

    「怎麼?」

    「好黑。」她膽怯地瞧瞧左右。別說她當年離家尚小,記不得梅嶺景致,單單眼前這片黑,就已夠讓她汗毛倒豎。

    她恍然又有一種被關進柴房處罰的錯覺——小時她若沒法完整做出禮儀師傅教的步伐動作,禮儀師傅總會把小望雪關進柴房,任她對著一堆柴薪練習,不到完美不放她出來。

    禮儀師傅老說「聖女」得坐若牡丹行如百合,而她卻像只野地潑猴,不吃點苦頭學不會;所以常常一關她就是一個日夜。

    「你怕?」李皓有些驚奇。這個能沉著應對夜襲客的聰慧女子,竟也有心怯害怕的時候。

    望雪臉頰微熱,好在這會兒天暗,看不見她脹紅的臉。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李皓帶她躍上枝頭。

    望雪看著環住自己腰肢的手,再抬頭瞧瞧李皓下顎,從沒跟男人如此親近的她,身體不禁竄過一股異樣感受。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望雪抗拒著心裡觸碰他一窺究竟的想望,也明白自己不管再怎麼看,也無法看見他與她相遇之後他心裡所思所想。黑夜中瞧不清他俊朗面容,但就像他保證的,他不會丟下她不管。貼著她的手臂與身體如此堅實,揣著這點安心,存在她心頭的恐懼漸漸消散。

    竄跳的身影停在一棵高大松木上,居高俯視僅有二十多戶人家的小村落。「還記得你家模樣?」李皓問。

    她點頭。「我記得我爹在屋後種了棵梅樹……」那是當年梅家老爹擔心女兒迷路,刻意栽下的路標。

    李皓望去,二十多幢石屋僅有一戶屋後栽了棵樹。萬籟俱寂的夜,也只有這家門窗還隱隱透著亮。

    李皓摟著望雪腰輕踏屋簷前進,落地後他小聲吩咐:「先說好,等會兒我先入內確認,你就站梅樹後等,不可輕舉妄動,聽見了?」

    「聽見。」望雪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看李皓去敲門,不一會兒屋裡人探頭出來。

    「這位公子——」

    望雪一聽見對方聲音,一顆心登時揪緊。那是娘、是娘的聲音啊!

    「望雪姑娘。」李皓走到梅樹旁輕喚。

    望雪自樹後步出,瞥見一位中年婦人就立在屋裡哭泣。

    「小雪兒。」婦人低喚。望雪低呼一聲奔進屋裡。

    李皓輕手將木門帶上。

    「娘,娘。」望雪抱著娘親埋在她肩頭磨蹭。「雪兒好想您,好想您啊!」

    「讓娘瞧瞧……」梅母捧起她淚濕的臉頰細看。「長大了長大了,我的小不點小雪兒長大了,娘差點不認得了……」

    「爹呢?」望雪邊哭邊拉著她手問。

    梅母一聽又哭。「你爹……」她手指向房中,望雪顫著雙腳走入,房中只見薄棺一具。梅解下午酉時撒手歸天,就待明早入土。

    望雪腿一軟跪下,哭喊出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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