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路可可
「誰叫你這幾天熬夜吃消夜,害我跟著吃,胃都沒休息機會,當然就會一直不舒服。」她嬌聲說道,柔柔瞅他一眼。
「唉唷,這時候又很精明、很有理由了喔。之前不知道是誰,因為內分泌失調,生理期沒來,還以為自己懷孕了,迷不迷糊啊?」
「幹麼一直提這件事嘛。」她噘了下唇,可愛得緊。
「還有啊!你最近午餐吃飽後,就直接倒下去睡覺,胃根本沒機會好好消化,這點得改……」費朗攬著她的腰,忍不住開始叨念著她的壞習慣,已經不復他往昔不顧別人死活的自我中心德行。
「我心情好,腦袋沒煩惱,所以才會吃飽就想睡嘛。」如果不是這樣,她還真找不出理由解釋自己近來的容易疲倦呢。
「好啊。」費朗故作橫眉豎目狀,用力咬了下她的鼻子。「愈來愈會頂嘴。」
「跟你學的啊。」
費朗哈哈大笑出聲,腳步輕鬆得像是隨時要飄起來一樣。這可是他回家族大宅以來,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啊。
往昔即便知道奶奶疼愛他,他也在乎奶奶,但他仍不喜歡回到這個關係複雜的家族。除了在奶奶面前之外,他總是要板著一張臉,牙尖舌利地譏諷著旁人。
費朗低頭看向聶柏珍,她正專心地看著費家大宅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費家大宅位於半山腰,風景視野極佳,加上佔地兩百坪的南洋式迴廊設計,確實是有一些豪門氣派在。
「你家好大。」她低聲地說道,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堅持她以禮服赴宴了。
「房子算什麼!在我心裡,老婆大人最大。」他笑嘻嘻地說道,手掌與她十指交扣著。
她牢牢握著他的手,安心了不少,便能較為放鬆地與他走過一處白石環繞的水池。兩人竊竊私語地批評過水池裡驚人肥碩的鯉魚之後,再並肩倚偎著好好欣賞了一番費家主宅打上燈光之後的優雅。
「這裡空氣好好——」她深吸了口氣。
「等會兒壽宴結束後,我帶你去山上一處空氣更好的地方,唱歌給你聽。」他輕哼了幾句。
一直站在門口等著接待他們的陸管家,先是瞧見費朗眉飛色舞地進門來,現在又聽到他哼著歌,心裡不禁嚇了一跳——
這是那個每次回主宅,都像刺蝟一樣的浪子費朗嗎?
「費朗少爺。」陸管家微彎身鞠了個躬。
少爺?聶柏珍睜大眼睛,看著費朗。
「不符合我西方浪子的形象對吧?我老早就叫他們改叫我王子,他們幾個硬是不改口。」費朗故意揪起眉,一臉苦惱地說道。
「臉皮好厚。」聶柏珍忍不住偷笑出聲來,伸手戳了下他的臉頰。
「臉皮不厚,怎麼有法子一直以朋友身份纏著你不放手?」
費朗咬了下她的手指,繼而將其握在掌間,與她一同跨進裝飾著西洋半身雕像的大理石玄關。
玄關才轉彎,眼前一間法式宮廷般華麗客廳便豁然開展了來,繁複貴氣的裝潢讓聶柏珍不自覺地更挨近了費朗一些。
客廳裡站著約莫十來個人,主位上坐著一個約莫七十歲的銀髮婦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聶柏珍揪著費朗的手掌,心裡怦怦跳,愈來愈緊張。
費朗直接攬住了她的肩,一起走到奶奶面前。
「奶奶。」費朗才叫完,馬上便回頭催促著聶柏珍。「還不叫人。」
「奶奶好。」聶柏珍乖乖地點頭鞠躬。
費洪世芳打量了她幾眼,目光旋即移向笑容可掬的孫子。
「十幾年沒聽見你笑著回家了。」費洪世芳說道。
「奶奶,我跟你祝壽時,哪一回不是眉飛色舞啊。」費朗上前給了奶奶一個擁抱,濃眉俊眼滿是笑意。「生日快樂,我這回可是帶了大禮回來。」
「是你的大禮,但可不見得是我的。」費洪世芳沒有立刻表態,因為不清楚這女孩的定位。
「肯定也是你的大禮。她叫聶柏珍,是我老婆,你孫媳婦。」費朗笑著在聶柏珍額上印下一吻。
「你結婚了!」費洪世芳驚呼出聲。
費政一聽,立刻從角落跑出來,一臉狂喜地說道:「恭喜恭喜,我就說你們一定會結婚的……」
「是啊,有人天生命好,人在家中坐,都會有銀子掉下來。我一結婚,受惠最大、最高興的人,鐵定是你了。」費朗似笑非笑地看了爸爸一眼。
聶柏珍聽出他話裡的譏諷,輕拍了下他的手背。
費朗這才慢慢和緩了表情,閉上了嘴。
「當然、當然。爸爸希望小孩得到幸福,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費政雖努力地想抑制自己喜出望外的心情,但顯然不怎麼奏效。
而費朗一看到他那種竊喜的得逞表情,忍不住就想發飆。「你如果只是單純記掛我的幸福,那就當眾宣佈奶奶原本答應在我結婚後,要給你的三千萬,你一毛錢都不拿,如何?」
「你這個不孝子……」費政臉色一沉,在眾人面前仍想要擺出爸爸的架式。
「父不慈子不孝,今天的團圓還真是……」費朗習慣性地打斷他的話,譏諷地回嘴。
聶柏珍急忙上前,抱住費朗手臂,低聲地說道:「不要吵架,奶奶生日是喜事啊。」
費朗看向她一對清明眼睛,他冷哼一聲,絕定暫時不與他爸爸計較。
「什麼時候結婚的?」費洪世芳問道,把這小子被收服的情況全看在眼裡。
「昨天。趁著新婚,馬上就過來報告奶奶了。」費朗索性拉著聶柏珍,挨在奶奶身邊的大沙發坐下。
「費政,你們全都離開,我要和小夫妻單獨說說話。」費洪世芳大掌一揮,讓所有人退下。
費政第一個就往外走,準備約出一群女人好好狂歡一番。
迫不及待要找人幫你數鈔票了,是吧。費朗斜眼瞪人,正打算要開口對爸爸背影喊話……
「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爸爸,一定要那麼針鋒相對嗎?」聶柏珍擰了下他的手臂,還瞪他一眼。「你答應過我,盡量不起衝突的。」
「你看不出來,我在『盡量』克制了嗎?」費朗說道,不服氣地癟著嘴。
「完全看不出來。」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才當我老婆沒幾天,你就開始嘮叨了。」費朗故意翻了個白眼,心裡卻好感動——老婆果然一心希望自己好啊。「結婚果然是愛情的墳墓。」
「胡鬧。」費洪世芳敲了下費朗腦袋,伸手把聶柏珍拉到身邊。「你們認識多久了?」
「半年多了。」聶柏珍乖乖說。
「家裡在做什麼的?」
「她爸媽是退休老師,哥哥是個出了名的翻譯家,開了一間有名到不行的咖啡廳。她在裡頭幫忙,手藝好到一個不行,溫柔賢淑,心地善良,宜室宜家……」費朗辟哩啪啦地就是一串話。
「停停停——」聶柏珍脹紅了臉,著急地扯著他的袖子。
「這樣也臉紅?我還沒說出你十分之一的好。」費朗擠到她們身邊,捏了下聶柏珍粉粉的腮幫子。
「討厭……走開啦……」
一時之間,費朗和聶柏珍全在費洪世芳懷裡擠成一團。
費洪世芳摸著兩個小孩的頭髮,笑得好開心。
「什麼時候讓我抱曾孫?」她問。
「沒曾孫。」費朗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沒意見?」費洪世芳問她。
「我喜歡小孩,可是我更喜歡他啊。」聶柏珍認真地說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費洪世芳看著聶柏珍黑白分明的眸子,她不可思議地摸了下聶柏珍的臉。
費朗一直是個好孩子,他只是需要一個非常專心在乎他、愛他的人,來穩住他沒安全感的漂泊心。
「你去哪裡燒香求菩薩,找到這樣一個好老婆啊。」費洪世芳笑著說道,眼裡有著隱隱的淚光。
「能娶到她,應該是我燒了幾輩子好香吧。」費朗一看到奶奶也喜歡柏珍,馬上開心到一個不行。
「以後常回來陪奶奶。」費洪世芳拍拍她的手。
「好。」聶柏珍看著奶奶的眼睛,微笑著點頭。
「我沒生孩子,費朗爸爸是三太太生的,不過我最疼的就是費朗這個孫子了,你以後可得要好好照顧他。」
「我一定、一定會的。」聶柏珍舉起手做出發誓的樣子。
費朗在一邊滿意地直點頭,嘴巴簡直快笑咧到臉龐兩側。
「費朗如果敢再出去花心,奶奶打斷他的腿。」
「天地良心,我的心現在都放在她那裡了,哪有法子出去花天酒地啊?」費朗馬上單膝落地,舉高雙手投降求饒。
「這樣最好,別像你爺爺叔伯他們一樣,男女關係亂了一輩子。」費洪世芳拍拍他們的手說道。
「你聽到了吧。所以,實在是不能怪我當初對婚姻避之如蛇蠍啊……」費朗看著聶柏珍,雙手一攤,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一提到婚姻,我就想到爺爺的三個老婆,我爸的三次婚姻,叔叔、伯父們的情婦……」
「你會不會也有家族遺傳啊?」聶柏珍看著他,眼睛、嘴巴張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