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喬安
頭痛、肩痛、屁股痛……全身都痛,痛到骨頭都要被拆散了似的……到底是誰害得她如此悲慘?
冉歲寒!
是了,就是他,全都是為了他!
從小到大,她不曾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樣的痛……好餓、好渴,好痛……混蛋冉歲寒,她都已經如此難受,他還不快點給她滾出來賠罪!
如果讓她找到他,她定要將他大卸八塊!
火……紅色的大火……她的頭疼得快炸開來了,她不斷咒罵冉歲寒,那似乎減輕了一些疼……
光……白色的熾光……有人影在晃動……是誰?
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人影,卻抓住了一團渾圓——
「色鬼!」
一聲嬌吼爆傳開來,啪的一聲,她的臉頰熱熱辣辣,好痛!
哪個不要命的,竟敢打她?!
戚小衛猛地睜開眼,醒了,瞧見一名濃妝艷麗的女孩,正充滿戒備地狠瞪著她,彷彿她是個無惡下作的惡棍。
「你是誰?」戚小衛問,發現聲音啞得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
「—個好心沒好報的人。」女孩冷哼—聲,站起身。「照顧人還得被吃豆腐,真是虧大了!」
「你照顧我?」戚小衛努力撐起疼得如千斤重的身子,環顧四周,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且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
窗外,隱隱傳來雷雨聲。
「你摔下山崖,被我們的人救了回來。」
戚小衛頭痛欲裂,她只記得被瘋狂的馬兒載著狂奔,然後雨越下越大,接著出現了一些人,似乎在追她,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赤顏他們人呢?呃……我是指我的朋友們。」
女孩拿來一套衣物放在床邊,重新坐在床邊,似有深意地打量著戚小衛,沒直接回答,只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昏迷時很愛抱怨。」
「啊?」
「而且說的話跟他還真像。」
「誰?」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名字叫小衛吧?」她大而圓的雙眼像盯住了某只獵物,完全不放過戚小衛臉上的任何表情。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果然沒錯!」女孩儼然一副勝利者的模樣。
戚小衛惱了。「喂,你都不懂得回答別人的問題嗎?這樣很失禮耶——」
「我叫角樂晴,『宮商角徵羽』的角。」
「我又沒問你的名字!」戚小衛翻白眼,快被惹毛了。
「你遲早會問的。」角樂晴聳聳肩,站起身住房外走去。「晚膳等一下就會有人送來,入夜後別出房門,萬一你在山裡迷了路,被那些山賊山鬼什麼玩意兒的抓走,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耶。」
還是沒理她,逕自走人。戚小衛氣得七竅生煙。才第一次見面,就有本事跟她槓上,也算是厲害角色了。
叫她別出房門,哼,她就偏要出去!
只是,腳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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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著實透著一絲古怪。
黑暗中,就著微弱的光線,她大致估算了下,這座山莊建物不多、佔地不大,明顯是建築在山谷澗壑之中,寧靜中似乎隱隱透著一絲隨時會有危險的氣息,不過最特別的是,打她一走出房,無論走到哪裡,到處都充滿了藥材的味道。
鬼鬼祟祟來到一排廂房前,戚小衛看見角樂晴帶著兩名丫頭從一間房裡走了出來,她躲在樹叢後,實在好奇得緊。待三人走遠後,她才壓低著身子,就著地形朝那問唯一亮著的廂房迂迴前進。
半敞的窗裡,她似乎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是眼花了嗎?
戚小衛大膽趨近廂房,躲在窗台下,悄悄往上探頭,不禁兩眼發直。
是他?她用力眨眨眼,再確認一次——真的是冉歲寒!
他還活著!
房裡,冉歲寒正半躺在床上,拿著一本書在閱讀,他的皮膚變黑了,五官線條更俐落有型,看起來比以往更加成熟穩重,十足男人的模樣。
戚小衛在窗外偷偷看著他,淚水不受控制地在臉上奔流,這久違的一刻,她竟沒有勇氣出聲喊他。她怕這一切都是夢,一出聲,夢就醒了。
「誰?」房內,冉歲寒聽見隱隱的抽泣。
戚小衛蹲下身,躲在窗台下,搗著嘴努力忍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明明是那麼熟悉的人,她卻怕見他?
明明是那麼想見到他,為何還躲他?
此刻,連她都不明白自己矛盾的心情。
「是誰?」冉歲寒再次警覺問。
就在戚小衛以為自己即將被發現時,才意識到冉歲寒根本沒有前來窗邊察看,正覺古怪時,她似乎聽見了他一絲歎息。
「是小衛嗎?」他不確定的猜測從房裡傳來,很小聲,但她聽到了。
戚小衛鼓起勇氣起身,站在窗外,流著淚望向床上的他。
冉歲寒一見到她,反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驚喊:「小衛,真的是你?!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這應是我該問你的才對,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抽噎道。
「你先進來說話。」冉歲寒急切道。
她沒有栘動,只是站在窗邊,傻傻看著他,淚流不止。
冉歲寒急了,掀開棉被想下床,戚小衛這才瞧見他雙腿架著木條,根本無法走動半步。
戚小衛一驚,慌張街進房裡抱住他,深怕他摔到床下。
「你的腳……受傷了?」看來頗為嚴重,這就是他無法回家的原因嗎?
「你怎麼一身傷?」冉歲寒反倒急著關心她。
她頭上裹著白巾,臉上、身上、手上,到處都是傷,讓他心急又心疼,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她,而且見到一身是傷的她。
「你發生了什麼事?怎會傷成這樣?」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怎會傷成這樣?」她哭著緊緊抱住他,臉頰埋進他的胸膛,深深感受他的氣息,證實他是真的存在,不是夢。
從他離家至今,快兩年了吧。
在大家幾乎認定他已經凶多吉少時,她沒有掉一滴眼淚,反而確認他還活著的此刻,堆積已久的淚水全數傾洩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儘管她在夢裡罵過他千百回,如今真的見到了他,她心裡只有滿滿的感激,她感謝老天爺,允諾了她的祈求,讓他還活著。
但,她仍舊氣惱他。
「小衛,你先別哭,讓我先看看你。」他的手拂過她滿是擦傷結痂的臉頰,悉心審視著。
「你很壞……真的很壞!」戚小衛哭著捶他的胸膛,委屈指控:「我找你找得半死,為你擔心得要命,結果你竟然在這裡樂逍遙,也不知道要寫封信回家報平安……」
「我有寫。」他昏迷了一個月,醒來後還特地請角姑娘托人帶信回臨安給她,難道她都沒有收到嗎?
「有寫才怪!」她哽咽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因為有了美麗的姑娘在身邊伺候著,早就忘記臨安的事了——」
「我怎麼可能忘記?」他抓住她胡亂攻擊他胸膛的小手,目光深沉,曾經努力壓抑的情感,在被敲開一個缺口後,便宣告漬堤。「就算我會忘記所有的事,也不可能忘記你。」
戚小衛想掙開他,卻反被他緊緊扣住雙手,攬入懷中,充滿男人的氣息包圍著她。這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力氣比她大得多,那是屬於男性的力量,是她一直遲鈍忽略的。
「沒有事情是不可能不會忘記的,只要撞到頭,就可能馬上忘記了,像我、像小財子那樣。」她負氣喊道。
冉歲寒制住她,低下頭,漂亮的唇辦緩緩靠向她,低吟:「這件事,忘得了嗎?」
語畢,他灼熱的唇隨即覆上她的。
戚小衛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全然忘了掙扎,只呆呆地任他吻著、吮著、糾纏著——
她微敔雙唇,眼角的淚水順勢滑入口中,鹹鹹溫溫的。他專注的熱情在她嘴裡來回肆虐,盡情佔有;她的唇、她的淚,她逸出的歎息,他全部接收。
離家前那一次短暫的吻,讓他惶惑,當時,他不懂得這或許是愛,是兩人在日日相處中累積出來的珍貴情感。或許就是跟她靠得太近了,很多事情都成了理所當然,反而感受不到彼此。
他離家之後,十分想念她。
那份思念濃烈得令他心驚,這才幡然醒悟原來她早已佔據了他心中的每個角落,他努力壓抑自己不去想她,想藉由她可能已經嫁人生子的事實,來切斷對她的思念。可,它並沒有消失,反而在他受傷的這段日子裡,更加糾纏著他。
他在乎她的程度,遠遠超過他的想像。所以當炙絕告訴他——
炙絕?!
腦海裡冷不防竄進好友的身影,像一記重槌猛然敲醒冉歲寒的理智,他用力推開她,突兀地結束這個吻,重重喘著氣,直勾勾盯住她,
戚小衛一時反應不過來,怔怔望著他。
半晌,冉歲寒才緩緩開口問道:「你……嫁給炙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