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月光石
「真可惜。妳穿不到結婚禮服,虧妳遺傳了我的基因,真該當名模,而不是什麼心理醫師。」這大概是費珍珍最感遺憾的事。
舒柏昀可不認同母親的想法,對她來說,智慧比外表重要多了。
費珍珍不知想起了什麼,轉換話題直率地說:
「結婚取消是妳的事喔,柏金包我早收下了,我可不打算還給妳的未婚夫。」
「媽,還回去啦,我不想欠他人情,我再買一個新的給妳不就好了。」舒柏昀說。
「妳說得好聽。妳知道我喜歡哪個柏金包嗎?」費珍珍將包包寶貝地抱在胸前。「這個要四十萬,我女兒這麼小氣,哪捨得送我!」
「這要四十萬?」舒柏昀不可思議地叫出聲。幾塊皮拼湊起來竟然比她家客廳的義大利沙發還要貴。
「妳不知道這個花紋多特別,而且還是限量的,全球只有十個人能擁有。」
兩人還在對話,這時,男人買了三杯珍珠奶茶正要推門進來,費珍珍看見之後,連忙湊近,附在舒柏昀耳旁警告地低聲說:「不准在他面前叫我媽,他以為我才36歲。」
男人推開玻璃門,進到精品屋,舒柏昀微扯嘴角保持微笑,禮貌性地朝他頷首。在離去之前,朝著費珍珍說:
「我不多聊了,妳名單列好了,請傳真到我醫院。」
「OK。」費珍珍眨眼,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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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空氣燠熱窒悶。
位於陽明山山區的獨棟別墅,燈火通明的正在舉行一場小型音樂發表會,穿著粉紅蛋糕裙的十歲小女孩正襟危坐的坐在鋼琴前,以不熟練的手法彈奏李斯特的鋼琴練習曲。
在座的賓客無不盛裝出席,各家精品名牌盡出,身穿昂貴禮服,優雅端坐,假意聆聽音樂。
舒柏昀穿著FENDI及膝短洋裝和同品牌高跟鞋,配戴擁有圓潤光澤的珍珠項鏈,這些全是她生日時父親寄來的禮物……
舒柏昀不記得彈鋼琴的小女孩是她「未婚夫」的外甥女還是侄女。岑氏集團家族成員龐大,堂系表系的親戚多不勝數,她向來弄不清楚他們的身份,也似乎沒有弄清楚的必要。
為了和岑子黎當面詳談,舒柏昀才答應出席這場荒謬的音樂會,沒想到她的「未婚夫」卻不在賓客中。她環顧四下,不見他的身影,似乎用完晚餐後,他就不知溜到哪裡去了。
坐在這群矯揉造作的賓客中,聽著小女孩把李斯特練習曲彈得七零八落,舒柏昀得勉強控制住自己,才不會流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她不是有意侮辱小女生,如果是在某個黃昏午後,經過小女孩練琴的窗口,無意間聽到李斯特練習曲,即使技巧生疏,但一個個音符仍然具備某種美感,或許還能為她帶來一整天的好心情。
但絕對不是坐在這裡,穿著GIVENCHY或PRADA,盛裝的程度宛如是在聽世界三大男高音演唱歌劇。
趁著休息時間,舒柏昀悄悄離開鋼琴室,她必須找到岑子黎,並且單獨和他談一談。
為了充分瞭解岑子黎,舒柏昀翻閱了好幾本報導他的商業雜誌,意外發現商界對岑子黎最推崇的居然是精準的投資眼光,其次則是魄力十足的領導風格。
岑氏企業在岑子黎爺爺岑宇凡壯年時期達到高峰,隨著岑宇凡病歿,由於長子岑子黎的父親比爺爺更早死去,因而岑家企業主導權轉移至岑子黎的叔字輩手中,卻經營不善,最嚴重時曾負債高達幾十億。
然而,神奇的是,岑子黎主導企業沒幾年就轉虧為盈,創下豐厚淨值。
將成功歸於岑子黎精準的投資眼光,當然是比較好聽的說法。然嚴格說來,他之所以能快速致富,還是在於那他冷血無情的併購手法。
舒柏昀在別墅的長廊裡穿梭,最後她推開廚房大門,想詢問廚師或幫傭有沒有看見岑子黎。
卻沒想到,推開門後,突然聽到岑子黎的大笑聲,定睛一看,只見岑子黎坐在一群女傭中間,正愉快的吃著一碗牛肉麵,其中一名身材微胖的女管家黃嫂跌坐在岑子黎身邊,這群女傭的年紀看來都足以當他母親了。
一群人笑得很開心,不知道正在談些什麼。
舒柏昀站在門後,訝異地凝視著岑子黎,他早已拉開西裝的領帶,襯衫扣子也解掉了好幾顆,嘴角的笑得很自然,絕對不是平時那種嘲諷人的冷笑。
「喔,你未婚妻來了。」黃嫂滿臉羞怯的站起身,卻不客氣地說:「你這小鬼在吃老娘豆腐,小心我打你屁股。」
岑子黎看了一眼廚房門外的舒柏昀,她尷尬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無意中發現了他什麼秘密的表情。
「有事嗎?」他臉上的笑意全沒了,又回復到表情冷凝的岑子黎。
「我想單獨跟你談一談。」
「請妳在花園裡等我。」
「好。」舒柏昀退了出去,關上廚房的門,隨即又聽到裡面傳來一串笑聲。她偏頭想了許久,卻怎麼也沒想到岑子黎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隔了一晌,她才緩步走向後院的花園。
第三章
岑子黎在別墅長廊上踩熄剛抽完的煙,走進別墅前院的花園,沒看見舒柏昀等候的身影,這才又繞道進入後院臥房區的花園。
舒柏昀站在淡白色月光下,一張清麗的臉龐正左顧右盼,天氣燠熱難耐,她不知道還需要等多久。然後,她聽到一陣淫蕩的吟哦聲從九重葛圍成的籬笆叢裡傳來。
舒柏昀愣在當場,正猶豫著該不該走開,忽然看見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從樹叢深處裡走出來,兩人狀似親密,卻不是一對夫婦。如果她沒記錯,女人好像是岑子黎的堂姑,男人卻是岑子黎不知幾等的遠房親戚。
舒柏昀沒料到會撞見他們偷情的場面,幸好夜色朦朧昏暗,他們沉浸在激情中,完全沒發現舒柏昀的存在。
岑子黎繞過前院的花園緩步而來,在後院噴水池前發現舒柏昀,而他也目睹了剛才那一幕。
凝視著舒柏昀愣在當場的模樣,岑子黎出聲問:
「妳很驚訝嗎?」
「什麼?」舒柏昀回過神,發現岑子黎在她背後,她轉過身,望著他一臉冷漠的表情。
「你說那個嗎?是有點。」她簡短地說。
「有點?」岑子黎流露出不以為然的嘲弄神情,走上前盯著她綺麗的面容,冷笑出聲。「妳的表情看起來像個十六歲的單純女學生。」
「十六歲?」舒柏昀微蹙眉宇,凝睇著他臉上輕蔑的表情。「你是什麼意思?」
「少裝了。」岑子黎只說了這三個字,卻是字字冷淡不屑到極點,直刺入她心底。
「裝清純?你的意思是這樣嗎?」舒柏昀忍下怒氣,理智地問他。
「不然妳還聽出我有別的意思?」
「你憑什麼評斷我?」
「這不是我的評斷,是妳前男友的評斷。」
嚴格來說,岑子黎曾對舒柏昀充滿氣質的談吐和優雅舉止動心,卻被她不停地說謊、介入他人婚姻的負面形象破壞殆盡。
舒柏昀覺得沒有辯解的必要,岑子黎要怎麼看她是他的事。舒柏昀壓抑怒氣,極力讓自己語氣平靜。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那很好;你對我也沒有太重要的意義,我只想解除婚約。我父親送的訂婚禮物,那間高爾夫球公司的股票你全部拿去,就當作是我賠償你的金錢損失。」
話說完,舒柏昀甩頭離去,卻被岑子黎扯住手臂。他粗暴地捏痛了她,她在他眼眸深處看到狂暴的色彩,她流露出害怕的神情,下意識抬起另一隻手作勢防備──
她以為他要揍她。岑子黎在舒柏昀眼裡看到了恐懼,他輕輕放開她,心裡浮現疑惑。
「我不會打妳。」岑子黎正色地說:「我沒有打過女人,也不打算開先例。」
舒柏昀退後一步,她無法從男人的表面行為做出正確判斷,過去的陰霾從未遠去,只是被理智這塊薄幕輕輕掩住,它不會消失,只會在暗處伺機而動,準備攫住她。
「你弄痛了我的手。」舒柏昀防備著,又退了一步。
岑子黎看出她的害怕,內心忽然懊惱起來,在她眼中他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我說過我不會打女人,妳何必一臉覺得我是個變態的表情?」
「我只是擔心你會突然失控,所以──」她只是出於不自覺的防範起來。
「妳被男人打過嗎?」岑子黎審視她不安的表情,猜測:「所以有陰影?」
其實嚴格來說,舒柏昀不只被揍,還差一點被殺了。但她不想把這痛苦的往事告訴他,他們沒有親近到那種程度。
「有時候你的眼神真的有點可怕。」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我拉住妳只是有話沒說完。妳父親送的不是訂婚禮物,合約載明結婚後才會生效。」他將雙手放進西裝褲的口袋,很實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