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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夏臾

    他是不大清楚汪予睫的工作性質,可見她收藏完善的醫學雜誌和病歷報告,他猜她應該也是醫生。嘿,真巧,還是同行哩──衝著這一點,楊嶺當下打定主意,留在台灣的這三個月,他該好好和她相處才是。

    至少,在她找到合意的房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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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躲避那一隻該死的貓和該死的人,還有那一片不忍卒睹的慘狀,汪予睫把自己狠狠關在房中一個晚上沒出來。

    一直到早上七點──一般若沒有意外,她都是在這個時間起床的──仍不見她有出門的跡象,於是楊嶺也放棄了。他瞥了眼桌上擺置豐盛的早餐,有些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等下他有事必須出門,本想趁著早餐的時候和她好好聯繫一下感情的,不過現在既然這樣,他也沒辦法了。

    於是他在桌上留下紙條,抱起了貓。「小傢伙,我不在的時候你可要乖乖的啊,知道了沒?」本來他想把貓帶著的,可今天要去的地方不適合,只能期待在汪予睫出門前的這段期間,這一人一貓可千萬別擦出什麼火花才好。

    貓兒像是真的明白了一般的「喵」了一聲,楊嶺一笑,便出門去。

    也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汪予睫才訕訕然推門走出。左右巡視了下,看見那個該死的人和該死的貓不在,便安心向廚房走去,途中她嚇了一跳,客廳的狀況已和昨天大不相同,整齊得像是從不曾出現昨天那般慘狀。她愣住!楊嶺只花一個晚上便把那一團凌亂收拾乾淨了?

    然而,真正教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楊嶺竟然會主動整理這一件事,反而令她訝異許多。

    忽然間鼻子一癢。「哈啾!」

    小貓不知何時蹭到她腿下,那毛茸茸的觸感引得她背脊一陣戰慄。「哈啾哈啾哈──啾!」連打了三個噴嚏,她收受不住的躲了個大老遠。「去去去、去去去……死貓!」

    小貓不解的側著它的灰色小腦袋,見汪予睫頻頻向它揮手,以為她在叫它,便開心的上前跑去。這下不得了,汪予睫嚇得花容失色,這該死的愚蠢的貓啊!

    結果一人一貓在廚房中上演起攻防戰,汪予睫躲著,突然腳下一個踉蹌,為了穩住身體,她急忙抓住手邊任何可抓住的事物──鏘鏘啷鏘鏘──一陣激烈的杯盤破裂聲頓時熱鬧地響起。

    「痛……」很好,她抓到了餐桌桌巾,這下不只人跌倒,連桌上事物也通通掉落在地,可精采了。

    只見盤子碎的碎、食物砸的砸,汪予睫氣苦,望著眼前一片狼籍,有苦說不出。她真是上輩子造了孽才會遇見這該死的一人一貓!

    「喵……」渾然不覺她心中的憤慨,小貓不知情的又蹭上去,這下汪予睫真是沒力了,她好想哭啊……「哈啾!」

    想哭歸想哭,汪予睫仍是命苦的收拾好了那一地凌亂,一身疲憊的上班去。

    菜是楊嶺做的,基本上汪予睫沒興趣。若它們完好無事,她會直接原封不動擺在那,或是勤勞一點放進冰箱。總而言之,她並不會去動那個討厭的傢伙做出來的東西。

    而既然那些東西全弄到了地上,屋裡又有貓,汪予睫自然是二話不說將那些已不成形的菜色通通往垃圾桶餵了。

    她上班的醫院在她家……更正,楊嶺的家附近,接駁車二十分鐘距離。早上八點,她進辦公室,套上工作用的短袍──長袍是主治醫師才有資格穿,而她只是一個做到CR的總醫師。今天早上沒有安排手術,她慶幸,畢竟在情緒那樣起伏過後進行手術並不是一件好事。

    她確認今天行程。沒有意外的話,早上九點到中午十二點是門診時間,有三人是回診;下午有一場闌尾炎的小手術,晚一點還有一場大手術她要觀摩。之後的時間除了巡房外,大半都在處理病人的雜事和教導──假設沒有意外,對,沒有意外的話。

    「汪醫師早啊。」和她一塊搭檔門診的護士小姐向她打招呼,而汪予睫只是淡淡頷首,沒再多其它反應。

    對此護士小姐早就習以為常,在這一間私立醫院工作至今,每個醫生都有他們各自的脾氣在。原則上汪醫師認真工作,自己該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對這,她們已感到萬幸。要知道護士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要是再遇上個耍派頭、把護士當傭人看待的醫生,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哩。

    一切準備就緒,早上九點正,汪予睫向護士小姐道:「可以了,開始吧。」

    護士小姐應好,開始叫號,而汪予睫一天的工作,也於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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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嶺回台灣的這三個月,美其名算是休息,可實際上要做的事卻多如牛毛。

    他是醫生,但不是一般那種在醫院駐診上班的醫生,而是隸屬於無國界醫生組織MedecinsSansFrontiers──簡稱MSF──的醫生。他上一次離開台灣是三年前;這三年他在世界各地的落後國家進行救援工作。而在這一次回台灣前,他人則在埃塞俄比亞負責執行因昆蟲叮咬而引發的什曼病治療計畫。

    這一次回台,其中一個主要理由是因受到母校邀請,母校希望他以校友的身份回來向醫學系的學生演講,並安排一些醫學道德和熱帶醫學的課程。楊嶺欣然同意。之中也有不少電台和電視希望邀請他上節目,談論有關無國界醫生的種種,楊嶺也沒有拒絕。

    他並不想出名,也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有多奇特,只是藉由傳播媒體的發聲,他希望能夠讓更多人正視發生在這個世界角落的種種貧苦與災厄。

    下午四點,結束了電視台的錄影,他到超市買了一些菜回家。唔,不知道今天汪小姐幾點回來啊?儘管也有可能不回來,不過他還是多買了些菜,順道也買了些貓食──畢竟在找到適合的主人前,他還是得好好照顧它。

    「喵!」回到了家,小貓興奮跑上來迎接。楊嶺笑著抱起它。「小傢伙,餓了吧?今天有沒有乖啊?」

    屋內一片寂靜,他猜汪小姐該是出門了。走至廚房,餐桌上空無一物,連原本的桌巾也不見了。他疑惑,該不會這汪小姐肚子餓到連桌巾也吃下肚去了吧?

    見廚房一片整齊,楊嶺內心佩服,忍不住鼓掌。看來這汪小姐的潔癖真不是蓋的,吃過了東西,還特地把廚房整理得這樣纖塵不染。

    於是,他將需要冷藏的食物往冰箱一放,腦中思忖著今晚的菜色,開始愉悅的哼起歌來。

    然而他輕快的調子卻在看見冰箱旁垃圾桶內的事物時,瞬間走調了。

    楊嶺俯下身,仔細一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假設他沒有誤會、也沒有眼花的話,那垃圾桶內的東西,似乎……就是他今早特地做出來的料理。

    他為此錯愕。

    第二章

    晚上七點,汪予睫回來了。

    本來今天她是不打算回家的,無奈一天下來竟然平安順遂的沒有半點「意外」之事,在這樣的狀況下刻意留在醫院反而教人感覺心煩;幾經思量,她決定還是回家,然後上網!繼續查詢這一帶的租屋消息。

    她戰戰兢兢地打開大門,深怕小貓又突然出現在她腳下。屋內燈大亮,看來那該死的人也回來了,她心情不佳地進了屋,打算視若無睹的直接進她的房間——也就是這個家唯一令她感到安心的聖域去。

    「等一下。」低沉、有些不悅的男聲自客廳傳來,止住了汪予睫前進的步伐。被人無端叫住,汪予睫本來就談下上愉快的心情更加不快。她冷冷的側過頭,沒搭話,但臉上表情明確寫了「有何貴幹」四個字。

    就在她不甘對上楊嶺五官的這一刻,本來不動如山的表情出現了裂痕,她好訝異的。「你是誰?」

    「啊?」楊嶺也愣住。「什麼我是誰?好歹我是你的屋主,記個名字不困難吧?」真是夠了,這個女人!

    屋主……「楊嶺……」汪予睫的嘴驚訝的張成了O型,呆呆望著楊嶺出門前出門後截然不同的模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昨天和她相看兩相厭的楊嶺臉上可是叢生著一把噁心到爆的鬍子,頭髮更是和流浪漢亂得要死,哪是現在這一副——陽光青年的模樣!

    這……也差太多了吧?

    見她呆滯久久回不了神的模樣,楊嶺有些尷尬的摸了摸下巴。嘿,真有差這麼多?他不過是剎了鬍子、剪了頭髮而已,可沒去整型啊。

    只是今天他為了上電視台作訪問,不得不把那蓄了快三個月的鬍子給剎了。當初沒有剃掉是因為他服務的地方水資源短缺,不想為了刮鬍子一事而浪費多餘的水,後來留著留著,也覺得這樣挺不賴,就乾脆不剃,想不到今天剃掉了,他感覺下巴涼颼颼的,很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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