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謝上薰

    「臥虎哥，我是窮學生耶！」她低叫。

    「你不是，你是我負責照顧的人，不能穿得太寒酸，人家會批評郭家刻薄。」他獨斷地說。其實是知曉H大裡有為數不少的富家少爺和千金，風氣帶動之下，大家均會打扮的，他不希望水漾被比下去，太委屈了。

    「去試穿！」他直接丟出命令。

    他只要下了決定，水漾知道只有照做，否則辯到口乾舌燥也沒用。

    從以前住在郭家時便這樣，他堅持要買給她的東西，她不收都不行。

    接連換了五，六套衣服，他讓她從其中挑選三套，她選實穿性高又不太艷麗的色系，穿去上學不會招來一堆注目禮。

    他又刷卡，接著又往下一家繼續挑。

    她沒轍了，只有任由他去，突然，旁邊一家展示的模特兒身上穿著一件格紋長大衣，極淡雅的灰色，一點也不老氣，帥氣又時髦！可以當大衣穿，及膝的長度也可以直接當成冬季洋裝，配上黑色的襪子與長靴……

    她望衣興歎，想得正美，裡頭的專櫃小姐看她穿著一身便宜貨，心想她絕對買不起，連站起身招呼都省了。

    「你喜歡這件？」郭臥虎走過來，跟她一起欣賞。

    專櫃小姐一見到郭臥虎手上提著精晶店的袋子，馬上笑臉迎人。「要不要拿下來請小姐試穿？」

    水漾本能的先瞄一眼標價，火速搖頭。「臥虎哥，我餓了啦！我們去吃拉麵好不好？」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專櫃小姐的臉馬上垮下來。「買不起就別一直看！」

    小小聲的冷哼，偏偏郭臥虎的耳力該死的敏銳，聽到這充滿輕蔑的話，臉色愀變，頓住腳步，虎目冷冷地掃射過去，「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專櫃小姐嚇了一跳，但自信沒有第四個人聽見，冷傲地揚眉。「我有說什麼嗎？我是不敢得罪『貴客』的。」

    郭臥虎臉上滿是慍色，水漾知道他生氣起來有多恐怖，連忙安撫道：「臥虎哥，你不要生氣啦！不過就是一件衣服，買不買都無所謂。」

    他瞇起眼。「不，我一定會買給你，不過到別家去買。我要這位晚娘小姐知道，說錯一句話，將損失多少業績。」

    他馬上帶她到另一家百貨公司同樣的日系專櫃，不只買了極為類似且質料更佳的格紋長大衣，又挑選適合搭配的上衣、長褲、裙子，讓水漾立刻穿戴起來，其它的鞋子、長靴一併選購齊全。

    見水漾打扮得比洋娃娃漂亮，他賞心悅目之餘，不忘再重回上一家百貨公司，到那位勢利眼的專櫃小姐面前去晃—晃，看她臉色忽紅忽白，總算出了一口鳥氣。

    郭臥虎也知道自己有點無聊，但年輕氣盛嘛！修養難免差一點，看到水漾被輕蔑，他立刻火冒三丈。

    餓得前胸貼後背，總算吃到拉麵的雲水漾，專心的把肚子填飽，用力的問道：「財神爺，請問你今天刷了多少錢？你不是最會精打細算的嗎？」

    他一派自然地聳聳肩，「精打細算不用在這上頭，質料好的衣物反而耐穿、不變形，而且那些衣服的確很適合你，你只要常常穿，善盡它們的功能，就不算浪費。就怕你又犯毛病，捨不得穿，掛在衣櫥裡好看，那才叫浪費！」

    「知道了啦！」她吐吐小舌，沒好氣地嘟囔著，「你這樣子亂花錢，到了美國生活費不夠怎麼辦？」其實郭爺爺治家嚴謹，每個月只給固定的零用金，不夠的自己想辦法；雙胞眙有父母資助，但臥虎哥呢？

    「你會幫我嗎？」他輕輕—問。

    「奶奶留給我的錢在舅公那兒，必須等我大學畢業才能動用。」水漾認真思考、盤算，「這樣好了，臥虎哥，反正我週末可以去阿姨店裡打工，吃住沒問題，舅公給我的生活費我抽出七千元寄給你好了。」

    郭臥虎一聽，不禁哈哈大笑。

    他隨便說說，她卻信以為真，並且認真地想要幫助他，省下自己的生活費要寄給他，真是讓他又感動又心疼，又更加喜愛她了。

    她沒有千金小姐只圖男人供養她揮霍的想法，不會大難來時各自飛，反而願意奉獻自己的力量來幫助他。

    對她的感覺，不只是喜愛，而是真正的愛了。

    「臥虎哥，你笑我，我也知道七千元微不足道……」

    他點住她的唇。「不，七千元很多，太多了，你一個月生活費的三分之二，我不能接受。」

    「可是……」

    「對不起，水漾，我跟你開玩笑，沒想到你會當真。」他握住她的小手，不太柔細的觸戚，說明這是一雙認真過生活的手，自己打理日常瑣事。

    「臥虎哥……」水漾超尷尬，她的手第一次被男生這樣又摸又揉，他想幹嘛？可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他想像成色狼。

    「水漾，你忘了我很會精打細算嗎？」

    「什麼？」

    「若是沒有足夠的錢，我怎麼可能帶你去刷卡買衣服？」他微微笑著，嗓音溫柔宛如春風。「將來的變化如何我無法預言，但是到目前無止，我絕對是三兄弟之中最富有的一個，因為我最愛錢。」

    「你愛錢我知道，但是你幫舅公抓帳可以賺到很多錢嗎？」她問過家裡開會計事務所的學姊，新進助理的薪水才二萬元左右。

    「因為我還是學生，所以只拿3％。」

    水漾一臉茫然。

    「比如我抓到有問題的帳目是一千三百多萬元，若能追回一千萬元，爺爺要付給我三十萬元。」

    杏眼圓睜。「你最厲害的一次是拿到多少酬勞？」

    「三百多萬。那一次，爺爺大發雷霆。」

    「那當然，這表示有人虧空一億多……」

    「不，是兩億多，因為是內賊，爺爺心軟的只追回一億兩千萬。」他輕輕低語，語氣轉冷，眼神泛愁。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嗎？」住在郭家時，她只是個高中女生，一心三思準備考國立大學，沒人會對年紀幼小的她說家族紛爭，她也不懂。

    「爺爺跟所有的老人一樣，容易犯心軟的毛病，姑息養奸。」

    「不怕的，以後有臥虎哥幫忙。」

    「我已經得罪許多人。」

    「對喔！你擋人財路，抓出內賊，一定很顧人怨。」

    「你可不可憐我？」

    「臥虎哥好可憐……雖然你看起來一樣神氣兮兮的。」水漾輕輕蹙眉，嬌怯怯地看他在仔細研究她的手，「我的手可以還我了嗎？」以前也曾牽手走路，但就像大哥哥牽小妹妹，不似如今搞曖味。

    郭臥虎哈哈一笑，牽著手走出拉麵店，就是拒絕還她，一直到坐回車內。

    「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她認真想了想，有點難為情。「真的可以說嗎？」

    「你想看A片？」

    「沒有啦！」

    「要我陪你去買內衣？」他悶笑。

    「我扁你喔！」臉爆紅。

    「那你究竟不好意思什麼？」

    「我很想去美麗華坐摩天輪和旋轉木馬，可是一個人去怪怪的，又沒有男朋友。」真是給他氣到忘了要害羞，「我一定要趕快交個男朋友……哇——」

    車子突然衝出道路，害她險些咬到舌頭。

    「你急什麼啊？」

    「你不可以交男朋友。」他沉聲道。

    水漾一怔，看著他僵硬的俊臉，「為什麼？」奇怪自己並不生氣。

    郭臥虎毫不遲疑道：「因為我想跟你結婚！」原本打算回國後再慢慢使她瞭解他的心意，但現在，等不及了。

    想背著他交男朋友？等下輩子。不，下下輩子。

    水漾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美麗的杏眼睜得老大，眼神充滿懷疑，可是，一想到郭臥虎絕不信口開河的個性，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慌亂，臉色火辣辣地紅了。

    她不懂啊！

    「你……你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啦！」口齒不清地驚叫。

    她的反應使他愛她的心更加篤定，至少她沒有生氣，並不排斥。

    「水漾討厭我嗎？」

    「誰會討厭臥虎哥？怕你倒是真的。」

    「我不管別人的觀感，只問你的感覺。你討厭我嗎？你怕我嗎？」

    她低下頭。「剛開始是有點怕你，現在當然不會了，更別說要討厭你，只是我沒有想過……」跟他談戀愛？甚至結婚？她真的沒想過。

    她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不敢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或感情，因為怕失去，寧可無慾無求，也不願得而復失，那更痛。

    「你從現在開始想，等我回國再給我答案，行嗎？」郭臥虎歎了口氣，嬌寵地摸摸她的頭，繼續開車。

    水漾果真呆呆的開始想，郭臥虎也隨她去。一直開車至美麗華百樂園，停好車，上去五樓排隊買票，再排隊坐上摩天輪，若非郭臥虎一直牽住她的手，她不曉得漫遊到哪兒去了。

    一個車廂可搭載六人，郭臥虎攬住水漾坐在一起欣賞周邊的風景，其餘兩對也是情侶，其中一對須被拆散分坐兩邊，在那兒互相拍照。

    車廂緩緩上升，視野變得開闊，可以遠眺台北0、圓山飯店及基隆河沿岸景觀，繁華的美景盡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