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奴兒甜

第15頁 文 / 齊晏

    「最漂亮的字?哼!憑你也配!踩爛你的手,看你以後還能不能寫字!」五阿哥永珂狠狠蹂踩他的右手掌。

    十指連心的劇痛讓永碩難以忍受,禁不住哭著求饒。

    「哭什麼哭?娘娘腔,噁心死了!」大阿哥永英冷冷嘲笑。

    「你是女的嗎?是女的才這樣哭,羞不羞啊?」永珂更用力蹂躪他腳下的那隻手。

    「小七長得像個女娃兒,說不定他真是女的,咱們拉開他的褲頭瞧瞧!」永群邪惡地笑說。

    「好啊──」

    六個男孩一擁而上,全都去拉扯永碩的褲子。

    永碩驚慌地抓緊褲頭,情急之下一腳踢出去,踢中了永珂的胸口,將他踢得仰倒在地。

    「你該死了,你竟敢踢永珂!」

    永英和永厚分別壓住永碩的臂膀,永芝和永群則全力壓住他的雙腿。

    「你想踢死我啊?!」永珂揉著胸口,痛聲大罵。

    「永哲,去脫他褲子!」永英大喊著。

    永碩看永哲雙手逼近他的褲頭,驚慌得猛烈掙動身子。

    「不要這樣──」他憤怒地大喊,兩腿用力踢蹬著。

    「我額娘說,妳娘是只騷狐狸,咱們來看看騷狐狸生的兒子,是不是也是一隻騷狐狸?」永珂把永哲推開,直接湊近永碩,雙手抓住他的褲頭猛力一扯。

    永碩的驚惶轉化成了暴怒,他發狠勁奮力掙脫四個哥哥的壓制,嘶吼著撲向永珂,永珂伸臂抵擋,兩人滾在地上一陣扭打。

    其他人見狀,立即衝過去幫永珂,頓時七個人陷入一片混戰。

    就在永珂的鼻樑被永碩揍了一拳,噴出鼻血時,永珂失控地抽出王爺送給他的腰刀,在混亂中刺進永碩的下腹。

    霎時間,永碩的下腹血如泉湧,染紅了他半個身子。

    所有人都被這個意外嚇傻了,驚慌得跳開幾大步,遠遠地看著永碩,不敢靠近他。

    「怎麼辦?小七會不會死?」永珂握著染血的腰刀,驚駭得渾身發抖。

    「咱們快走,千萬別讓人看見了!這件事一定要瞞著,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否則大家都會完蛋!」永英怕永碩活不成,急忙拉著弟弟們落荒而逃,把倒在血泊中的永碩一個人丟在原地。

    看著自己的鮮血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紅得刺眼的花,永碩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絕望過。

    他就要死了嗎?

    原來這就是死的感覺──

    寒冷、悲涼。

    一陣徹骨的寒意襲上永碩的背脊,他驀然從夢中驚醒過來,額上佈了一層冷汗。是因為今天對夜露說了那些話,所以才又勾起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嗎?

    那些令他難堪、痛苦、絕望的回憶,早已經被他深深埋在心底陰暗的角落裡了,他從來不願去想起。

    但是剛才的夢境歷歷在目,彷彿當年的痛苦又在他身上重新經歷了一遍。

    當年若不是老僕發現了他,把他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還暗地裡請大夫診治他,他早就活不成了。

    但是,他的命雖然救了回來,大夫卻凝重地告訴他,他的傷很有可能讓他無法傳宗接代。

    當娘一知道兒子被刺傷,甚至有可能斷根絕種,而自己卻無法替他討回公道時,便悲痛得一病不起,不到一年就悒鬱成疾而死了。

    他沒死,好好地活了下來。

    兄長們並不知道他們把他害得有可能斷根絕種,見他傷好了,對他的態度依舊回復冷漠,依舊不把他當回事,而且在他們的刻意隱瞞下,他受傷的事實被王府巨大的黑幕掩蓋住,沒有人知道真相。

    兄長們的母親都是出身名門望族,身份地位豈是他那個下等房奴婢出身的母親可以相比的?阿瑪從來沒有重視過他,王府裡雖然有老福晉憐愛他,但老福晉同樣也疼愛他的兄長們,所以他在王府裡幾乎是孤立無援的。

    他不會傻到要去為自己討什麼公道,因為以他的處境,絕沒有公道可言。

    他只能把被兄長們毒打、甚至刺成重傷的惡夢,深深埋進心底,絕口不提。因為就算他的母親出身低賤,但他至少也還是王爺的血脈,他仍然可以得到王府的照顧,可以在富貴的日子中長大,這是他最現實而且最實際的需要,所以他不會和兄長們撕破臉。

    不過,當他有一天知道,他的這張臉竟能夠當成武器時,他便毫不考慮地拿來報復他們了。

    他讓他們身邊的女人都為他著迷。

    就在他想得出神時,隱約聞到一陣藥香。

    轉過頭,他看見夜露端著藥碗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他的視線調回至手中的書本,不打算理會。

    夜露咬著唇,慢慢走到炕床前跪了下來,雙手將藥碗高捧到他面前。

    永碩默默地接過來,一飲而盡。

    自從幼年時被兄長們毒打之後,老僕就開始熬這味湯藥養他的身子。不知道老僕是從哪裡得到的藥方,總之,老僕日日熬給他喝,他也從來沒辜負過他的心意,就這麼服用了十多年。

    夜露收下他喝空的藥碗,然後再度回到炕床前,靜靜地、怯怯地望著他,等他吩咐她上床。

    永碩知道她在等待的是什麼,但他漠然地翻閱書本,刻意不睬她。

    夜露知道自己不小心逼出了他不想說的隱私,他會生她的氣是必然的,所以她乖乖地杵在床前,不敢打擾他淡漠的情緒,只盼望他能像往常一樣喚她上床,不要再生她的氣了。

    「回妳的房間去睡吧。」

    聽見永碩淡然的話語,她怔忡地看著他把書本放下,倒身閉眸準備入睡。

    他叫她回房?她冰涼的雙手緊握成拳,茫然凝睇著他的側臉。

    當她緩緩轉身回房時,淚珠滴滴滾落,濕了衣襟……

    躺上兩個多月不曾躺過的床,夜露把被子蒙頭蓋上,蜷在被子裡哭泣。

    她不該惹他生氣,不該把他的隱私逼問出來的。

    這陣子天天與他相擁入睡,她已經習慣了有他的體溫,也深深依賴給了她安全感的臂彎,突然間失去了這些,她覺得好孤單害怕。

    有這樣的感覺是不對的,她很清楚自己不該在感情上如此依賴他,她只是服侍他的丫頭,不可能永遠都能睡在他的床上,將來他會結婚娶妻,會有另一個女人來暖他的身子,到那時,他便再也不會需要她了。

    對永碩來說,她只是一個暖爐的替代品,一個不會將他的隱私到處嚷嚷的啞丫鬟罷了。

    [永碩……]

    她在心裡喚他的名字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他卻永遠都不會聽見。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這麼痛?

    她壓抑地啜泣著,眼淚濡濕枕巾,胸口悶痛得幾欲爆裂。

    哭泣的聲音掩蓋了推門而入的腳步聲,一雙手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將錯愕的淚顏緊緊擁入懷裡。

    「別哭了。」滿含憐惜的歎息聲,輕輕拍撫低哄著。

    夜露將臉龐貼在永碩熾熱的胸膛上,那是她熟悉的氣息,撫慰、填滿了她心中絕望的空虛,她驀然張開雙臂環抱他,纖細的雙臂用盡了全力抱緊他,那是一種害怕再失去的摟抱,像要把自己融入他的身體裡。

    永碩幽幽一歎。當她傷心失落地離開他的房間時,他就懊悔將她趕走了。他並不是有意冷淡她,只是不想面對他的隱私被她知道後的難堪和尷尬,沒想到竟會將她逼到情緒崩潰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用什麼方法可以讓女人迷上他,這是幾年來為了報復兄長而磨練出來的手段。只要他想出手,女人們一個個都肯為他寬衣解帶,就連王府裡最貞烈的四嫂都難敵他刻意施展的魅力。當兄長們身邊的女人個個被他征服時,他就能得到報復兄長的快感。

    幾年的戰果讓他對女人的心思和反應瞭若指掌,女人的一個眼神傳達的是什麼心情和意念,他都能犀利地透測到。

    但是,他用來征服女人的手段卻不曾用來對付過夜露。

    他希望和夜露之間的關係永遠保有純稚的那一面,在他的世界中建立起一個沒有複雜意圖、沒有虛偽感情的主僕關係,就像從前的他和慧娘那樣,兩人之間只有信任和忠實。

    可是,就在夜露將他冰冷的雙腳放進她溫暖的胸懷中窩暖時、在他將她拉上自己的床,夜夜暖著他的身心時,這個單純的關係就已經慢慢在改變了。

    他的心靈漸漸撤防,漸漸習慣了她的存在,除了信任、忠實以外,和她之間的感覺還多了一分依賴和眷戀。就算他只是靜靜地擁抱她,什麼都不做,他也相信這一顆心不會背棄他。

    然而現在,這顆心除了不會背棄他,甚至還已經深深愛上他了。

    雖然她也許還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驚惶無助,不明白自己的眼淚為了什麼而流?但是他比她自己更清楚讓她崩潰的真正原因。

    這個小丫頭愛他,已經愛到無法失去他了。

    知道她愛上他,感覺完全不同於征服兄長身邊那些女人們的快感,只有對她的憐惜溢滿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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