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貝勒,少根筋

第4頁 文 / 季潔

    而在這一刻沒有人知道,倚青會這一個取代騰玥格格身份的任務,已將翔韞與聶雲棠兩個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命運,帶入不可預知的未來當中……

    ***

    當曙光透過窗欞投入朦朧的亮光時,聶雲棠便醒了。

    以往在「倚青會」時,她會早起練練劍、打打拳,來到豫親王府後她早起的習慣沒改,卻只能睜著眸,百般無聊地躺在榻上。

    唉!這騰玥格格可是文弱女子,哪像她是個拿刀持劍、憑著一身武藝保護自己的江湖女子呢?

    想著這幾日的夜晚行動,搜尋下來仍是一無所獲,聶雲棠紊亂的思緒竟也在模模糊糊之中,被睡意所取代。

    待她起身瞧了瞧天色才發現,都快過辰時了。

    「天!再這麼下去,真會養了身懶骨頭。」

    她懊惱地嘀咕著。方下榻,一直守在寢屋外的婢女聞聲立刻端著水進屋,準備伺候她梳洗、換衣。

    梳洗後,婢女開始靈巧地替聶雲棠梳頭、挽髻,突地婢女伸手想取下她耳上的白玉蝴蝶的耳環,疑惑地喃著。「咦!格格幾時有這白玉耳環?」

    聶雲棠凌厲瞥了她一眼,婢女被嚇得震掉了手中的玉梳顫聲說道:「奴婢……該死。」

    語落,怕她又要伏地賠罪,「咚、咚、咚」地磕起頭來,聶雲棠歎了口氣,軟聲道:「起來吧!」

    「謝格格。」

    見婢女打直身,她回過身,眼底卻映入翔韞神清氣爽的模樣。

    「這麼早?」他揚起一貫儒雅的笑容。「昨兒個說了要帶蜜金棗讓你嘗嘗鮮,誰知道一轉身便給忘了,最後還是把蜜金棗給帶回府了。」

    瞧他傻愣愣的模樣,聶雲棠的唇角竟泛起了微妙的笑意。

    「你梳洗好了嗎?」他突如其來丟出一句話。

    聶雲棠揚了揚眉,覷了他一眼,回過身讓怔在一旁的婢女繼續為她梳頭,冀望她冷漠的回應能讓他打退堂鼓。

    「我等你。」

    屋裡的氣氛有些沉悶,聶雲棠沒答話,透過銅鏡,看著婢女麻利地將她那軟若絲緞的發分成兩綹,仔細梳了兩條髮辮垂下。

    她五味雜陳地看著銅鏡裡映照著的自己,微微走了神。這是滿人女子尚未嫁人的打扮,此刻的她看起來有一股麗質天生的清雅。

    只是任誰都看不出,她現下正處在「人前顯貴,背地受罪」的狀況當中。

    這時翔韞微怔的身形拉回了她的心緒,她不解的眸光正巧與銅鏡裡的他相視。

    聶雲棠的心沒來由地一顫,翔韞的眼神雖然溫和,卻讓她沒片刻寧靜。

    兩人的視線在銅鏡中交會太久,霍地,他閃神的眸光率先恢復原有的清朗,接著若無其事地笑道:「今兒個天氣好,我帶你到外頭走走。」

    「我不出去。」

    「不成,我可是被賦予重任。」翔韞淺笑望著她,說得堅定卻又輕鬆。

    其實她另有想法,休養了幾日,她本想到「汲心閣」走走。

    她怒瞪了他一眼,不知他向來便是如此霸道。「我不是小姑娘,不用你陪。」

    他臉色一沉,半晌才不以為意,幽幽地笑開。「那就當你陪我。」

    聶雲棠怔了怔,一梳好頭立刻徐步走向他。

    今天他身著墨色絲綢小衫,外罩一件玫瑰紫的巴圖魯背心,頭戴黑緞寶石小帽,一條粗細勻稱的辮子俐落地由腦後直垂腰間。

    瞧著他挺拔的身段,聶雲棠沒由來地一惱。「你非得要叨擾我才開心?」

    「怎麼說的這麼傷人?」翔韞斂眉努了努唇,一臉受傷。

    事實上老福晉為騰玥格格異常的轉變,同他聊了些體己話,他們都把她莫名的轉變歸咎為臥病過久。

    他和騰玥格格的感情不錯,老福晉自然將滿心希望寄托予他。

    聶雲棠冷冷嗔了他一眼,這一刻,竟發現他眸底流轉著一抹讓人難以看清的異樣光采。

    哼!這看似斯文的男子心懷不軌,非奸即詐!

    不待她反應,翔韞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拽起她的手笑道:「瞧!廚子都幫咱們備好食籃了,可別辜負大家的盛情吶!」

    食籃?他幾時變出了個食籃來?

    「喂!你到底想怎樣?」她掙扎著,怎麼也沒想到他看似文弱的身形,手勁竟出奇的大,她根本無法掙脫。

    「走好哦!跌倒了可別奢望哥哥抱你。」

    「你敢抱我,我打斷你的手!」一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被他激得口不擇言,她陡地一怔,氣得直想踹他一腳。

    她緊抿著唇,正打算說些什麼好彌補失言,翔韞卻毫不在乎地朗聲大笑。

    他得意的朗笑,隨著秋風帶起彼此的衣袂,交錯模糊了兩人漸遠的身影。

    聶雲棠被他緊緊拽著,被動的腳步只能緊緊跟在他身後,她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第三章

    京城郊外,秋風帶起一地落葉,寥寥蘆花在蒼涼的風裡微微晃晃,波動連成一片綿延的白浪,與粼粼蕩漾的湖水翩然相映成景。

    走出了深宅大院,聶雲棠直直打量這眼前的美景,竟忘了方才同翔韞賭氣的不快。「就像下了雪一般……」

    她話一落下,始終立在她身側的翔韞卻沒由來一怔,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聶雲棠一顫,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了?」

    他衝著她笑道:「你還是沒變吶!」

    聶雲棠瞥了他一眼,不單純的心思機警地揣測起他話裡的意思。

    「以前一到秋天,你就愛拽著我到這兒看蘆花,甚至呆呆的錯把白茫茫的蘆花絮當雪,直嚷著說下雪了、下雪了;我糾正你說那是蘆花雪、不是雪,你倒還同我鬧脾氣呢!」

    他不會忘記,在西風夕陽下,瘦瘦小小的騰玥就像與秋陽撒嬌、陪西風玩耍的蘆花仙子,那隨風擺盪的身影總惹人憐愛。

    她嗔了他一眼,嘀咕了句:「我哪有那麼笨?」

    「不止笨,還霸道哩!天黑後,你還直嚷著要捧著大把蘆花雪回家,真是任性、刁蠻到了極點。」

    聽著翔韞回憶的欣喜語調,聶雲棠恍恍惚惚地思忖著他的話,心裡竟揚起一股莫名的妒意。

    翔韞所說的過去,是他與騰玥格格的回憶,是她未曾經歷過的片段。登時,四周突然變得寂靜,唯獨風撫動枯葉所發出的簌簌聲響。

    像是沉默太久,翔韞先開了口。「別顧著說話,廚子準備了一盅雞湯白粥,還備了幾樣你愛吃的桂花蜜糕、栗子糕等甜食……」

    他的話未盡,一陣冷風迎面撲來,兩人忽覺鼻端一陣癢,竟同時打了個噴嚏。

    萬分尷尬地面面相覷,翔韞俊雅的臉上掛了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片刻便優雅地吟道:「對妝台忽然間打了個噴嚏。

    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個信兒。

    難道他思量我剛剛一次?

    自從別了你,

    日日淚珠垂,

    似我這等把你思量也,

    想你的噴嚏常似雨。」(注一)

    聶雲棠抬起頭,錯愕地瞥了他一眼,像翔韞這種受滿人教育的王室子弟,怎麼會懂得這些逐漸衰微的明代小曲呢?

    而他竟還能朗朗吟誦出,真不知這翔韞貝勒讀的到底是什麼書?

    「你唸書念傻了?」她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心裡漫開一股詭異的波動。

    這首明代小曲,說的是世上癡情的女子,怎麼會不希望情郎對她的思念能更多更深呢?光一個偶然的噴嚏,女子也會把她想像成情郎的思念所致……翔韞怎能隨隨便便就拿來打比方!

    沒好氣地朝他軟斥一聲,她吸了吸頭鼻,內心不禁暗歎,若不快點找出名冊、結束任務,她很快就會在這一方養尊處優的環境裡,養成一身嬌貴。

    「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聶雲棠回過神,尷尬地甩開他不知羞恥黏著她的大掌。「誰同你害相思、心有靈犀一點通?」

    「也罷,不同你爭了。」翔韞略聳寬肩,好脾氣地笑著。

    聶雲棠氣得鼓起腮幫子,不明白她怎麼在瞬間成了胡鬧、耍脾氣的一方了?

    「過幾天騰鐸就要回來了,你得快養好身子。」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翔韞重新拽起她的手,溫柔地開口。

    一聽到騰鐸的名字,聶雲棠心一緊,急忙地定神問道:「他……我哥就要回來了?」

    他頷了頷首,取出了帕子讓她坐下後,開始為她打理起吃食。

    聶雲棠聞言,心中不禁有些惶惶然。騰鐸回京少說也要幾個月,她可得加把勁,盡快拿到名冊吶!

    「來,韞哥哥餵你喝粥。」翔韞端起湯盅,優雅地揭起碗蓋,朝著她眨了眨眼。

    聽到耳底落入的笑嗓,聶雲棠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說什麼?」

    「這粥要趁熱喝。」怕她燙口,翔韞甚至輕輕吹涼湯杓中熱呼呼的白粥,那一氣呵成的動作自然至極。

    聶雲棠翻了翻眸,一想到這傢伙儼然把她當成奶娃娃在哄,她不由得遍體生寒。

    她終於深刻體認到,騰玥格格果然是眾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千金嬌軀。

    皇上寵她、皇太后喜歡她,連眼前這一個卓爾不凡的翔韞貝勒也對她疼惜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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