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艾珈
「十六爺,玉真想煞您了!您怎麼那麼多天沒過來?」
「我這不就來了?」李皓戴上一貫輕狎面具,在她豐乳上捏了一把。玉真格格輕笑。
「十六爺您壞。」她愛嬌地扭動身子,抬高手勾住他脖子。「說真的十六爺,玉真不知您今早要來,前日約了賣簪子的販子,待會兒他來,您可要耐著性子陪王真挑個幾支。」
李皓眼睛一亮,對了,他可以挑支簪子送她。只拿不取,可不是他李皓會有的習慣。
他輕輕一笑,允了。「好啊。」
玉真歡天喜地地說:「玉真先謝謝十六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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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四名婢女送望雪到書齋會晤前任聖女——柳青嵐。聖女卸任一個月內,還得反覆指導繼任聖女會晤皇上時的態度規矩。
望雪一進書齋,柳青嵐即垂眸躬身問安:「參見聖女。」
「柳姑娘免禮。」望雪直行入內坐在木桌後邊。「有勞柳姑娘。」
柳青嵐朝一旁的僕傭一瞟。「稍退幾步。」
在前後兩任聖女會見期間,僕傭非但不能離開,還一人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兩人互動,美其名是伺候,說是為防兩位尊貴人兒碰巧有什麼需要,實則是監視,至於原因他們倒不是那麼清楚,只知是皇上規定。
竹林大宅建於二十年前,當時皇上李世民仍只是親王身份,卻因緣際會得了個能知過去未來的美人,也就是初任「聖女」,閨名阮湘娘。湘娘身具天竺與中土雙方血緣,其他妻妾不見容湘娘奇特生活風俗,李世盡才刻意建了這麼一座宅第,一來是討好,二來是監視,他也怕其他兄弟發現他藏了這麼一個瑰寶。湘娘在李世民登基為王、榮寵不再後黯然死去,死時年方二十二。
湘娘一死,李世民才知身邊有一個「聖女」的重要性,所以私下派出使徒四下探查,他確信天下之大,定能讓他找著和湘娘一樣天賦異稟的佳人——這也是「竹林聖女」來源始末。
望雪是第四代。
柳青嵐張口便說:「會見皇上時態度要不卑不亢,無須屈意承歡,但也不能亂逞口舌之快,態度謹慎謙恭同時大方得體……我一口氣說了這麼一串,聖女全記得了嗎?」
望雪一見柳青嵐朝她眨了下眼睛,會意地搖了搖頭。「望雪不才。」
「這樣吧,我邊念,您寫下。」柳青嵐再一次重複她先前的提點,會見皇上該怎麼稱呼,如何拜跪,若皇上有事要問,儀式又該怎麼進行,柳青嵐每說一段,就朝望雪瞄了眼。看在僕傭眼裡像是在確認她的抄寫進度,實則是在對她打暗號——注意這個字。
一個時辰過後,望雪拿著紙捲回到她閨房,婢女一離開她忙不迭打開,依著柳青嵐暗示一字一宇串連——房中南方牆下。她走到門邊一探婢女行蹤,確認長廊外沒其他閒雜人等,這才照著指示摸過南方牆下每個石塊,就連木櫥後邊也不放過。
一方石塊鬆動的感覺有些怪,她掀開一看,底下果真藏了一卷薄薄的羊皮紙,望雪悄悄收在衣袋裡,打算趁夜眾人熟睡再取出展讀。
早在戴冠儀式上,柳青嵐沾水點她眉心時,望雪已發覺她的過去與未來——柳青嵐將在一月後,毒發身亡。望雪也發現,當初帶她進府的使徒允諾卸任將能返家侍候雙親,佐以大筆財富一事,純是一場美夢。一出竹林大宅就是死,前頭三任聖女沒人能逃得過。皇上要人監視用意也在此,他害怕天賦異稟的她們會洩漏他的秘密。
伴君如伴虎,望雪手壓胸脯吁氣,她並不訝異皇上處置她們的方式,但難免覺得悲哀,尤其一想到自己無能再與爹爹娘親見面,忍不住掉淚。
想想,她也只是方滿十六的小姑娘,小小年紀就已發現自己未來黯淡無光,要她怎麼抑得住心頭的絕望?
尤其當天晚膳過,一名衛士送來一個晴天霹靂消息——聽見當時,望雪彷彿被人潑了一盆冰水,透體生寒。
「你說——你說我爹他怎麼了?」
報訊的衛士再次複述:「據報,梅解昨日上山打獵,不意被猛虎咬傷,性命垂危——」
望雪雙親原是梅嶺上獵戶,九歲那年她貪玩硬要跟著爹爹進城交易,怎知碰巧被搜尋的使徒發現她大展天賦,不過眨眼,她馬上被使徒帶進竹林大宅照養,日後成了「聖女」。
望雪突然站起。
「等等,」年約四十的總管嬤嬤一見不對,急忙攔人。「聖女您想做什麼?」
望雪愣愣地看著她。「這還需要問嗎?我要回去看我爹啊!」
「不可以。」總管嬤嬤眼一睨,眾人忙將廳房門關上。
望雪急往前衝。「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快開門啊!沒聽到衛士說的,我爹性命垂危,他就快死了啊!」
「聖女您冷靜。」總管嬤嬤與一名婢女擋在門口,一邊勸阻:「您別忘了您現在的身份,您是『聖女』,早已不是之前的梅望雪。世俗親情羈絆,您不是早已在戴冠大典上全數拋下——」
望雪倏地停下推搡動作,定定地看著總管嬤嬤。「你是說,我梅望雪從昨兒夜裡開始,就是個沒爹沒娘沒姓沒名的孤女?」
「還望聖女見諒。」總管嬤嬤嘴裡致歉,但阻擋的動作依舊。
望雪一見脾氣又起,這源自她爹爹梅解的倔脾氣,可在入府當初讓她,也讓宅子裡裡外外僕傭吃足了苦頭。不管挨多少回鞭子,倔氣的她仍不放棄逃出大宅,要不是禮儀師傅提點她會害許多人送命,或許她今日仍不肯放棄。
她都犧牲了這麼多,就讓她回家見爹爹最後一面,這樣也不得?!
望雪一整臉色。「我用聖女的身份命令你,讓開!」
「恕小的不能從命。」
總管嬤嬤暗使眼色,兩名婢女悄悄走來架住望雪手臂,望雪又驚又怒,不停掙扎身子嚷叫:「這就是你們對待聖女的方式,口頭稱我聖女,實際卻當我是禁臠,我只要你們讓我回家見我爹一面,那可能是他的最後一面吶!」
「裡頭到底在鬧什麼?」被婢女護擁的柳青嵐站門外喊道。
眼見望雪與總管嬤嬤爭執不休,兩名伶俐婢女趕忙跑去向柳青嵐討救兵。總管嬤嬤一聽她聲音馬上將廳門打開,望雪見狀欲沖,結果卻被婢女們挾得更緊。
「嵐姊姊,求你幫幫我——」雙臂被架住的望雪哭求著。「我爹打獵受傷,命在旦夕,我只是要回去見他一面,還有我娘……一開始他們明明說好三年會讓我回家探親一次,結果進來這麼多年,我卻連這大宅門也沒踏出過一次……」
不待她說完,柳青嵐抬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得望雪忘了掉淚,一臉震驚——嵐姊姊為什麼打她?
「你鬧夠了沒有?!」柳青嵐怒目相向。「昨夜戴冠大典的宣誓你全忘了?你早已捨棄一切,現在還在提什麼見最後一面?」
「我求求你……」望雪拖著兩名婢女跪下。「求求你們,我不是一去不回,我保證見了我爹之後我一定會跟你們一塊回來,求求你們……」望雪不死心,淌著眼淚頻頻對眾人磕頭。
什麼聖女之尊,她全都不管了,她只想回家見爹——她只想回家見爹!
行不通,大宅規矩就是進得來出不去,柳青嵐再同情也只能打碎望雪夢想。
「帶她回房。」柳青嵐背轉過身下令,架著望雪的婢女應了聲,隨即拖著她離開,身後還跟了兩名以防她使勁逃脫。
原諒我!望著一路嚎哭的望雪,柳青嵐抬手抹去眼角淚水。
夜訪的李皓落地便聽見房裡一陣哭聲。她在哭?他心裡方浮現望雪纖柔又倔氣的面容,手指已經暗自運氣劃破窗紙窺看。只見她背窗伏在床上,鄰旁還站了兩名婢女,不斷面面相覷。
看婢女表情似乎已忍到極限,兩人最後交換一次眼色後,一名婢女大膽向前。「聖女,您已經哭了快半個時辰,就別再哭了,眼淚掉多可會傷身。」
望雪猛地回頭低斥。「要我說幾次你們才願聽,我不需要你們在旁邊說三道四,出去!」
她還哭得真是慘,鼻子紅了眼睛也腫了。李皓暗想,什麼事讓她這麼傷心?
婢女們見她勸不聽,搖搖頭後躬身退開。
婢女前腳剛走,李皓進門。
「不是要你們走——唔!」話還沒說完,背上穴道已被點中。
他看著她小聲說:「我要熄滅桌上燈燭。你答應不出聲,我就解開穴道。」
望雪瞪著他點了兩下頭,心裡閃過不祥的預兆。
他果真說到做到,昨晚才說會再來,今晚就來了。也罷,她一想到性命垂危的爹爹,眼淚便掉不停。反正她最重視的人只剩下一個,她再勉強自己也沒什麼用了。
「你哭什麼?」李皓被她眼淚搞得渾身不對勁,心裡直像生了一堆螞蟻亂爬。「有人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