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黑田萌
她沒回答他,只是將臉埋在他胸口,以行動代替了回答。
「那天……」她輕聲地,像是無意識的低喃,「你說愛我,是真的?」
「我這輩子從沒隨便說過那三個字。」說著,他溫柔的端起她的臉,「我現在可以吻你嗎?」
她微怔,眼底閃過一抹嬌怯。
伸出手,她輕輕的撫摸他在抱她時不小心弄髒的臉頰,「可以。」她沒有一絲的猶豫跟掙扎。
低下頭,他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唇,彷彿她是什麼易碎的珍寶。
他的唇自她唇上離開,輕輕的喟歎一記,與她臉貼著臉,像是一對交頸的天鵝般。
此時,浴池裡的水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已滿溢出來……
「水滿了……」他輕推開她,伸手去關水龍頭。
突然,她環住了他強健的胳臂,像撒嬌的貓咪般。「也讓我重生吧。」
他一震,差點要跌進浴池裡。「緋紗,你……你在說什麼?」
他不是十五、六歲的小毛頭,當然知道這是句帶著暗示及一定程度的挑逗的話,只是……她怎會這麼大膽?
「我不是小女孩,而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性。」她直視著他,「我知道我在說什麼,要的是什麼。」
「我愛你,緋紗……」他眉心一擰,「但你可能只是受到驚嚇,所以……」
「我想更確定……」她說,然後輕輕的抓住了他的手掌,往自己微微敞開的衣襟裡一按,「我對你的感情。」
他瞪大了眼睛,面紅耳赤地看著她。該死,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因為摸到了女人的胸部而臉紅。
「緋紗,你這是……」
「不要小看我身為女人的決心及勇氣。」她眼神堅定地凝視著他。
迎上她堅定的目光,他心頭一撼。她是認真的,不是因為受到驚嚇而做出什麼不合常理的事。
「再想想……」他濃眉一皺,「我讓你再多考慮一分鐘。」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單手將上衣往下輕拉,露出她線條美好的裸肩。
他將被她抓著按在胸口的手一抽,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拉向自己。
低下頭,他火熱的唇吻住了她的肩……
「我明白了。」他低聲地說。
第十章
緋紗幽幽地自睡夢中醒來,一睜開眼睛,她看見的是正以一種滿足的、愉悅的表情及眼神凝視著她的無二。
她臉頰微微潮紅著,「你……沒睡?」
「捨不得睡。」他說,「我想一直這麼看著你。」
她耳根一熱,嬌羞地將臉靠在他胸前。
「你睡覺時面帶著微笑,怎麼了嗎?」他溫柔地問。
「我……夢見了爸爸。」她說。
「噢?」他將手繞過她頸子底下,環住了她纖細的肩。
「我夢見了小時候,我跟爸爸一起坐在那架鋼琴前彈琴的景象。」她柔聲地訴說著童年往事,「爸爸是個農村子弟,但因為熱愛音樂而離鄉背景到東京來,他在鋼琴酒吧工作,利用空閒的時候去學琴,然後認識了我媽媽。」
他靜靜地聽她說話,感覺她的聲音像是鎮定心神的音樂般。
「我媽媽是個鋼琴老師,出身良好,為了跟我爸爸在一起,她跟家裡斷了關係。」說著,她輕歎一聲,「可惜我媽媽在我還小的時候就去世,要是她在,也許爸爸也不會那麼早就……」
「緋紗……」他眉心一擰,心中充滿歉意。
「不,」她凝視著他,淡淡一笑,「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爸爸的死也不是你的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無二總覺得這事跟他脫不了干係。
「如果不是為了開發案,也許……」
「你也有你要做的事,有你想追求的夢……」她伸手輕撫箸他的臉龐,「你不也說了嗎?不管是什麼樣的夢,對作夢的人來說都是珍貴的。」
「緋紗……」
她將臉貼在他胸前,聲線軟軟地說,「你知道我爸爸為什麼把店名取為Air嗎?」
他微皺著眉,想了一下,「你告訴我吧。」
「他說音樂就像空氣一樣,看不見、摸不到,可是卻不能沒有它。」她一笑,「人沒了空氣就無法生存,沒了音樂就會枯竭,所以空氣跟音樂是他活著的兩大元素。」
「你父親有詩人的性格。」
「可不是嗎?」說著,她突然有點感傷,「我……很想他。」
「緋紗……」他一怔,端起了她的臉,而她已潸然淚下。
他心頭一緊,不捨地將她緊擁入懷。
「這兩天讓我把椎名的事處理完以後,我們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吧。」他說。
聞言,她一怔,「你……」
「基於禮貌,我該跟他打聲招呼的,不是嗎?」
緋紗心裡一暖,激動地撞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
******
銀座,金湯匙俱樂部。
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無二慎重其事地將以京友禪妥善包覆著的金湯匙放在桌上。
「物歸原主。」他說。
坐在他對面的綾子若有所思,瞼上有一點點的惆悵。
伸出手,她將湯匙拿回手上。「我收到了。」她說。
「我去了一趟京都。」他直視著她,「也解開了心中的迷惑。」
她微微一怔,眉間抽動了一下。
抬起眼簾,她略帶歉意的看著他,「對你及令堂,我非常抱歉。」
「不,我一點都不怪你。」他撇唇一笑,「我想我的年紀跟歷練,已足以讓我平靜且冷靜的看待你跟家父的事。」
「角川先生……」
「請別再叫我角川先生。」他說,「雖然你並沒得到任何的名分,但在我心裡,你已經是我小媽。」
綾子心頭一震,既驚又喜。
她沒想到自己能得到他的諒解,她以為他會因為她跟他父親過往的一段情,以及她利用緋紗對他進行小小報復的事而生氣。
「叫我無二吧。」他誠摯地說,「就像家父跟家母那樣叫我就行了。」
綾子一時激動,忍不住掉下淚來。「謝謝你的諒解,我……我真是……」
「家父說你是他最佩服的女人,不但獨力撫養女兒,又從未企圖公開真相傷害任何人。」說著,無二低頭致意,「謝謝你考慮到家母的立場,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不,是我闖進了令尊跟令堂的婚姻裡,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而且……」她露出歉疚的神情,「我並非像令尊所想的那麼偉大及豁達,我……我心裡不是完全無怨。」
他微怔,不解地看著她。
「雖然我從不後悔認識了他,並生下他的小孩,但身為一個女人,怨尤卻難免。」她輕輕拭淚,「這二十幾年來,我獨力撫養女兒長大,其中有不少的辛酸及困難,是無法向外人道的,對於女兒在父不詳的現實環境中成長所必須經歷的攻擊及訕笑,我一直覺得很……」提及女兒,她忍不住哽咽難言。
「綾子小媽……」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綾子感激地看著他,「我為了一吐心中怨氣而利用緋紗為難你,我實在不配讓你叫我一聲小媽……」
「不,關於這點,我才真的要謝謝你。」他一笑,「因為你『從中作梗』,我才能遇上緋紗,對我來說,你是我們的恩人。」
她微怔,「你現在跟緋紗……」
他點點頭,「她現在住在我那裡。」
「是嗎?」她訝異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放心的邊哭邊笑著,「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是個好女孩,值得被你這樣的男人愛著。」
「綾子小媽,」他話鋒一轉,問道:「我的妹妹叫什麼名字?」
她頓了一下,「奈步,丹下奈步。」
「奈步,很可愛的名字。」他一笑。
她蹙眉一笑,「她的個性可不像名字那樣可愛,是個倔強又彆扭的孩子。」
「我很想見見我唯一的妹妹。」他衷心地說。
「會有機會的。」她說。
******
奧澤,天城墓園。
站在塚本連平的墓前,無二跟緋紗雙手合十,低頭閉目,誠心的默禱著。
墓碑上是一張塚本連平咧著嘴,開懷大笑的照片,此時看來像是在歡喜著他最寶貝的女兒緋紗,可以遇上一個願意用生命守護她的男人。
祭拜完,兩人坐在墓前的空地上,無二輕握住她的手。
「緋紗,」他深深凝視著她,語氣認真且堅定,「回美國去吧。」
聞言,她一怔,「什……」
他溫柔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頰,「回去把未竟的學業完成,那是你的夢,也是你父親的夢。」
「無二,你……」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心裡竟有這樣的打算,而且選擇在她父親墳前說出。
「難道你不想?」
「不,我想,可是……」她眉頭一蹙,「我已經沒有能力回去把……」
「ㄟ,」他打斷了她,笑說:「難道我供不起你?」
「咦?」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無二……」
「學費或生活開銷的事,你都不必擔心,我會替你張羅好的。」說著,他輕捏了她鼻頭一下,「你只要記得完成學業後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