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艾蜜莉
「算了算了,忘記帶譜只是小事而已,再回去拿就好丁。」書穎連忙緩頰。
「是啊,要不然我和至雍先過去,你回家拿譜後,直接到錄音室和我們會合。」韋振風也出面打圓場。
「嗯。」她點點頭,連忙將散落一地的物品都收進包包裡,自責地說:「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要放機靈一點,不要再這麼迷迷糊糊的了。」安至雍沉聲叮囑。
「好了,老婆是娶來疼的,不是娶來罵的,只是落了點東西而已嘛!」韋振風笑道。
「時間就是金錢,錄音室很貴的,拿到譜後快點趕過去,知道嗎?」安至雍指著手腕上的表,再次提醒道。
「嗯,我會馬上趕到錄音室的!等會兒見。」她拽起肩包,就像一陣風般,飛快地閃出會議室,消失在電梯口。
安至雍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她消失的背影,依戀地收回目光。
其實他不是有意要在眾人面前責備她的,只是不希望落人口實,說她是靠關係才取得配樂的工作,所以對她的要求自然較為嚴厲了些。
「至雍,你太小題大作了,當心老婆被你罵走。」韋振風搭著他的肩頭調侃著。
站在一旁的張書穎聞言後,忍不住掩唇偷笑。真想告訴韋導演,說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已經有人發誓要巴住安至雍的大腿,怎麼也不肯放棄他這張「長期飯票」啦!
安至雍在錄音室外的走廊上不斷地來回踱步,明明這裡距離家裡才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而已,就算是塞車也不可能遲到一個多小時還沒到吧?他隱忍著發飆的衝動,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再度撥打語涵的行動電話,但卻依然沒有人接聽。
「至雍,聯絡上語涵了沒?」韋振風詢問道。
「她的手機沒接,一直聯絡不上人。」安至雍對著坐在長椅上等候的樂手點點頭,一臉歉意。
「該不會是迷路了吧?」韋振風猜測著。
「應該不可能,錄音室就在公司附近,她認得路。」他搔搔下顎,說:「我撥電話給書穎,請她去幫我找人。」
「嗯。」
他按著手機的鍵鈕,正準備撥電話給張書穎時,手機鈴聲恰好響起,他一見到小巧的螢幕上顯示著溫語涵的名字,便立即接起,劈頭就吼道:「你這傢伙是跑到火星去拿譜了嗎?你知不知道全部的人都在錄音室等你一個,你到底在蘑菇什麼?我限你十分鐘之內出現在錄音室裡,否則我就把你作的曲目撤掉,把這個案子發給其他的作曲家去執行!」
『呃……先生……』話筒另一端的女子,吶吶地出聲喊道。
「幹麼?你現在是在跟我裝不熟嗎?難道你以為我對陌生人會客氣一點嗎?不要以為你是我老婆就可以享特權!因為你遲到而拖延到錄音行程所額外增加的金額,全由你的薪資裡扣除!」
「先生,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說……」電話那端的女子,鼓起勇氣打斷他的話。
聲音不對!安至雍立刻噤聲,再次看了看來電顯示——
是溫語涵的名字沒錯啊!
「你是誰?溫語涵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那裡?」安至雍緊張地問道。
「請問,你是溫語涵的家屬嗎?我看到她手機裡的電話簿上顯示著『老公』,所以打過來問一下。」
「我是她老公。你是哪位?」陌生女子的來電,令安至雍的背脊竄起一股寒意:心猛然地揪住。
「我是『懷生醫院』的護士,溫語涵在康定路上發生連環車禍,被送到我們醫院來,我們從她的包包裡找到她的手機,所以試著打電話聯絡她的親友過來一趟。」
「連環車禍……」他握住手機,臉色慘白,急忙追問道:「她現在情況怎麼樣?嚴不嚴重?」
『電話裡說不清楚,你要不要現在先來醫院一趟呢?我再請醫生跟你詳細解說。這裡的地址是……』
「好,我馬上趕過去。」他拿筆記下後,匆匆收線。
韋振風見到他臉色蒼白,連忙上前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誰打來的電話?」
他神情有些慌亂地說。「語涵發生車禍,人在醫院裡,我現在要趕過去,這裡就先交給你處理。」
「情況怎麼樣?」
「我不太清楚,護士沒有說得很詳細……」他力持鎮定。「我先趕去醫院瞭解情況,錄音室先幫我取消,有什麼事你再聯絡書穎。」
「好,你開車小心一點。」
安至雍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行色倉皇地衝出錄音室,等不及電梯下來,轉身奔下樓梯,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她的身邊。
安至雍從錄音室一路飛車趕往醫院,在車上,他透過電台的路況報導得知,因為市區發生運鈔車搶案,歹徒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行駛到康定路上時闖紅燈,失速撞上迎面而來的大貨車,而貨車後方的計程車和公車也煞車不及,追撞成一團,造成部分交通癱瘓。
大批警察將現場封鎖起來,除了追緝歹徒外,還忙著協助趕至的救護人員將病患送上救護車。
安至雍將車子停在醫院附設的停車場內,甩上車門,快步奔進醫院裡頭。
明明外頭炙熱的艷陽將他曬出一身汗,白色的襯衫黏貼在背脊上,但是他卻恍如置身在冰涼的地獄裡,直打哆嗦。
他慌亂地衝向櫃檯,詢問溫語涵的病況及下落後,在急診室內的A302病床上看到她。
汩汩鮮血由她的頭部、耳朵流出,濡濕了淡藍色的病床,醫護人員忙著拿紗布替她做止血措施,並且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注射點滴。
「語涵……」見到她滿臉是血,安至雍覺得彷彿有塊火燙的鐵烙在他的心坎上,痛得他透不過氣來。
「你是病患的家屬嗎?」護上抬頭看了他一眼,手上動作未停地詢問道。
「我是她丈夫。」他點頭。
當他承認自己是溫語涵的丈夫時,自責的情緒一瞬間淹沒了他。
如果他是她的丈夫,就該負起保護她的職責,替她擋去風雨與危險,而不是讓她躺在急診室裡,孤單地與死神搏鬥。
「……包包……我、我的譜……」感覺死命拽在胸前的側背肩包不見了,她慌得胡亂揮手,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護士聽見她的話,將先前用力從她胸前抽開的包包拿了過來,遞交給安至雍。
安至雍打開包包,拿出裡頭的樂譜,上面一樣沾滿了鮮紅的血漬。他的胸口發痛,心整個揪成一團。如果不是他一直催促著她、苛責她的迷糊,或許她就不會發生意外了……
「語涵,是我,我是安至雍,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安至雍小心翼翼地撫著她沾著血跡的蒼白小臉,喚著她的名字。
語涵撐開沉重的眼皮,看見安至雍焦急的臉龐,不禁伸手握住他的大掌,拚命道歉。「對、對不起,我搞砸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淚水不斷地溢出眼睫,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分不清楚是因為疼痛還是來自於心裡的歉意。
如果當初她夠細心,記得把MD和樂譜收進包包裡,再去參加試片會,就不會發生這件意外了。如果她不要這麼迷糊就好了……
「沒有的事,你不要胡說。」安至雍俯身拭著她眼角湧出的淚水,心疼地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對不起……」她仍是拚命地道歉。
「乖,不要說話,不要哭了,一切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安至雍細聲地哄著她,接著轉頭問著一旁的護士。「我老婆的情況怎麼樣?嚴不嚴重?」
「她頭部受到撞擊,經由X光掃瞄檢查後,證實裡頭有一小塊瘀血,有腦震盪的現象。最嚴重的部分,應該是左耳的聽小骨移位和鼓膜破裂,需要進行手術。其他只有一些外傷,目前並沒有發現骨折或內傷。」護士人員說。
「手術後就能痊癒嗎?」安至雍不安地問,緊緊握住她沾滿血跡的小手。
「這點要請主治醫生手術後才知道。麻煩你先到櫃檯辦理住院手續,並填妥手術同意書,我們要準備送入開刀房了。」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辦一下手續,馬上回來。」他柔聲說,緩緩地鬆開她的手。
他好害怕這一放手她就會從他的眼前消失,因此不斷地轉身,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她,蒼白的臉龐因疼痛而扭曲著。
越過忙碌的醫護人員,他快步走到櫃檯前辦妥手續後,再回到急診室時,護士已將她身上的物品褪下交給他,推著她進入手術室。
他領著她的物品,協助警察作完筆錄後,再踅回手術室前,疲憊地坐在長椅上,打開她的包包,攤開那一疊疊沾著血漬的樂譜,雙眼悲痛得蒙上一層濕意。
方才作筆錄時,經由警察和受傷的計程車司機口中拼湊出她車禍的真相,原來她返家拿譜後,準備前往錄音室的途中,因為深怕遲到耽誤了配音行程,所以不斷地催促司機加快速度。結果,車子行駛到康定路上,當運鈔車闖紅燈衝撞上貨車時,計程車司機也因為事發突然,車速又過快,所以煞車不及,追撞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