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香彌
「啊,是,奴婢這就再去端一碗藥過來。」臨走前,她回頭再瞥一眼房內仍擁著福晉的主子,心頭隱約明白了一件事。
其實貝勒爺非常非常看重福晉,所以即使福晉之前做了那麼多惹他生氣的事,他雖然氣惱,卻始終不曾大聲責備過她。
原本瑟瑟發抖的海菱,身子已漸漸平靜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流進她的體內,暖暖的,讓她冰冷的身子有些暖和起來了……
啊,她快不能呼吸了,是誰把她勒住了,快放開她!
「你不會有事的,沒有我的允許,我不准你死,聽到沒有,不准!」看著昏迷不醒的人,綿昱緊緊抱住她,沉痛地喝道。
是誰在她耳邊吼叫?震得她耳朵好痛!
「你給我醒來、快點醒來!」
不要再吼了,耳朵真的好痛!
「貝、貝勒爺,藥端來了。」來到房門口,便聽到房裡那沙啞的嘶吼聲,珠兒頓了下,這才舉步走進來。
也難怪貝勒爺這麼擔心,福晉已經整整昏迷兩天了,太醫還說,福晉若過兩日再不醒來,可能就……
「貝勒爺,您放心吧,福晉一定不會有事的。」
綿昱沒說話,接過藥,繼續用嘴哺餵著海菱。
啊,好痛,是誰、誰在偷咬她的嘴?
見他喂完藥,珠兒走到床邊,提議道:「貝勒爺,我來替福晉按按人中穴吧,我剛聽人說,這麼做或許能讓福晉早點清醒。」
「是嗎?我來。」他眼中乍現一絲希望,便動手按了起來。
啊,痛、痛,不要再按了,好痛好痛,是誰這樣狠心凌虐她?
「咦,貝勒爺,您看福晉的眼角濕濕的!」珠兒吃驚的指著海菱濡濕的眼角。
綿昱凝眸細看,更加使力按著她的人中穴。
不要再按了,真的好痛!
珠兒終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貝勒爺,您、您好像按得太大力了,福晉的人中穴都被您按得瘀青紅腫了。」
綿昱這才罷手。
呼,終於不痛了,不要以為她脾氣好就敢欺負她,要是讓她知道是誰這麼凌虐自己,她一定、一定要報這個仇……
有股暖意包圍著她,讓她覺得舒服了些,意識漸漸再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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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溫暖。
耳邊傳來卜通卜通的沉穩節奏,催得她睡得更沉了,覺得這一覺睡得好滿足,好像有好一陣子沒睡得這麼熟了。
她不想醒來,可是有什麼東西一直搔著她的臉兒,弄得她好癢,迫不得已只好掀開了眼瞼。
映入瞳中的光線,令她瞇起了眸子,她睫羽輕輕扇動了幾下,等適應了光亮,這才緩緩睜開眼。
這裡是……寢房,那她耳邊卜通卜通的聲音是什麼呢?
她微微抬首,赫然發覺自己被一個人摟著,而那聲音就是從這人的胸膛裡傳來的,是……那人的心跳聲。
她接著發現,那輕搔著自己臉孔的東西,是一條墨色的髮辮,她的視線再往上移,看見了一張臉。
認出那張俊媚的臉是屬於她夫婿的,她愕然一驚,接著便發現他閉著眼,臉上的神色透著掩不住的疲憊。
他看起來似乎很累,白皙的下顎冒出了些鬍碴子來,似乎有幾天沒刮了,她不由得想起他滿臉鬍鬚的模樣,猜想留到滿臉落腮鬍要多久的時間……
等等,他那滿臉鬍鬚的臉……進宮之前她好像曾經在哪見過!
她斂眉凝目地仔細回想。是在哪兒呢?
在……啊,她和姊姊一塊去探訪生病的姑母,回程時馬車的車輪在半途壞了,姊姊讓她去撿乾柴的那夜。
原來是他!
海菱怔怔地望住了他。莫非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娶她為福晉嗎?
他這是想……報恩
綿昱一睜開眼,便迎上她驚愕的眼神,立刻驚喜地道:「你終於醒了!」
「你……」她想出聲,卻發現喉嚨異常的乾啞,身子也十分虛弱。
老天,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她怎麼會連移動身子的力氣都沒有。
見她蠕動著唇瓣卻發不出聲音來,他問:「你是不是想喝水?我讓珠兒倒給你。」不等她回應,他就張口喚道:「珠兒,福晉醒了,快倒杯茶過來。」
正在一旁打盹的珠兒聞聲,連忙慌張地張開眼。「啊,福晉醒了!」
「還不快倒杯茶來。」
「是,奴婢這就倒。」珠兒咚咚咚的奔至花廳倒了杯茶來。
接過珠兒倒來的茶水,綿昱一小口一小口的餵她飲下。
「還杵著做什麼,去請太醫過來!」
一旁的珠兒看著他溫柔的模樣看傻了眼,直到聽到他的吩咐,這才回神。
「哦,是,奴婢這就去。」珠兒收回看呆的眼神,匆忙跑出去。
海菱想離開他的懷裡,卻又矛盾的發覺他的懷抱好溫暖,她有些捨不得離開。他這樣抱著自己多久了?為什麼她的身子竟會貪戀起他的溫暖?
「我怎麼會一點力氣都沒有?」乾澀的喉嚨得到滋潤,她終於恢復了些聲音。
「你跌入池子裡溺水了。」綿昱回答,眼裡疾掠過一絲陰狠。
「我跌入池子……」她瞇眸想了想,這才記起落水前的事,「是誰救了我的?珠兒嗎?」
「珠兒不會泅水,她看見你跌進池子裡,連忙去叫來侍衛把你救起來。」他靠著床柱而坐,讓海菱舒服地偎在他懷裡,語氣有絲森寒地問:「你怎麼會跌進池子裡?」
「是……」她微頓了下,及時打住就要脫口而出的話,改口說:「我不小心跌下去的。」
「你撒謊,分明是五格格推你下去的。」對她竟想隱瞞這件事,他感到微怒,「你知不知道你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差點就沒命了!」
太醫說倘若她明日再不醒來,便救不回來了。一想到她將就此香消玉殞,他的胸口便彷彿被人狠狠擰住了般,緊窒得快無法呼吸。
所以這幾日來他一直抱著她,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著話,用盡一切辦法想讓她醒過來,不允許她就這樣離開他。
「我……」望著他那毫不掩飾的關切眼神,她的胸口驀然一熱,「是我自己沒站穩,不是五格格故意推我的。」
「她差點害死你,你還想袒護她?」綿昱怒道。
她搖頭,憶起醒來時想起的事,連忙問:「是你對不對?那夜被我領到山洞去躲避盜匪追殺的就是你吧?」
「你想起來了?」他眼露驚喜,但海菱接下來的話卻澆了他一盆冷水──
「你真的是那個大叔?」
他挑了挑眉。「我究竟哪一點像大叔了?」他才二十四歲好不好,雖然長了她八歲,但還沒老到要被她叫大叔吧。
見他一臉不滿的表情,她忍不住想笑,「那夜由於我很害怕,所以沒有仔細看過你,只知道你留了滿臉的鬍鬚,模樣很狼狽,加上聲音沙啞,聽起來有些虛弱,所以我才以為你年紀不小了。」她接著問:「你娶我是為了要報恩?」
他淡哼一聲,「報恩的方法很多,我沒必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來報答你。」
「那是為什麼?」這樣她就不懂了,彼此的身份相差懸殊,他為何執意要娶她為福晉?
綿昱正要開口,珠兒便領著太醫匆匆走了進來。「貝勒爺,太醫來了。」
在海菱昏迷不醒的這幾日,這位太醫就一直留在府裡,以便隨時就近照顧她。
綿昱起身,在她身後塞了顆枕頭,讓她靠坐著。
太醫過來替她號了脈,微笑說道:「太好了,福晉已沒啥大礙了,我開幾帖藥方,貝勒爺再派人去抓藥來煎給福晉吃,休養一陣子,應該就能痊癒了。」
「那就有勞太醫了。」送走太醫,他再走回床邊看見她輕闔著眼,又睡著了。
輕撫著海菱蒼白的玉顏,他眼裡微露不捨,扶她輕輕躺下,自個兒也再躺回床上。這幾日因為擔心她的安危,他未曾好好睡上一覺,將她擁入懷中,俊眼一閉,旋即沉沉入睡了。
海菱微微睜目,看著抱摟著自己而眠的夫婿,遲疑須臾,便再闔目。她沒有力氣掙扎,只好任由他抱著,而且他的懷抱好溫暖,那綿綿不絕傳來的暖意,彷彿撫平了她的驚惶與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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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小少有病痛,所以很少喝藥,而此刻飲在嘴裡的藥,滋味難喝得令她顰起了黛眉,好不容易終於飲完半碗,她輕輕擱下了藥碗。
一旁隨即響起一聲輕哼,「碗裡的藥都喝完了?」
珠兒毫不猶豫地立刻出賣她,「沒有,福晉只喝了一半。」
「把它喝完。」
她覷向說話的人,小聲的說:「我已經好很多了。」
「太醫說你要服用半個月的藥。」
「可是我覺得自個兒真的好了很多,不用再喝藥了。」
綿昱冷冷的問:「你是大夫還是太醫是大夫?」
「……」海菱抿了抿嘴,瞪著那棕色的藥湯,蹙攏眉心。
見她那模樣,綿昱沉吟了會,走過來,端起藥碗一匙匙餵她。「良藥苦口,待會兒我讓珠兒拿些糖來甜甜你的嘴,喏,現在乖乖把藥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