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呢喃
「尚先生,你好,我是你的私人看護安若軒,未來請多多指教。」
清冷悅耳的嗓音自眼前清麗纖細的女子口中吐出。
她膚色極白,白到幾近透明,小小的臉蛋素顏未妝,簡樸的裝扮掩不住她姣好的身段。她的個頭比一般女孩子來得嬌小,娟秀的臉龐掛著秀氣的銀框眼鏡,削薄的黑髮整齊的貼在耳後,看見她的第一眼令人想到清晨沾露的小白花。
雙手環胸站在門邊的尚熙爵沒吭聲,僅是垂眸看她,不帶任何善意。
「我沒有請私人看護。」停頓三秒,他冷冷回答。
經過將近三個月的休養,他的記憶依然沒有回復,已經放棄治療的尚熙爵拒絕再跟人群接觸,一個人搬出尚家大宅,獨自在這裡養病,徹徹底底把自己隔絕起來。
隔著鏡片,安若軒眸底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的情緒。
「我知道,是尚夫人要我過來的。」不等他邀請,安若軒越過他逕自走入屋內,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裡。
「我不需要看護。」冷冷睇著她的背影,尚熙爵的語氣更冷。
聞言,安若軒倏然回頭。
他以為她是對自己不客氣的話不滿,不料她僅是拉過他的手,低頭專心察看他的傷勢。
這就是他三個月前一拳擊碎鏡子的下場,力道夠重,整片穿衣鏡全毀,想當然也換來非常精采的代價。
不過,她目中無人的態度令人生氣!
「你──你有聽見我的話嗎?我不需要看護。」尚熙爵用凍死人的聲音開口。
基本上,他誰也不需要。
安若軒對他的「嚴正聲明」繼續當作沒聽見,拆開他的紗布,慘不忍睹的傷口讓她眼瞳倏然一縮,一抹複雜的眸光自她眼中疾閃而逝,類似心疼。
因為沒有受到妥善照顧,傷口非但沒有結痂,甚至還滲出膿血,完全不像三個月前所受的傷。
「你的傷口已經化膿了。」她揚睫望他,清亮的美眸裡滿是對他的指責與不贊同。
要不是如此近距離的注視,尚熙爵不會發現原來她藏在鏡片後的美眸竟是如此燦亮,他看著她,原本一連串的抱怨全吞回肚子裡,就像被貓叼走了舌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安若軒拉著他到沙發坐下,從隨身小包中拿出藥用棉花棒,動作俐落地幫他清理傷口。
「再這樣繼續放著不管,你的右手要廢了。」她不以為然的說。
「我很好,犯不著你擔心。」回過神,赫然發現她對自己的莫名影響,尚熙爵粗聲反駁。
他不要這個小得像娃娃般的女人介入他的生活。
「你應該要善待自己。」安若軒平靜道,對他粗魯的語氣恍若未聞。
「你不必找麻煩,我說過我不需要看護。」他再次表明,火氣愈來愈熾。
「……」
「女人,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右手傳來陣陣刺痛,是藥劑刺激傷口的疼痛,他沒有感覺,只在意自己的話遭到忽略。
安若軒冷冷揚睫瞅他,白皙娟秀的臉龐有著傲氣。
「尚先生,我有名字,你不應該用女人兩個字稱呼我,那會讓我認為你對女性有歧視。」她靜靜望住他漂亮的黑色眼瞳,不驚不懼,語氣輕柔卻POWER十足。「你對女性有歧視嗎?」
可惡!牙尖嘴利。跟她柔弱的外表有天壤之別,他當然不願背上性別歧視的罪名。
「我不需要看護。」不對她的問題做正面答覆,尚熙爵重申自己的立場。
隱隱有種錯覺,他快變成鸚鵡了,居然在短短幾分鐘內不斷重複同樣一句話。
「依你慘不忍睹的傷口來看,你十分需要看護──也就是我的幫助。」同樣心平氣和的態度,安若軒拿出剪刀,幫他裹上乾淨的紗布。
沒好氣地瞪著她的隨身小包,就像小叮噹的百寶袋一樣,裡頭有棉花棒、藥水、剪刀、白紗布……應有盡有。
包紮好後,安若軒故意不輕不重的在他手背拍兩下,疼得他齜牙咧嘴。
該死的!這肯定是報復!這女人外表柔弱無害,其實根本是蛇蠍心腸。
「我的傷口很好。」這句話他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這些日子來他的記憶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讓他的脾氣變得暴躁易怒,尖刻難以接近。
「我看不出來好在哪裡。」挑起一道秀眉,安若軒依然平靜地道:「況且……你不應該傷害自己。」
這女人是存心來氣他的嗎?!膽敢把他的話當耳邊風,而且──
「我沒有傷害自己!」惡狠狠地瞪住她,尚熙爵咬牙抗議。
他像那種會自殘的人嗎?嘖!那只是個意外!
他沒料到一拳擊碎鏡子後,竟會換來如此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的下場。
「你有。」簡短的兩個字,就像教小朋友唸書那樣的口氣。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尚熙爵咬牙切齒的,自從他出院以來,還不曾如此憤怒過。
尚家上上下下哪個人對他不是必恭必敬的,誰敢惹毛他?只有她!莫名其妙出現的鬼看護,個子特小,脾氣超大,他說一句,她應十句,居然敢挑戰他的權威!
「這個傷就是你傷害自己的最好證明。」像是已經厭倦無謂的爭辯,安若軒不悅的站起,美眸噴火地瞪住他。
此話一出,整個大廳突然安靜下來。
尚熙爵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時呆住的望住她。
回過神,安若軒咬唇住口,發現自己太過激動了。
她不該這樣的……她不該加入私人情緒,她的工作就是幫助他恢復記憶,就是這樣而已,其他的,都跟她無關。
斂下美眸,安若軒在心中默數到十,平緩心中的情緒。
「……」
「……」
感覺他看著自己的眼光依舊透著狐疑,安若軒不自然的別過頭。
這男人的目光向來鋒銳,即使是失憶了也不例外。
「你的情況我全聽尚夫人說過了,我能體會你的不安,但是傷害自己並不能改變什麼,你放心,我會陪著你走出來。」她轉過身,努力維持不慌不忙的口氣。「你一定可以找回屬於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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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軒,聽說你最近把工作辭了,真有這回事嗎?」江采瑜端出剛泡好的熱咖啡,十坪不到的小套房頓時充滿濃郁的香氣。
「嗯。」輕輕點頭應聲,安若軒眸光落在窗外的藍天白雲。她今天沒戴眼鏡,柔亮的秀髮披散肩後,恬靜的秀顏沒有面對尚熙爵時的倔傲,像只溫馴無害的小貓蜷曲在桌邊。
「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我還以為你很滿意那個總經理助理秘書的職位。」像是怕觸動到她的傷處,江采瑜問得很小心。
她的好朋友、最最知心的手帕交,在半年前遭逢感情劇變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不再愛笑,經常發呆,還瘦了一大圈,讓她看了心疼不已。
「我換了新工作。」像是猛然回過神,安若軒雙手捧起熱燙的咖啡杯,深深吸口氣。「好香。」
有鬼!
依她江采瑜對她的瞭解,若軒此刻的反應絕對有鬼,要不然她不會閃避她的問題。
「若軒,你換了什麼工作?」不是她愛打破砂鍋問到底,而是有時候好友執著的個性實在很需要人從旁拉一把。
「就是很一般、很普通的工作。」心虛的飄開目光,安若軒不敢迎上江采瑜探詢的視線。
「有多一般?多普通?」
「很一般,很普通。」咬咬唇,安若軒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
將她不自然的反應全看在眼底,江采瑜瞇細眼。
「若軒,你該不會去尚氏企業工作吧?」看見她動作明顯一僵,江采瑜簡直有種想仰天長嘯的衝動,她忍不住高亢的語氣問道:「你真的去了?我不是千叮嚀萬交代你要遠離那裡嗎?那些尚家人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壞人,為什麼你就是聽不進去,非要往火坑裡跳呢?飛蛾撲火也不是像你這樣的撲法!」
好友激動的字字句句紮在安若軒心版上,尚未結痂的傷口頓時又血肉模糊。她低頭不語。
「難道你忘記當初他們是怎麼對待你的?他又是如何對你無情無義?你好不容易才走出來,為什麼又──」猛地,江采瑜倏然住口,看見安若軒的淚水已經無聲無息的往下墜。
她話說得太重了。
「若軒,你別哭,唉∼∼我不是說你錯,只是……」只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她只是不希望她再受欺負啊!當時她受的委屈,她們這些好友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一個個都為她打抱不平。
若軒很單純,很執著,一旦愛上了就義無反顧的付出,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摔得這麼重啊!
「我懂,我明白。」她一邊點頭,一邊淚珠兒往下墜。
往事歷歷在目,每一幕都是如此血淋淋不堪回首,安若軒當然明白好友是在為她擔心,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