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典心
「幫忙?!」他不以為然的嚷著。「是幫忙吃飯還是幫忙搶劫,這些人看來全都是沒膽的小老鼠,根本派不上用場嘛!」
金寶也有話說。
「嫂子,你就說實話吧!這些人是不是你哥派來,準備要來吃垮我們的?」嘖嘖嘖,這麼多人,每天得耗去多少糧食啊!」
金寶、銀寶接連發言,可把事情弄得更擰了。瞧著丈夫的臉色變得愈來愈難看,秀娃連忙想挽回局面。
「不是的,他們是為了我,才——」
西門貴臉色一沈,開口打斷她。
「我只娶你一個,不養其他人。」
秀娃總算弄清楚了,丈夫在意的重點。
挑選新娘的時候,他可是連「候選人」的食量多寡,都要仔細計較,對食糧的重視可見一斑。
既然知悉了重點,她要說服起來,可就輕鬆多了。
「夫君,請聽我說。」她抓住重點,仔細分析著。「嫁妝裡頭,還包含了這些人以及他們的伙食費在內。」
噢喔,有自備糧食來?
西門三兄弟們的表情總算變得溫和了些。
秀娃則是再三保證。「他們各有所長,能做不少事情,絕對不是吃白食的。」她望著丈夫,水汪汪的大眼裡充滿了期待。
偏偏,左等右等,等了好一會兒,西門貴還是緊擰著濃眉,害每個人都懸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抖個不停。
秀娃只能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示意他低下身來。
「夫君,請彎下身來。」
西門貴擰著眉頭,雖然不情願,但是眼看她踮著腳尖,搖搖晃晃的很是辛苦。他這才微微彎腰,屈就妻子的身高。
她用小手遮住嘴兒,在他耳畔輕聲細語。「一般來說,沒有只退陪嫁的人,往往是連嫁妝一起退的。」她慎重的說。「這麼一來,就連錢也得全部退回去了。」
紅嫩的小嘴,貼著他的耳畔,那不時吐出的暖氣,教他有些心不在焉。不過,聽到了「錢」字,他馬上回過神來。
什麼?!
「退錢?」西門貴猛然直起身子,大聲吼了出來。「休想!」
龐大的身軀,擦撞了一旁的秀娃。她嚇了一跳,一時重心不穩,身子搖搖欲墜,就要摔下石階——
啊,糟糕!
會痛!會痛!
一定會很痛啊!
跌下石梯的她,緊閉著雙眼,等著即將來到的疼痛,一隻大手卻探過來,及時抱住她的腰,穩住她的身子,免去一場災難。
呃———
秀娃驚魂未定,怯怯的張開眼睛,雙手緊攀著丈夫肩頭,確定了風險已過,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小手按著胸口,待心跳緩了些,才預備開口道謝。
西門貴卻在這時抬高了手,讓嬌小的她高高在上的坐在他的臂彎上,比所有的人都高上許多。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這麼親密的抱著,讓秀娃有些害羞,但她還是不忘彎下身來,在他耳邊道:「夫君。」
「嗯?」
「謝謝你。」
他聳了聳雙肩,不以為意。
回過氣來的秀娃,又把話題兜了回去。
「夫君,再說,留下這些人,西門家等於平白多了許多不用付薪餉的人手。這難道不好嗎?」她說的話,全都切中要點,教人難以反駁。
西門貴瞇起眼睛,開始慎重考慮。
為免夜長夢多,秀娃決定打鐵趁熱,使出最有效的絕招。
「還有,夫君——」她柔柔的嗓音,再度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什麼事?」
她一臉無辜。
「該用午膳了。」
這招果然有效!
西門貴很快的做出決定。「好,留著他們。」他銳利的目光,在前庭掃了一圈。「不過,只要是留下來的,就得幫忙幹活!」
說完,西門貴抱著秀娃,轉身入門。他大步前行,很快的就把兄弟們拋在後頭,筆直的往飯廳走去,預備搶在其他人到達之前,搶先走進飯廳,享用那香噴噴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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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過後,西門貴帶著大批人馬出門。
趁著丈夫出門,秀娃先把陪嫁的人們安頓好了,才在翠兒的陪同下,一塊兒走出家門。
眼前的一切,只能用怵目驚心來形容。
那些鋪在路上的石板,因為時間久遠,又沒有維修,早已是零零落落。街旁的房舍也老舊不堪,牆面斑駁不說,還有數不清的破洞,有的竟連門板都不見了。
前方不遠處,還有兩個男人在大雨過後的泥地裡,扭打在一塊兒,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四周觀看的人們,非但不勸架,還紛紛拍手叫好。
看見這破敗紊亂的景況,翠兒的心裡開始打起退堂鼓。
「二姑娘,路況這麼差,要是一不小心,說不定會跌傷呢!」翠兒左看右看,注意得很,準備隨時捨身保護主子。「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我還要多瞧瞧。」秀娃堅持得很,還柔聲吩咐著。「還有,我已經出嫁,往後你記得改口,改叫我少夫人,別再喚我二姑娘了。」
「是的,二姑——」翠兒連忙改口。「是的,少夫人。」
主僕二人,繼續往前走去。
不同於翠兒的忐忑不安,眼前的一切,全讓秀娃驚奇不已。
當年設計西門堡的人,將堡裡規劃得很好,整齊的屋舍呈放射狀,以西門家的大宅為中心,往外增建,街道筆直,屋舍外皆建有溝渠,以利雨水排放。
如果好好整頓,西門堡其實大有可為。
這裡就像個小型的村鎮,內有街巷、水井,甚至還有打鐵鋪——那是少數還有在營業的店家。這裡的人們,現在從事的全都是「非法活動」,自然會消耗大量的刀劍。
秀娃一邊走著,一邊思忖著,該從什麼地方著手。
首先,她得請大夫過來,改善這邊的醫療環境。再請些木匠,整修毀壞嚴重的屋舍,然後,再換上新的石板,接著還要疏通閉塞的溝渠……
她邊走邊想,沒有留心路況,等到翠兒猛抓住她,大喊大叫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了。
「二姑娘,小心!」多年的習慣,翠兒一時還改不過來。
秀娃抬起頭來,赫然發現有人牽著牛走來。而她走在路中央,恰巧就擋了那一人一牛的去路。
「哞……哞……哞哞哞……」
牛的叫聲,嚇了她一跳。她當然聽過牛叫,但是,她可從沒聽過哪頭牛叫得如此淒厲大聲。
「你這頭笨牛,快走啊!可惡!」銀寶一手抓著把大刀,一手抓著綁在牛鼻子上的麻繩,死命的往前拉,但那頭黃牛卻奮力的往後退。
「哞……哞……」
一手拉不動它,銀寶乾脆丟下大刀,兩手一起拉。黃牛卻忍著鼻痛,以四蹄對抗他的兩腳。
黃牛這一使勁,銀寶一時沒穩住身子,腳下一滑,整個人被帶得往前,狼狽的撲跌在地。
「吼!你不要以為我拉不動你,就會這樣算了!」摔了個狗吃屎的銀寶,火大的跳了起來,捲起袖子,抹去滿臉的泥,撿起地上的大刀,憤憤對著黃牛咆哮:「信不信老子現在、立刻、馬上,就在這兒宰了你?」
黃牛哀怨又悲傷的叫了一聲。
「哞——」
瞧那頭牛張著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一臉的哀淒,被鼻環銜住的鼻孔還流出了鼻水,看起來就像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般。
秀娃看得不忍,終於開了口,小心翼翼的詢問。
「宰?為什麼要宰它?」她怯怯的問:「它是做錯了什麼嗎?」
「這母牛好幾個月沒產奶啦!」銀寶眉一橫,雙手往腰上一插。「當年大哥帶它回來,就是想說它會產奶,我們都已經養了它十年,誰知它現在不產奶了,留著也是吃白食,當然得宰來吃啊!」
母牛?
西門貴帶回來的?
已經十年了?
關鍵詞一句又一句,撞進秀娃的腦海,讓她的臉色一陣白過一陣。她顫抖的走上前去,細看著母牛,只見母牛睜著大眼睛,哀怨的瞧著她,而它的右耳殘缺,跟她記憶裡一模一樣!
「小花?你是小花嗎?」她驚訝的問。
「哞——」母牛親暱的靠了過來。
她記得它!
這是幼年的時候,她陪著哥哥去鄰近的縣鎮參加熱鬧市集時,在大街上發現的。她看見小母牛受了傷,耳朵殘破,正流著血,心疼得連眼淚都冒出來了。
哥哥為她買下了母牛,可愛的小母牛,從此成為寵物,跟小人兒形影不離。直到西門貴上門,領了銀兩之後,瞧見了小花後,又指名非要連小花也一起帶走,她才依依不捨的把小花送了出去。
哪裡知道,十年過去,再相見的時候,小花已經要被宰了!
嗚嗚嗚,可憐的小花!
瞧著這一人一牛,剛見面就如此親熱,不知前因後果的銀寶,在心裡暗叫不妙,不安的問道:「嫂子,你這是在做啥?」
秀娃回過身,雙手還抱著母牛,堅持不肯放手,急著要替久別重逢的寵物求情。
「求求你,別殺小花,它是我的牛。」
「啥?」
想到可憐的小花即將變成一鍋滷牛肉,秀娃連眼眶都紅了,慌忙拔下發間的銀簪。「唔,我用簪子買下它,要是不夠的話,我還有……」她邊說邊掉淚,接著還要取下玉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