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余宛宛
「上船吧。」一條健臂不由分說地攬住她腰肢,將她帶著往前。
「我們要去哪?」她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西門豹。
「天暖宜人,正宜遊湖。」
「我不去,我要留在府裡等家人消息。」若她還有心思玩樂,早早便催著他帶她五湖四海地到處徜徉了。她從不是那種安分守己的大家閨秀,總是得了空便要四處走動的性子哪。
「你不去?我原本打算待會兒接了朱家夫妻及他們兒子一塊遊湖,那一家三口可從不曾一起出遊過哪。」西門豹一挑眉,笑著說道。
「你可惡至極。」華紫蓉抬頭瞪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要老是給我這種壞臉色。我為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不值得你一個笑容嗎?」西門豹冰涼指尖滑過她下顎,定定地握著。
華紫蓉迎著他冰亮鳳眸,眼裡怒焰漸漸地褪去。
他待她極好。若是她對珍珠多瞧一眼,各式珍珠首飾便會被送到她面前;知道她怕熱,便讓幾名婢女鎮日只專職替她揚風送涼;她午睡一起,總有一杯冰鎮湯汁等候著她。
只是他素來對他寵愛的女子,總是這般無法無天地寵愛著,不是嗎?
她,不稀罕這些哪。
華紫蓉勾起唇角,想如他所願給他一抹笑,怎料雙唇才啟,出口的竟是一聲歎息。
西門豹眉頭一擰,也不多問,用力攬著她的腰,帶她步上船梯,於船艙內外走了一圈。
華紫蓉從沒瞧過這麼精巧船艇,開心之下,心裡煩憂便淡去了不少,只專心地看著船上灶房、寢艙及固定於甲板上那些精巧白石桌几。
西門豹站在她身旁,看著她著迷地東摸摸西碰碰,連她進了艙房,開了他藥櫃探看,都沒出聲阻止,倒是引來了耿管事倒抽了口氣,頻頻偷看著他的眼色。
他是中意華紫蓉的,但他也不許自己太在意。人若有了眷戀,日子便得不了清閒,日後若有人擒了她而威脅他,欲迫他取毒相供,那他豈不兩難?他從不曾寵愛姬妾過久。也是出於此因。
不過這一回,他不小心陷得深了些。於是,使毒毫不留情的他,便意外地落了個左右為難的下場。
昨晚他坐在河岸邊,吹了一夜風,唯一決定之事便是對她放手。待得替她尋得了兇手之後,也該是他厭倦她之日,畢竟他不愛牽掛……
「船上風大,讓人拿兩個暖爐進來。」西門豹說道,攬她進入他們所居之艙房。
華紫蓉聞言,倒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平素只消一彈指,撂下兩句「暖爐」,下頭人便要疲於奔命了。怎麼他今日興致大好,指使人時竟多說了幾個字?
華紫蓉才坐上榻,便偎到了窗邊,好奇地撩起一旁之簾幕,望向外頭。
「船我坐得多了,艙房裡四邊開窗的,倒是少見……」她抬頭看向西門豹,聲音卻突然戛然而止。
因為有名丫鬟手正捧著暖爐,跪立在榻邊,既不鬆手放下,也不起身離開。
「暖爐炭火燒得還不甚旺盛。」西門豹讓人在暖爐裡加了塊炭火。
燒紅爐火嗤地飛出一塊木渣子,丫鬟嚇得低頭緊閉著眼,生怕毀了容。
華紫蓉倒抽了一口氣,起身便想阻止,卻見這名丫鬟竟是那名當初拿著苗芊芊首飾,誣告於她之女子。
西門豹攬住她身子,將她扯回他的身邊。
「你怎麼可以這樣待她?」華紫蓉掙扎著想坐起身。
「我這西門宅裡僕役數十人,若是人人都如同她一般,被人收買便隨意指控人,這府裡規矩何在?!」西門豹冷冷看了丫鬟一眼,聲音清亮地傳遍了艙內。
丫鬟手臂一震,額上早沁出滿滿汗水。
西門豹勾唇一笑,自桌上盤裡掂起一塊雪白蓮蓉飴放至華紫蓉唇邊。
糖粉沾了華紫蓉滿唇,她只得張口嚥下。
華紫蓉別過頭,卻對上丫鬟那雙劇烈顫抖的手臂,卻是不忍心再看。
「我暖了,不冷了,你讓人撤了暖爐。」華紫蓉很快嚥下糖飴,急聲要求道。
「你不冷,我可冷著。」
西門豹一雙手觸上她頸間,那直透心肺之冷涼便讓華紫蓉全身一震。
「這樣總成了吧!」華紫蓉很快地將他那雙手全扯到她頸項裡。
他雙手似冰,凍得她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這樣自然是好的。」西門豹一笑,面頰便順勢偎上她的頸間。
華紫蓉一時不察他的重量,整個人橫倒於榻上,他的低笑聲則是乘機臥上了她胸口。
「到外頭捧著暖爐一刻鐘。」他斜眼瞄了丫鬟一眼。
「是。」丫鬟銜了命,飛快地起身往外直衝。
「不……」
「我原本是想廢了她那雙手的。」西門豹冷聲說道。
「得饒人處且饒人。」她管不住嘴,還是要抱怨一句。
「別人說了這話,我鐵定毒啞他,但你說這話,我便聽。」他撩起她一束髮絲,抿在唇角,雙眸直勾勾地瞅著她。
何時她才會如同他那些寵姬一般,被他寵上天後,便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到讓他能不留情地狠狠一鞭,將她們自雲端打落地獄間呢?
「你少淨說些好聽話,哼。」華紫蓉紅了耳根,不客氣地瞪他一眼。
「你的身子真暖。」西門豹笑了,躺上她肩窩,讓她身上甜甜雪花糖香氣撲鼻而來。
半側過身,他冰涼唇瓣輕刷著她雙唇,她受不住癢,微張了雙唇,正是兩情纏綿時,外頭卻傳來一聲中氣十足大喝之聲。
「胡仁湘拜會西門豹。」
「胡大哥!」華紫蓉驚坐起身,不能置信地低喊出聲。她唇邊小渦一閃,開心得泛紅了面頰,一個轉身,便想下榻。
西門豹眼色一冷,鐵臂牢牢鎖住她的腰,無論如何都不放手。
「蓉兒,你可在裡頭?」
「我在!」華紫蓉大聲地說道,因為掰不開西門豹大掌,只得忿忿瞪著他。
「蓉兒,叫得可真是親熱哪。」西門豹譏諷地說道,緩坐起身,未綰長髮披散於肩,黑眸緊鎖著她。
可她別過眼,雙眼急望著門外,心魂早已飄到了艙外。
西門豹厲眸一沉,手執長鞭,手背間青筋暴突猙獰著,胸腔衝出一頭憤怒巨獸狠咬著他心頭,嚙得人鮮血淋漓。
他沒想到胡仁湘竟來得這麼快,他一來還沒打算對她鬆手,二來亦不放心由她回去那個必有陰謀存在之華家。三來——
見她如此在意那位胡大哥,他此時只想將那人千刀萬剮。
「蓉兒……」外頭再次激動地呼喊著。
「讓他進來。」西門豹硬壓下怒氣,強押著她背倚於他懷裡。
他眼神似燃燒寒冰,冷狂地看著前方。他倒要會會這個讓華紫蓉掛心之人,究竟是如何地三頭六臂。
「胡公子,這邊請。」耿管事說道。
「蓉……」胡仁湘甫入艙門,然則入眼情景卻讓他臉色旋即一變——
他的蓉兒正與一名黃衫男子姿態親匿地交臥於榻間!
胡仁湘與華紫蓉四目交接,斯文臉容上絲毫沒有血色。
「胡公子快船而來,想必是心急如焚,如今見得華姑娘已無事,應該放下心頭大石才是,何以臉色如此沉重?」
西門豹笑睨了胡仁湘一眼,也不起身相迎,一逕攬著華紫蓉纖腰,斜臥於榻間,一副醉臥美人鄉姿態。
「蓉兒,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對你做了什麼?」胡仁湘一瞧那兩人麻花般難捨姿態,雖看出華紫蓉一臉不自在,卻沒法子不趄怒火、疑心。
「胡大哥,我與他……」是清白的啊!
華紫蓉望著胡大哥,解釋之話梗在喉間,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西門豹吻過她的唇,撫過她身子,他們之間,怎麼樣也算不得清白哪。
西門豹望著她臉上茫然與頹然雙肩,他勾唇一笑,知道自己勝了這一仗。
但他心頭何來空虛?像似長鞭明明該痛快出手,卻又被人牽扯於半空間一般地彆扭難受……
「你趁人之危,輕薄了一名女子,此乃大丈夫行為嗎?」胡仁湘一看西門豹臉上笑容,他一時大怒,唰地揚起腰間長劍相向。
西門豹一揚眉,腰間長鞭無形地出手。啪一聲捲走那柄長劍,再往外射出。
長劍嘩地一聲掃過胡仁湘臉龐,削去他幾根髮絲後,驀地刺上牆面,上下晃動著。
胡仁湘臉色一白,倒退了一步。
「住手!」華紫蓉握住了西門豹長鞭,不許他再出手。
「胡公子方才出一言甚差,你的蓉兒乃是我心愛之寵奴兒,我寵她、憐她都來不及了,又豈會輕薄於她呢?」西門豹指尖拂過她頸間,薄唇似笑非笑地微勾著。「你說對嗎?寵奴兒。」
華紫蓉打開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你若是敢傷胡大哥一根毫毛,我就和你勢不兩立。」
「他是你的胡大哥,可不是我的。」西門豹冷哼一聲,卻沒阻止華紫蓉跨過他身上,走下長榻。
「胡大哥,他傷著你了嗎?」華紫蓉走到胡仁湘面前,柔聲問道。
西門豹見狀,杏眸一瞇,一股怒氣梗在胸口,眼色愈發地冷厲了。怎麼就沒瞧過她對他用著如此溫柔多情的語氣說話呢?他待她哪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