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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岳靖

    歐陽若蘇看著那關上的扶桑花浮雕滑門,笑著點下頭。「嗯。」

    「一個美麗的小女孩……」海英拿起桌上澄透晶亮的水杯,喝了口旅店昂貴的水,喃喃自語:「單純、乖巧+有禮貌。」那個教養良好、幫他倒水的皇家妹妹,是否過幾年會轉性?都說女大十八變——這指的應該是某種可怕潛力,像他妹妹那樣做些不可說之事……

    「無恥的賊,」歐陽荷庭走進客廳,開口沒好氣。「信不信我把你送進牢裡?」

    海英放下水杯,抬眸,看向那個走出花拱門、正在下台階的貴族先生。「皇先生不也一樣——」他開口。

    「你說什麼?」歐陽荷庭定住步伐,視線狠戾地射過去。

    「無恥啊……」海英一笑,慢悠悠站起,啪地往桌面丟了一本書。

    《海神系列首冊》!那是他和父親合著的——代表他昔日同父親學習的美好時光,對比今日,他的傷感與憤怒棉一寸寸地被挑起了。歐陽荷庭渾身僵凝,手握著拳。

    「聽說你告訴晚翠你叫歐陽荷庭?為什麼呢?皇大作家?怕人家知道你出身不凡,利用你來攀龍附鳳,但你只想談個不負責任戀愛玩女人嗎——」

    「閉嘴!」歐陽荷庭怒聲訶斥。「你以為你是誰?又知道什麼?」海英說到晚翠,使他整個爆發出來,衝上前,揪住海英的衣服,問:「你跟她說了什麼?我歐陽荷庭和她的事,用不著你管!」

    「你又以為你是誰?」海英嗤笑,甩掉他的手。「什麼歐陽荷庭?什麼我和她的事?真好笑……」輕蔑地看他一眼,臉容換上凶暴表情。「皇荷庭,你給我聽清楚,晚翠不是你皇家公子哥玩弄的對象,你敢傷害她,我也會宰了你!」把帶來歸還的劍往桌面書本一捅,他隨即恢復悠哉笑臉。「本人外科見長,也算得上是刀劍高手,您請自重。」看一眼桌上直凜凜的劍。主權宣示完畢,他旋足,朝總統套房特有的豪華大門邁步。

    「海英少爺?!」管家正好入門,驚疑地與海英對望。

    「您早、您早,」海英笑著握握管家的手,先蒙人家一頭霧水,再說:「我好像弄壞了一點東西,不要算進我朋友的住宿費裡,找我舅舅請款就好。」俐落地快閃出門。

    一向精明的旅店專業管家,這會兒,也呆頓了一下,才回神,走往客廳中央,到達前,早看到桌上豎著奇怪的東西,然後,察言觀色的眸光瞥向身形僵硬、站立不動的男人。

    「歐陽先生,這……」停定桌邊,管家終於看清是怎麼回事——

    又不是古代的飛刀傳書!海英少爺居然用劍把書釘刺在桌面,看來,不只弄壞一條泰絲桌巾,底下的桃花心木桌也得報銷,退出總統套房。

    「你們門禁不森嚴,我要退房。」一住兩個月的好客人歐陽先生,首度發出對旅店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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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決定了!就在此地落腳,不需要再找什麼最適合。最適合就是他第一眼看中的!

    被海英這麼一鬧,歐陽荷庭反而心急,早餐吃不到三分之二,便匆匆出門。他應該乘車,但去她那兒,他只想單獨。

    一個人走在朝陽艷麗的加汀島典型早晨裡,輕霧中的扶桑花從他眼底掠過又掠過,這座島試圖在他身上染繪各種熱情。越是接近情侶巷,他發現男男女女越是一對對,除了他腳下,地上看不到拖長的單影。那些影子勾腰摟肩,連在一起也黏在一起,他們行過扶桑花搖曳的鋪木道,去海邊晨泳、浮潛,兩個人吃同一份三明治、同一顆蘋果,不對分,而是你一口我一口。

    「好甜!」

    一個聲音令他回首,在無數雙人影中,他看到她一個人。

    「歐陽先生!」她也看到他一個人。

    走進情侶巷時,他們是兩個人。一抹陽光斜拋他們頭頂,拉下重疊的雙人影。

    他說:「我有話跟你說……」

    「嗯。」她點了點頭,臂彎掛著竹籃,滿是成串葡萄。

    似乎去了一趟果園?哪兒?海英那兒嗎?歐陽荷庭想問平晚翠。這又是一個瘋狂想法!他昨晚決定只談房子,現在就是來談房子,那麼,趕緊壓下不必要的問題、不必要的衝動。

    平晚翠卻像是聽取了他心底聲音、看透他腦中想法,說:「我去果園採了葡萄,海英采沒兩串就不見人影,八成又上甜品屋了,還說要幫我提籃子……」

    歐陽荷庭接過她手中的竹籃,動作有些突然。

    平晚翠頓了頓,回眸望他。他往前一步,與她齊走。這情侶巷窄到好處,兩人並列,絕對肢體碰觸,不是誰故意要碰誰。

    「滿重的。」他說。

    她對他微笑。「這是『皇帝葡萄』。」摘了一顆亮澤、像塗了一層糖蜜的葡萄,遞至他嘴邊。「很甜,你吃吃看。」

    不是他自己要張嘴,是這個女人太神奇!歐陽荷庭嘗了葡萄滋味。真的很甜!她說這是「皇帝葡萄」,他覺得自己真成了皇帝,讓她餵過牛奶粥、又喂葡萄。

    「晚翠——」他出聲,忽而改口。「平小姐——」

    平晚翠一愣,仰起臉龐,微笑一點一滴褪去,表情平淡、冷靜地看一個不熟的陌生人。

    歐陽荷庭不喜歡這種感覺,心頭刺痛著。

    「我自己拿就好了,歐陽先生。」平晚翠提回自己的竹籃,以平常的速度登階,卻是平常兩倍快到家門口。

    歐陽荷庭追上,在她關門前,不請自進。

    「平小姐——」

    「對不起,」平晚翠站在自己的庭園裡,眼神跟嗓音一樣堅定。「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隨便?」

    歐陽荷庭眉頭緊鎖。「我比較抱歉。」他看著她,琥珀色眸底閃過掙扎。「我本姓皇,歐陽是我母親的姓氏,因為有些變故,雙親過往後,我和皇氏家族脫離關係……」這並不是他想說的重點,他只想讓她知道:「我從來沒有任何欺騙你的意圖。」

    美眸瞅著他沒移開,但已不是像在看陌生人,她目光有點柔,紅唇輕啟。「你沒有欺騙我——」

    「沒有。」她的話根本尚未說完,還不是個問句,他竟急著回答。

    她沒再把話接續,只是淡淡一笑,逕自走向庭園底端的屋子。

    平晚翠知道海英一定去找過他。她不在意他是歐陽荷庭或皇荷庭。她覺得自己可以跟這個男人自然相處,自然地脫去他的衣服鞋襪、自然地幫他擦拭身上的汗水、自然地餵他喝蜂蜜水吃牛奶粥,還有把拿著葡萄的纖指放進他嘴裡……她不知道這個「自然」是不是隨便,就怕他感覺是隨便。

    「歐陽先生,要一起喝早點茶嗎?」又一個自然。

    她的邀請,他其實難以抗拒。房子的事就邊喝茶邊談,如仲介建議,他來結個情——為房子。

    歐陽荷庭在心裡提醒自己,望著她穿行花叢的身影,什麼提醒都是多餘,他怕她越走越遠,會消失,趕緊跟了上去。

    還沒喝早點茶,有人先來找她。

    一個男人——不是海英——要她庭園裡的苗栽。她的庭園還有一間溫室,座落屋宇左側,他看著她帶那男人走入木犀花拱小徑,進溫室,心頭莫名漫上緊張、不悅,等了幾分鐘,他提起腳跟,也走過去。

    溫室裡,他們的身影在排架間移來栘去,談著買賣的事。

    談買賣!應該他優先!他正是來找她買那幢位在臨海大道的雙層樓房。小花小草難道會比較重要?!

    歐陽荷庭撥開彎彎細發亂飄似的豆籐,穿越通道,就在男女興高采烈說著繁殖方法:如何扦插、什麼授粉、什麼育種……有的沒的時,出聲打斷人家。

    「平小姐,」他一向冷聲冷調,但這次,絕對是從未有過的冰錐語氣。「我們還有極重要之事未談,你想讓我等多久?」

    平晚翠盯著無預警現身溫室的男人,呆住了。

    「啊……抱歉、抱歉。」買苗栽的男人先反應,直對歐陽荷庭鞠躬哈腰。「抱歉,我是不是耽誤大老闆了……」

    這真是莫名其妙的言行!

    有點好笑。

    平晚翠定神,看著一身紳士裝扮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他真是一個有趣又複雜的人,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急忙送走買苗栽的男人,她回到屋前廊庭,看著坐在木架籐椅的歐陽荷庭,說:「喝早點茶對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事,對不對?」再熱也西裝筆挺、領巾光鮮的男人,肯定有那樣的紳士習性——早起茶、早點茶、午茶、晚茶、睡前茶——一天未必得吃到三次正餐,五次茶卻缺一不可。

    平晚翠笑了笑,伸手拉起歐陽荷庭。「對不起,是我邀你,卻讓你等。你喜歡蘋果派嗎?」

    「不喜歡。」歐陽荷庭答得飛快乾脆。是真的不喜歡,聽起來卻像小孩子賭氣。他皺了皺眉——不能再這樣下去——神情微凜,旋即道:「我最主要想和平小姐談臨海大道那幢雙層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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