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男帝

第7頁 文 / 席絹

    本來躲在涼蔭下,對粗奴們指手劃腳過足大管事癮的小丫頭,發現有人朝這邊過來,原本還沒怎麼上心的,不過當她看到走在前面的是身著高等武衛制服的御衛後,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整個人手足無措地抖著,只能呆呆望著那些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她的位階不夠高,從來沒機會見主子,所以也沒受過正統的拜見禮儀訓練,該說什麼話?該怎麼行禮?她全都沒譜,最後,總算知道無論如何都該有所表示的,馬上對其他人下令道:

    「你們快過來跪好!快點!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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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前方的新月小院正在整地,請容屬下先行過去讓那些粗奴迴避……」一名前領御衛停住步伐,望見前方跪成一排的粗奴,轉身對蓮帝稟報著。

    「不必了。她們在那邊忙活,擾不著朕。」蓮帝的聲音溫和可親,正如其人溫潤如玉,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一個看不出王霸之氣的帝王,卻正是盛蓮國所需要的,因為他是男帝。

    假若他是女帝的話,國民自然會對他有所要求與期待,寄托國強民富的願景——再次聲明,那是說,假如他是女帝的話。

    但他不是,他這個現任的皇帝不是女人,是個男人,所以是沒有實權的男帝。

    一個溫和沒脾氣的皇帝,顯然是好伺候的。所以御衛才敢在皇帝說完之後,仍然希望可以說服蓮帝改變心意。就見她道:

    「請您三思啊,陛下!那些粗奴自是不敢擾著您,但賤民粗陋不堪,看著就是有礙觀瞻,更別說她們身上恐怕還帶著什麼不乾不淨的病呢!再說,陛下您金尊玉貴,豈是這些賤民有福氣見著的?」

    蓮帝被這麼一勸,沒有馬上開口,像是被說得舉棋不定,心中無法做出決定。就在御衛認為自己成功說服皇帝,正在心裡暗自得意之時,皇帝身邊的首席女侍官白琳站出來說話了——

    「紀秀嫦,你哪那麼多話,陛下好不容易病癒,稍微有精神些,想出來隨意走走散散心,你亂七八糟說些什麼啊!那些粗奴離得那麼遠,不管她們就好了,總之,別再說了!再說下去,我看哪,真正擾了陛下好心情的罪人就是你了,到時你就自個兒去刑律司領罰吧!」

    「哎!白琳大總管,我的琳皇總管,你說這什麼話?我這不是一心為主,生怕有個萬一嗎?」原本強勢的御衛當下不敢再多言,陪笑說著。

    這個白琳可是號稱全盛蓮皇宮最潑辣的人了!她地位夠高、背景夠好,這還不是最讓人忌憚的,主要是她什麼人也不怕,就算是站在頌蓮王面前,被那凶狠凌厲的目光刺著,只要她沒錯,就不會對頌蓮王彎下腰,甚至敢直接指出頌蓮王做得不對的地方!有好幾次都把頌蓮王惹毛,要不是運氣很好,有蓮帝與頌蓮王君在一旁力保,這白琳早不知道被砍幾次頭了。可就算如此,也沒見白琳收斂,所以這個女人,大家都知道最好少惹。

    一個連頌蓮王都不怕的人,不是她們這些小小的武衛惹得起的。所以前領侍衛在陪笑中,訕訕地回過頭,繼續在前方開路,不敢再多言。

    蓮帝病了好些日子,今日好不容易能夠起身,聽說新月小院後方的雪櫻已經綻放,滿樹的白花,在微風一吹起時,飄成漫天的花海,景致美不勝收,於是打算來到雪櫻林裡享用茶點,度過悠閒的午後時光。

    白琳扶著蓮帝緩步走著,在經過那些伏跪著的粗奴時,也沒因為嫌髒而加快半分。似乎,還刻意放慢了點……

    白琳的目光淡淡掃過十步外跪著的那七個人,然後瞥回蓮帝臉上,暗暗相詢。蓮帝的左手悄悄比出個二,白琳很快心領神會——

    左手邊算過來第二個!

    就在一行人即將踏上通往後院的櫻林迴廊時,就聽見白琳突然低叫:

    「哎啊!我怎麼忘了叫人先到後院將白玉石桌、石椅給搬出來呢?這可怎麼辦才好?」好苦惱地拍了自己腦袋一下,一雙不太大的眼睛對上了前方的紀秀嫦,眼中充滿鼓勵與期待,很希望「有人」自告奮勇的表情。

    這女人不會是想叫她們這些堂堂的御前皇衛去做那等下賤的苦力活吧?開什麼玩笑!憑什麼她個人犯下的過失,卻要她們皇衛來彌補?這簡直是存心侮辱她們!再說大家分屬不同單位,這女人根本沒資格支使她!

    紀秀嫦就算心中恨極,正在肚子裡勤快地問候著白琳的父母,可臉上還是努力擠出和氣生財的笑容,委婉說道:

    「我等有公務在身,必須以陛下的安危為重,容不得有任何閃失。這點小活兒,請白總管另遺他人幫忙吧!」打定主意,不管白琳多難纏,她就是拒絕屈服。

    「真的沒辦法嗎?只是搬個小東西啊。」

    「真的沒辦法。」什麼小東西!三四百斤重的石桌石椅叫小東西?有本事她自己去搬搬看!紀秀嫦在心裡罵。

    「虧你們還是全國武藝最上乘的一流角色呢,居然這樣不濟!」白琳輕哼。

    忍住!絕對要忍住!要是中了激將法,不就被她的話套住,最後就算氣得半死,也還是得乖乖去搬!所以紀秀嫦咬住自己舌頭,任白琳去說個夠,反正她是打算裝死到底了。

    這個難纏的白琳倒也沒有再接著說什麼——這讓嚴陣以待的紀秀嫦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就見白琳回身看了看隨行的人員,歎氣道:

    「唉,怎麼辦才好呢?我只帶了四個宮男過來,別說他們沒法做粗重工作了,他們手上可都提著陛下的餐點呢,在陛下未食用之前,是不可以離手或落地的。」又想了一下,眼睛望向不遠處還跪著的那些粗奴,手指一彈!「這可不是現成的人手嗎?」說完,快步走了過去。

    「白琳總管!你別如此莽撞,事關陛下的安全,你不該——」紀秀嫦要阻止已是來不及,白琳已經跑過去招人過來了。只好苦著臉看向蓮帝:「陛下,您看她……」

    「秀嫦,只是讓她們搬重物,無妨的。走吧!」蓮帝臉上還是極之溫和的表情,唇邊甚至勾著一抹笑意,看得出來對白琳根本是毫無節制的縱容。

    要不是白琳整整大了蓮帝一截歲數,紀秀嫦差不多要誤會這白琳與蓮帝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私情了!居然這樣縱容一個下人。

    蓮帝確實心情十分之好,眼角瞥見白琳所領過來的人裡,有他要的那一個後,覺得今天的春風特別宜人、天上灰色的流雲特別美、陽光被擋在雲層之後,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找到你了,可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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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需要人手搬重物,所以將她們這五個人挑了過來。五人裡,其他四人都跟阿離相同的熊腰虎背、孔武有力,於是季如繪特別單薄的身形就一目瞭然,引得人人側目。

    每個人心裡都在奇怪,為什麼白琳總管會挑了一個瘦小的女人過來?只因為這瘦小得簡直不像個頂天立地女人的傢伙,長得特別好看嗎?可這個好看一點的傢伙,也未免好看得太小爺兒樣了,完全不像盛蓮女人,不高不挺不英氣,雖美,看起來怪。

    不過,即使怪,誰也不能否認季如繪是個很出色的美人。

    這七天來過著阿離口中的「天堂」生活,每一張曾經髒污不堪的臉都洗淨了、頭髮也往後梳起,扎牢一束在腦後。每個人都清爽地露出原來面目,而季如繪的好容貌便脫穎而出,成為一群粗奴裡的目光焦點。

    天生雪白的皮膚,就算在烈日下曝曬到發炎紅腫,也會在幾天後白回原來的模樣。她的五官挺秀端正,配置得剛剛好,不會美得太張揚,但也絕不會在一群美人裡暗淡。她堅毅的性情與疏離的氣質,使得她給人看起來的感覺就是淡淡冷冷的,什麼也沒放在心上,別人對她好或對她壞,似乎都激不起她太大的情緒反應。

    季如繪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站在這裡,而其他四個人正被人領去搬石桌石椅過來。她就站在蓮帝身側五步遠的地方,沒人交代她做事,把她叫來這裡站著之後,就沒有再指示些什麼了。旁邊的人也似乎都被那個白總管尋了事打發走了,連皇衛都退到一段距離之外。

    再怎麼笨的人也知道事有蹊蹺。只是,為什麼?一個如此卑微的奴隸,連被奴僕管事召見都是不可能的恩寵,怎麼會由著她站在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面前?怎麼說都沒有道理。

    「抬起頭來。」

    很溫和的聲音。這是季如繪第一個想法,但那聲音並沒有如願地讓她放鬆戒備,在這樣不尋常的情況下,任何的放鬆都是不應該的。她沒有辦法很肉麻地說出「小人惶恐」、「奴婢不敢瞻仰天顏」之類的話,也不囉嗦,上頭怎麼說,自己就怎麼辦!只要目前還沒改變自己的身份,那她就最好識時務一點。所以在這個男帝說完後,她沒有遲疑地緩緩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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