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謝上薰
這便是郭臥虎，實用大於虛榮。即使郭家的男人只要—考取駕照，爺爺便送—張二百萬的支票，任由他們各自去挑選喜歡的車子，郭皇亮與郭帝日都將二百萬元利用殆盡，開著名車拉風上街，只有郭臥虎考慮到畢業後不久要出國，先買一輛實用的小車便夠了。
他先帶她去咖啡店吃早餐，有野菜蛋色拉、三角麵包夾熏雞肉和吉士條、蔬果汁、咖啡，不夠的話還可以點一盅雞汁海鮮粥。
「哇，早餐就吃這麼豐盛。」水漾有一種「會被吃垮」的錯覺。
「早餐最重要，你多吃一點，在我上飛機之前你要把一公斤補回來。」
「你還記得啊？」她可是糗斃了。
「我不會忘記自己的承諾，別人給我的承諾我一樣記得牢牢的。」
「臥虎哥，你這樣子會被批評沒情趣喔！」
「有情趣的男人所給的承諾，你信？」
水漾想了想，同樣的話由郭帝日口中吐出來……
搖搖頭。「不信，我會當成開玩笑。」
「所以在我回國之前，你不要被有情趣的男人騙了。」他慎重告誡道。
「你在說什麼啊！誰會來騙我？要騙也要去騙富家千金、感情空虛的女強人或深閨怨婦，要騙我拿出一百元，想都別想！」有錢最實在，連父母都可以拋棄親生小孩，男人的真情又能相信幾分？
郭臥虎聞言，沉默不語。
反倒水漾又開了口，「臥虎哥才要小心呢！美國女孩開朗又熱情，台灣去的女留學生也會變得比較開放，你小心掉進脂粉陣，在那兒落地生根捨不得回來。
「你會想念我嗎？」他一定會回來，而且在最短的時問內回來，明知爺爺和夏姨會照顧水漾，但他還是不放心。
「我會很想你，不太會去想雙胞眙。」她衝他一笑，故作俏皮地眨眨眼。「因為雙胞胎彼此可以作伴，而你只有一個人。」
「你只須想念我，而不用擔心我。」醇厚的嗓音流露出淡淡笑意。
「我知道你很能幹，但是，單獨—個人在國外總不比在家裡舒服，凡事要多小心，你不像雙胞胎彼此可以互相照應。」水漾覺得「孤軍奮鬥』的人比較可憐，
「好。」郭臥虎點頭，眼帶深思地盯著她，「你這麼關心我，是因為我是你的大表哥嗎？」
「嗯，因為你是真正關心我的好哥哥。」她微笑給了他一個簡單的答案。
郭臥虎眸光一閃，「謝謝，我本來還在想我是不是該去面壁思過？這一年來你閃避躲我們閃得可真盡力。」
水漾呵呵乾笑，低頭吃東西，故意閃避他的挑釁。
「以後不許再這樣子。」
「知道啦！」
他並不想窮追猛打，只是怕她趁他出國期間大搞水泥工程，把心牆築得更高。
「臥虎哥，為何你和雙胞眙去不同的國家留學？」見他表情和緩了些，水漾暗暗鬆了口氣，趕快轉移話題。
「他們主修管理，我往財經方向走。」
「那也可以在同一個城市找到理想的學校。」
「他們必須聽從父母的安排，而那種安排不符合我的志向，我決定照自己計劃的路子走，爺爺也勉為其難的同意，所以便各走各的。」
「真可惜，你們從小到大都念同一所學校的說。」
「這又沒什麼，人各有志，長大了本來就會各分東西，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也對，反正分離是暫時的，過幾年一樣回『柏皇集團』聯手打拚。」
「你想一起來嗎？」
「什麼？」
「你喜歡賺錢，我可以請爺爺先安排你寒暑假來打工，工資比外面高……」有爺爺看著，他比較安心。
「不要。」水漾一口回絕。
「為什麼？」郭臥虎微揪眉頭。
「我在阿姨那邊做得好好的，而且寒暑假都借住在阿姨家，不幫忙餐廳的工作也說不過去。」
「你都打算好了，寒假也不回郭家？」
「這樣我打工不方便啦！」
「連過年也不回？」
「臥虎哥不在那裡，我吃年夜飯會吃得很尷尬耶！」她打哈哈，故意把問題推到他身上去，誰教他要提起敏感字眼。
天下的孤兒最討厭的節日便是：過年！
看人家團聚圍爐，一家樂陶陶，自己參與其中，臉上笑著，心底愈寂寥。
「我明白了。」他的語氣有些沉。
郭家的某個人傷水漾傷得頗深！他進一步肯定。為什麼？
他一雙如深淵般幽暗的黑眸筆直望進她無知的杏眼裡，看著她長長的睫毛，他居然無法硬著脾氣追問到底。
平時他替公司抓帳時，能不客氣地將有問題的財務報表扔到財務經理面前，即使財務經理是嬸嬸的親弟弟，他一樣破口大罵。
現在，面對水漾秀氣的娃娃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卻只能妥協。
「沒有我不想回郭家過年嗎？那簡單，明年，明年我會接你一起在郭家過年。」他直接攫取她話面上的意思，霸道地做了約定。
水漾愣了下，隨即點點頭，「好啊！」明年的事誰知道？先應付過去再說。
郭臥虎如何看不出她敷衍的心態？反正到時候絕對教她敷衍不過去。
到底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將她看作一位異性而不是妹妹？他也說下上來。或許是很早以前，或許是姑婆抓住他的手「托孤」的時候開始。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小表妹，但嚴肅的個性使他看起來不好親近，水漾反而跟雙胞胎比較玩得來，但若有功課上的問題一定會來找他。
同住在郭家的那兩年，使他更欣賞水漾的好性情，沒有時下女孩任性、驕縱的壞毛病，自己的房間整理得很乾淨，內衣自己洗，時常到廚房幫忙，練了一手好廚藝。這些其實都有傭人會做，爺爺—開始不讓她動手，她反過來說：「這些都是奶奶訓練我必須會做的事，奶奶說這是女孩子必備的基本教養。」
現在的女孩子有幾個會下廚的？就算會下廚，又有幾個能端出一桌拿手菜？即使小吃店、餐館四處林立，也有不想出門的時候啊！
多的是打扮時髦，但房間好比豬窩的女人。
郭臥虎不否認自己有點沙豬本性，絕不會結交空有美麗外表卻只等男人侍候的大小姐當女朋友。
下廚、洗衣服、整理房間，這些事情早在他念高中之前便做得很熟練，所以不管到哪裡生活，他都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一個人連自己都打理不好，又憑什麼跟另一個人組織新的家庭？這是郭臥虎的想法，他天生理性而重實際，最討厭懷抱不切實際的浪漫想法去生活、去戀愛的人，把自己搞得一團糟不說，還連累身邊的人當情緒垃圾筒或幫忙收拾善後。
他的叔叔，雙胞眙的父親，便是那樣一號人物。
他引為借鏡。
因此，對於沒必要在意的人，他從來不花費一點心思，省得麻煩。
而雲水漾，則是他非常非常非常在意的人。
他會慢慢的、一點一滴的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在意。
吃完早餐，他主動結帳。
「等等，我來付錢啦！」水漾忙掏出錢包。
「不用。」沙豬的優點之一，就是不好意思讓女人請吃飯，太沒男子氣概啦！
回到車上，水漾不解地看著他。
「說好了，今天我請客。」
「誰跟你說好了？我只要你幫我餞行，陪我一天，沒說要你付帳請客。」郭臥虎調侃道：「等哪天你此我賺得多，我一定會狠敲你一頓。」
「討厭啦！不早講，害我把一個月的生活費都領出來，弄丟了怎麼辦？」
郭臥虎暗歎口氣，先載她去郵局總局，把七千元存回去。
水漾輕鬆的跑回車上。「好啦！臥虎哥，我今天—整天都是你的。」
「我保證不會讓你遺憾少打了一天工。」
他們先去看早場電影，看完出來，百貨公司也開始營業，進去大逛特逛。水漾以為他要採購去美國穿的衣物，但看來看去全是女裝啊！
「臥虎哥，美國會下雪，你要多買一些御寒衣物。」
「我的衣服夠穿，不夠的到美國再買，我不想行李超重讓海關賺我的錢。」超會精打細算！
「請問一下，你究竟想在專賣女性服飾的這層樓買什麼東西帶到美國去？」
他嘴角揚起一個連自己也未察覺的微笑。「我只是想看看你這年紀的女孩子流行穿戴的服飾。」
「那你該到東區街頭去看。」
「我可不許你露胸露大腿給人免費欣賞。」他不欣賞暴露的美學，尤其是水漾，要露也只該露給他看。
她吐吐舌尖，「少裝乖了，以為我不曉得你們三兄弟常湊在一起看A片？視聽室的門只要一上鎖，我就知道了。」
「那又如何？」他只是淡淡地笑，從容、好看極了。
她心一跳。是啊，那又如何？哪個男生不看A片？
「你又不是A片女星，不必學人露胸又露大腿。」他邊說邊挑選展示櫃的冬裝，輕暖的羊毛杉，花樣雅致的襯衫、長褲，覺得適合的便挑出來在水漾身上比著，水漾偷瞄一眼標籤上的價錢。老天啊！最便宜的一件也要三千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