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田婈
「你那麼討厭我,還敢叫我幫你洗腳?你當我是傻瓜,很好欺負是不是?」傅耿軒語氣沒得商量,只是一口氣往她腳上倒了一整瓶水。
「髒污黏在上面沖不掉,傅耿軒,你快點想辦法!」姚知雨又驚又慌,雙手直抓著傅耿軒又推又搖,擺明要他「親手」處理。
「這下你有求於我,就記得我的名字了?」自己的名字突然從她口中蹦出來,傅耿軒驚訝之餘,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暢快,嘴角不覺勾了起來。
「我從第一次聽到就沒忘記過……」
嘿!她沒忘記過他……
傅耿軒一聽,立即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笑得愈加得意。
「你說聲拜託,我就幫你。」他壞心的建議。
「你……」姚知雨向來驕傲又獨立堅強,怎麼可能隨便開口求人,可是她真的快被這只髒腳給搞瘋了!
快點還她一隻乾淨的腳丫子來──
「怎麼樣?」他挑眉,等待她可預期的投降。
「拜託!」姚知雨迴避他壞心的眼神,將臉一偏,心一橫,說出口。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耶!」博耿軒側過耳,故意的說。
「傅耿軒,拜託你趕快幫我洗腳,我受不了了!」姚知雨幾乎是尖叫的大聲催促他,並扯住他的手往自己的髒腳丫摸去。
「好啦!很噁心的腳耶!你也不讓我做一下心理建設……」被拜託是滿足了他的虛榮心,但堂堂一個大男人蹲正路旁幫女人洗腳,這又算什麼呢?
她腳踩臭水溝,而他卻陰溝裡翻船?
罷了!不管什麼男人尊嚴了,她橫下心來拜託,他也只好橫下心抓起她的髒腳丫,開始搓洗起來。
「那裡還是髒的,這裡也是,你到底有沒看到!你都沒有仔細洗……」姚知雨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手指東指西指就是不敢自己去碰。
她太專注於監督他的清洗動作,渾然忘記自己正被討厭的男人觸摸著。
「我有看到,你可不可以安靜不要吵?」傅耿軒愈洗愈心有不甘,搓揉的動作也愈來愈粗暴。
「大拇趾那裡沒洗到,你還說你有看到?」姚知雨不客氣的責難他,一點也沒發現此刻霸道又沒禮貌的她,實是教人生厭。
「沒水了!」水沒了,他的耐心也已用盡。
傅耿軒將最後一個空寶特瓶往地上一拋,氣極敗壞地放開她的腳。
兩人四目相接,無聲對峙。
「不是很乾淨。」姚知雨猶不滿意地說。
「你回家再洗就好了!」傅耿軒回想剛才自己先是英雄救美,後是服務周到,若非衝著她「貴人老婆」的身份,他才不可能委屈自己做到這種程度。
然而他仁至義盡,她卻從頭到尾沒道一聲謝,還儘是抱怨和頤指氣使,他們可沒熟絡到可以遭受如此對待而毫無怨尤吧!
愈想愈惱火,他的臉色也隨著心情浮躁而變得陰暗。
「可是……」
「可是什麼!難不成還要我去你家繼續幫你洗腳?你休想得寸進尺!」她家,他很樂意去,但如果是去替她洗腳,那麼抱歉,今日不宜造訪,他擇日再來。
「不是……可是鞋子還在水溝裡,怎麼辦?」
「那麼髒的鞋子,你還要?」傅耿軒劍眉一揚,很想笑。
瞧她剛才一副恨不得剁了那只髒腳的表情,他才不信她還會想穿卡在溝裡、那只沾滿爛泥的鞋子。
「我才不要!」姚知雨用力搖頭。
「這不就對了嗎?腳都差點不要了,還惦記著鞋子幹什麼?」他雙手一攤,隨後將她拉起來。「走,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姚知雨被遺忘的防衛心又蹦了出來,雙眼戒備地盯著他。
「你如果願意光著一隻腳一跛一跛走回去,我也沒意見。」對待女人,什麼叫欲擒故縱,即便他沒實戰經驗,但光是用想像的也會。
「我……」再硬撐就等於是跟自己過不去,實非明智之舉。
「不要我送?那我走了。」
「傅耿軒,你不要走。」
「嗯?」
「送我回家。」姚知雨嚥了嚥口水,垂首低聲說了句。
「我看你好像很勉強的樣子,算了吧!我最不喜歡勉強別人了,而且有禮貌的人至少會說個『請』字。」逮到機會就冷嘲熱諷,沒錯,這就是傅耿軒的本性。
回到台北一個多星期來,他已經暗下決定在將她娶進門之前,要先將她馴服,也就是俗話說的「壓落底」。
橫豎基於大男人的尊嚴,他一定要佔上風才甘心。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好!他不喜歡勉強別人,她更不想勉強自己,不如就一拍兩散,各走各的。
她才不想求他。
說她「忘恩負義」也無所謂,總之她就是不想再拜託他任何事情了。
何況這男人無論說什麼話,都很明顯語帶嘲弄,每每教她心裡忐忑又不悅,她終於明白他惹她討厭的最大原因。
姚知雨瞧了他一眼,彎身脫下另一隻鞋,決心打赤腳走回家,反正她的住所就在不遠,路上的灰塵忍一忍就過了。
與其忍耐他的嘲諷兩分鐘,她寧可忍受嫩腳跺在石子地上痛個十分鐘。
「你……」她如此乾脆,他反倒灑脫不起來,忿然考慮了幾秒,他衝著她的背影大吼:「我送你回去啦!」
姚知雨停下腳步,回眸一笑,未語。
「上車吧……」就在傅耿軒將車門打開時,只見她微微聳肩,粉唇輕輕一勾,表情高傲地長髮旋甩半圈,無情地轉身走了。
這個傲慢又冰冷的女人!專門糟蹋他的好意是吧?
可惡!他都先心軟示好了,她竟然……不領情?!
「好個姚知雨,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呀?我是你的、你的……」的什麼啊?
傅耿軒手指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說什麼。
亂了亂了!她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甚至連朋友都不是,他卻順著心中既定的想法,自然且直接地將她當「老婆」看待,而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不行!他一定要為自己扳回每況愈下的劣勢,要讓她知道什麼叫愛夫、敬夫!
或許說夫妻還言之過早,但他認定她了,管她是不是他的命中貴人,反正他勢必要將她追到手,絕對要讓她明白,他博耿軒或許很好愛,可絕不好惹。
惹了,是要負責的。
第五章
赤腳走在馬路上的確不好受,除了痛之外,最令姚知雨恐懼的是髒,因此她一回到住處便立即衝入浴室洗個痛快。
待她渾身清爽舒適地窩在沙發上休息時,已經過了正常的晚餐時間。
經過剛才踩入水溝的一陣折騰,她懶得再出門,於是準備隨便煮幾顆冷凍水餃打發晚餐。
就在她起身之際,門鈴響了,少有訪客的她,不禁對著門板怔愣了一下。
該不會又是那個秦志興不死心,找上門來吧?想起以前他曾有次喝醉酒,竟然跑來鬧她的不愉快經驗,她的警覺性立刻提高。
如果真是秦志興那惡徒,那她不但不會開門,還會立即報警,她慢慢將門旁的對講機螢幕打開──一張俊朗陽光的臉龐躍入眼簾,嚇了她一跳!
來者不是秦志興,可也不是受她歡迎的人物。
傅耿軒怎麼知道她住這裡?嗯……其形跡可疑、其心難測,她得小心應付。
「姚知雨,我知道你一定正在看著我,快開門吧!」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你來做什麼?」這人的可怖程度直逼秦志興,她戒心深重,望著他自信的微笑,心裡直發毛。
「我一路跟著你回家的。」隨意扯個小謊,博耿軒的態度倒是溫和。
不可否認,下午他曾被她氣到想直接回台北,但從她寧可忍痛、忍髒,赤腳走回家也堅不讓他送的強悍情形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一走了之,他必須想其他方法來接近她。哪怕他一開始真的很惱怒,但一、兩個鐘頭過去了,他的暴躁情緒也消化得差不多,他決心不再跟她計較。
現在流行一句話:凡事以和為貴。他是該化暴戾為祥和,來個懷柔政策,卸下她的防備再伺機而動。
咦?!說得好像他要幹什麼壞事似的……總之,他要先放下身段,再來進行他的「馴悍計」。
「你跟蹤我?!你到底想怎樣?」
「開了門我再告訴你我想怎樣。」
「我不可能放陌生人進我屋子。」
「放?」他又不是狗……「你明明已經認識我,多少知道我不是壞人,為什麼還要這樣拒我於千里之外?」
若真距離千里還好,難堪的是他與她明明只是一門之隔,他卻投「宿」無門。
「認識不代表我就該讓你進來。」
「姚知雨,你不用胡思亂想,也別再跟我鬥嘴了。我替你買了晚餐,你瞧我手裡拿著什麼?」傅耿軒將手裡的紙袋提高,表明誠意。
「沒事對我好,更可疑。」搞不好他在食物裡下毒……姚知雨依然不肯領情。
「我有心對你好,你不接受太令人心寒了!」
我有心對你好?
輕輕一句話卻重重敲在姚知雨的心坎上,她謹守的防衛線瞬時下降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