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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岳靖

    「Arrivederci——」

    結束和Enzo的通話,歐陽荷庭把話筒放回基座,從抽屜取出打火機和煙匣,揀了根煙,點火,推開窗,望著外頭霞光。

    是晚霞。那紫紅雲海濃濃稠稠,壓疊地平線,交互捲滾,落日被削得剩一層橘子皮。固定航班正在起錨鳴笛。他以為他睡不著,看來他是睡過了,或者,他其實把時間花在畫新床上,弄了一個下午,沒結果,伍爾坎意志遠離他,晃眼已是令人心癢的向晚時刻。

    他想見她!想再聽她吟詠Sappho!

    好吧!他也許會買張水床,讓她躺在上頭吟詠Sappho!

    他要成為獸!成為四肢直立向她逼近的獸!

    歐陽荷庭心頭熱熱的,沉沉吐出最後一口白煙,往桌上的水晶煙灰缸捻熄煙蒂,邁開長腿,快步走。

    回臥室,他梳洗一番,換上三件式西裝,打好領巾,別上她說的「葡萄綠」領帶針,穿了一雙與西裝相近的淡梨色孔紋皮鞋。

    「哥哥,你要出去嗎?」走出房間大門,妹妹剛好上樓。

    歐陽荷庭行至樓梯口小廳,拿起電話分機,撥往旅店訂餐,掛完電話,他對著站在頂階樓板的歐陽若蘇說:「哥哥幫你訂了晚餐,你自己吃。我今晚有重要的事,會很晚回來。」

    歐陽若蘇點頭,看著兄長走下樓,開口說:「哥哥,之前旅店管家送的葡萄酒,你要不要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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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把酒包得像一束花——以為他要去赴什麼重要約會——用粉橘色綢布纏裹,再綁緞帶蝴蝶結,看起來萬分慎重。

    這樣行吧?現在還不算晚,天空不見銀月,星子寥寥無幾,夕暉余彩未散盡,鷗鳥叼著魚依然盤旋海面。

    歐陽荷庭走在臨海大道路邊,一排燈沒亮半盞,路中行車也沒點大燈的。會不會去得太早?歐陽荷庭忖度著。平晚翠只說今晚,沒說幾點。他是等到日落,才出門,不過,兩人住得太近,他到她那兒,恐怕稱不上晚。

    他的表在她身上,時間全在她身上,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刻,什麼時刻稱作「今晚」?是說——無論早、晚,她都等他嗎?所以,幾點幾分也就變得不重要了!這麼一想,歐陽荷庭不禁加快腳步,拐進情侶巷,下階速度暢暢如奔流。儘管時間變得不重要,他反而心急,想立刻見到她。

    門上的扶桑花環沒變。歐陽荷庭探出手,朝向藏在薔薇花影裡的門鈴,碰著不按,收手改用敲門。這敲門聲必須穿越一大座庭園,方能到達她的屋子,假使她聽得見他的敲門聲Enzo!那一定是命運的安排。

    或許正是命運的安排——在他敲門後沒幾秒,門板動了。平晚翠聽見他的敲門聲。為他開啟門板。

    「你來了。」她抱著亞當,耳上仍留那朵他為她簪上的小小荷花,一見他便說:「我一直在等你……」等在門後、等在心上——就怕他不來。

    歐陽荷庭往門裡跨一步,視線無法從她臉龐挪開。「晚翠……」他叫她,可什麼也說不出來。

    平晚翠對他笑著,放開亞當,接過他手上的葡萄酒。「好漂亮!要送給我的嗎?」沒等他回答,她踮起腳尖,啄吻他。「謝謝——」

    歐陽荷庭不再當紳士,臂膀一伸,緊緊地擁住她,雙唇密貼她的小嘴,舌頭勾撩她甜軟的舌尖。

    平晚翠回吻他,柔荑抱著他送的酒,身子輕顫著,她在他唇裡低吟:「先吃飯……我做了很多菜,還有你喜歡吃的葡萄派……」

    歐陽荷庭慢慢離開她一點點,又吻回去,輕柔咬吮她的唇。

    「喵——」亞當吃醋了,在扒他的褲腳、她的裙擺,它要兩個大人注意它。現在是用餐時間,它餓了!「喵——」這個叫聲凶狠狠。

    他們分開,默契地低頭看腳邊的惡霸。她笑了起來,美眸嬌瞅他一眼,旋身離開他的臂彎,往裡走。

    燈亮了,白天裡的多彩庭園,蒙了一層夜魅,恍若從天真開朗的活潑女孩,蛻變為性感神秘的成熟女性。

    沈眸凝望那優雅倩影,歐陽荷庭長腿邁開兩大步,將她攬回身前,俊顏埋在她柔嫩馥郁的頸側。平晚翠微轉臉龐,他的唇又銜住她。

    怎麼也吻不夠!他就是來當獸的!他放不開這個女人,他想要她!

    「別走。」他對她說。

    平晚翠舉起一隻手,朝後摸他的臉頰。「你不餓嗎——」

    他沒回答她,封住她喘息的嗓音,將她抱起,往她的屋宇走。

    亞當的叫聲無法讓他們再分開,不夠尖利的小爪子抓不破男女世界綺情門。

    他知道從哪兒進去。她的房間位在客廳,後門,與廚房交相通的十字廊道,外頭有個入口小廳,很靜謐,不受干擾。

    房裡那張籠罩在春情暖澤中的床,不大,鋪著亞麻色的被單,緞質絲線暗繡荷花紋。歐陽荷庭知道這一切是為他準備,為這一刻準備——她願意,很願意——他將她放在床中央。他們的鞋先落地,接著是他的西裝外套。他俯首吻她一下,拿開她抱在胸前的葡萄酒,往床畔桌擺。

    平晚翠拉住他的掌,美眸迷濛。「那是我的禮物……」

    「嗯。」歐陽荷庭輕應一聲,摸著她身上長衫裙,找到細長的拉鏈,一寸寸拉下,揭開文明的遮羞布。

    他要當獸,要和她原始地相擁、交纏,成為一幅米開朗基羅或柯雷吉歐的《麗達與天鵝》!

    她白皙的柔荑探往他背心衣扣,一顆一顆解開。他脫完她的衣物,換她脫他。

    歐陽荷庭摸著平晚翠的美顏、摸著她戴葡萄綠耳環的耳垂,每摸一處,親吻一處,同時任她脫解他身上剩餘的衣服和配件。他閉上眼,微微仰頸,讓她扯開他的領巾。

    一件一件,像她種花時除草一樣,那日,她也是這樣對待中暑的他,拔掉他身上所有的負擔,使他一身輕,心也輕,束縛全離。他抱著她翻滾一圈,要她坐在他身上。

    他張眸,看著她長髮微掩的赤裸胴體。

    平晚翠沁汗了,嬌軀濕透一片,染濡他。她從來沒有這樣坐在一個男人的身上,讓他將她看盡,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暈陶陶。她雙手往他俊顏覆,遮蓋他灼爍的琥珀色瞳眸,說:「不要看……」

    歐陽荷庭瞇眼,昂挺下頰,吻她的掌心,大掌抓住她腰側,將她往上托送。

    「你怕嗎?」歐陽荷庭回到她臉側,軀幹壓疊她。她的腿被他的腰臀從後方鑿開,試探著。

    平晚翠搖著頭,她不怕,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好想。否則她不會採了葡萄還繞遠路,從臨海大道回家,她想看他,想幫他種一池荷花,想把他的時間統統佔據。

    「別走……」歐陽荷庭嘶啞地出聲。

    在疼痛之中,被歡愉撐開。這是第一次——

    他像獸,用野蠻的姿勢,逼近她。

    平晚翠低泣的嗓音,猶若一隻脆弱小雌貓。歐陽荷庭摟著她,吻她的肩、吻她的發,彷彿小舟在狂浪港灣中,不敢太躁進,緩下動作,慢慢來。

    「對不起……」吻不斷落在她這兒那兒,他溫柔至極地呢喃:「對不起……」他並不想弄痛她,但沒辦法。

    平晚翠搖著頭,耳畔的小荷花掉在枕頭上,壓碎了,殘瓣粘貼她淚顏,她的手往下抓住他,不是阻止他的進犯,只是想碰觸他,像他碰觸她一樣,她找到熾熱的男性根部,怯怯而挑逗地摩著他。

    歐陽荷庭抽了口氣,握住她的小手,律動起腰臀。

    無法再忍耐!這真的太美好!他們還沒喝酒,先醉暈。空氣中縈漫葡萄與汗水的氣味,隱然置身釀新酒的大橡木桶,他們奮力地踩踏、跳躍,讓成千上萬的果實流出汁液來。

    她要他輕一點。

    葡萄壓汁力要細膩,最好以拇指食指一顆一顆捻擠。

    怎麼等得及?他就是等不及要品嚐,品嚐發酵後,柔軟、圓潤、微帶激烈的絕妙滋味。

    歐陽荷庭托高平晚翠的臀,在她背後撞擊著。這對她而言,太狂暴了,幾乎昏厥過去。

    「晚翠……」歐陽荷庭翻轉她身軀。

    「別離開我。」他吻她的唇。

    她回吻他,也對他說:「別離開我……」

    他們緊緊相擁,融入彼此身體裡,潮濕而滑膩,像海水的浪潮一樣,也舒緩也狂烈地起伏跌蕩。

    她像是一艘船,船對他而言,是極重要的存在。他寫的小說裡,就有艘船,那是艘帶人冒險、給人在漂泊時安定的船,是他系列作品裡的靈魂。現實生活裡,他有一片海,正需要一艘指引的船,他認為——就是她。

    他想在她身上定下來!

    他是水手,在她提供的溫暖船艙安眠,醒來,走過愛的迴廊,去尋找海底深淵中的寶物。

    「晚翠——」歐陽荷庭不再壓抑,迸裂似地喊出她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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