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蘭京
「姊,快六點囉。」
「姊——」
拜託饒了她吧,別再來叩她房門了。可是即使她關了手機,也關不了層層包圍的人際糾葛。不過她硬是鐵了心,今晚就是不出去,一旦去了,她會再也擺脫不掉這樁婚事。
「姊。」房門第一百零一次輕叩。
「不管是誰,你們都說我已經出去了!」她在房門內細聲嗔斥。
「宇丞哥的車就停在門口吔。」
她大愕。宇丞親自來押人?
「我們想跟他說,請他自己進來找妳,可是他都不理人。不下車、不開窗、不回應,就一直停在大門前等著。」
她自知理虧,也有點羞愧於自己幼稚的逃避。既然他人都來了,那好,她就直接把話說開,取消婚事。
「姊?」門外表弟妹看她霍然開門直衝樓下的德行,嚇都嚇傻了。「妳就穿家居服去赴宴?」
她完全不解釋,使盡全力一鼓作氣,打算面對面辟哩啪啦把話撂完,就快快閃人,死守房裡繼續做縮頭烏龜。
豪門住宅區的山坡巷道上沒什麼人,她不必顧忌,大可放膽直言。
一出庭院大門旁的側門,她就奔到他車門前輕拍車窗,車門應聲而開。
「對不起,宇丞,今晚我不會赴宴的。至於我們的婚事!」
剎那間,她怔住,僵呆了俯在車門內的身軀。
駕駛座上的人不是宇丞,而是——
他面無表情,極不友善地伸手一把就將她拖進車裡,狠狠拉上車門,以重吻抹上她的唇。
好痛!
她在他唇中悶聲抗議,本能性地推打這粗野的突擊。中控鎖全面上鎖的俐落微聲,有如直衝而下的牢籠巨響,震得她驚魂駭然。
他想幹什麼?
這裡不再是人生地不熟的歐陸,也沒有可以埋頭潛逃的餘地。一不小心,就會身敗名裂,連帶搗毀所有的穩定底線。
她不敢想像那結果,也無法承擔!
但這一切的焦慮與恐慌,全捲入混亂的氣息及灼烈體溫中。
是他。這麼無禮霸道的擁吻,一定是他。這麼惡劣的粗鄙行徑,一面狂吻一面探入她衣衫擠捏著豐乳,一定就是他。
他像是快乾渴致死的沙漠旅人,瘋狂飲啜著她雙唇中嬌潤。他的手也像犯了重癮,激切摩挲著任何一處他摸得到的細嫩。
一切都爆發得太快,野火燎原。
他甚至等不及把車開往他預期的地點,只往更隱匿的巷弄深處停駛,就剝光了羞憤掙扎的她,深深陷入她,慢慢灼燒她,喚醒她的慾望。
這太惡劣了!
他當她是什麼人?竟然在這種地方、這種狀況下,公然對她做這種事!
她的衣衫全被推擠在袒裎的豪乳上,雪膩盡現,遭他褪盡的下身毫無遮掩,展示著她難以面對的隱私。
她很想念他,至少,她的身體是如此告訴他。
她哭嚷扭打著,卻改變不了自己開敞的無助姿態。
「妳喜歡,嗯?」
沒有!她一面泣聲呻吟,一面甩頭逃避。
「妳喜歡,妳很喜歡。」他沙啞呢噥,催眠似地在指上暴躁的折磨中不斷耳語,侵略著她的肉體與意志。「妳會漸漸習慣這種感覺。」
然後,漸漸學會渴望他,對他的濃烈感官上癮。
他既然已經沉淪,就絕對要拖著她跟他一起沉淪。不論天堂或地獄,他要帶著她同行。
「迪琪,喜歡我嗎?」
他在她慾火狂烈的最巔峰,溫柔低喃,同時殘忍地緩緩停下一切欺凌,陷她於迷亂的惶恐。為什麼忽然停止?
冷冽的空虛與失落,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席捲淹沒。她不要這樣,不要突然丟下她!
君士!
她哭喊著他,哀求他,正中他下懷地任由他勒索。是,她喜歡他、她很想要他、她不介意他任何的捉弄,只求他繼續愛她。那種中斷了的劇烈挫折,空洞得讓她無法承受。
「妳喜歡我嗎,嗯?」他的哄誘已接近切齒猙獰,自己也瀕臨崩潰的邊緣,再難忍受。
她挫敗地甘心點頭,淚如雨下,小手緊抓在他臂膀的衣袖邊,顫顫乞求。
再一次地,他全然進擊,傾身投注所有的生命力,強猛地衝刺著、狠狠環擁著,享受勝利的滋味。
他就是要她這樣攀附著他,就是要埋首到她汗濕的纖細頸窩,就是要她主動迎向他,用她細嫩的一身雪膚摩挲著他,在連連衝擊中擦出更大的火花。
連他都不曾聽過自己這麼酣暢的高吟,彷彿敗在她手下的無能傢伙。但是他甘願,他樂意臣服。從沒有女人讓他如此卑屈,她做到了,卻對這罕見的優勢毫無自覺。她只知道,她喜歡他,也深深陷溺在這份喜歡裡。
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對待她。
她總是被仔細呵護、矜貴照顧,慎重小心地對待,因為她是家中的寶貝,最受疼愛的小美人,乖巧精緻得受不起一丁點傷害似的。結果,留學期間,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挫折,就令她痛不欲生。
她討厭這麼窩囊的自己。
他卻待她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粗魯、蠻橫、毫不體貼、武斷而凶悍,集所有惡劣於一身。他對她的態度,差勁透頂,讓她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
她不懂。他和她相處得那麼糟糕,她為什麼還暗暗著迷地感到很新鮮?
他們沒有太多交談的機會,全力忙於處理這段分離期間累積的孤寂。喘息的時間總多過呼吸,糾纏的熾熱總多過冷靜。他好不容易打破她細密築防的藩籬,當然不容她有太多思考的縫隙。
現在,只要專心愛他就好。
他載她前往飯店,說是要梳洗,卻又在浴室翻雲覆雨,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她好睏,也好喜歡他懶懶擁著她不斷撫摩的感覺,像是縱慾過後的安眠曲。
她蜷在他懷中,一同癱躺在浴缸裡,任由水花持續噴灑在他倆疲憊的身上,冷卻灼燙的體溫。
「該走了,迪琪。」
去哪裡?她在他臂彎中半睡半醒,並不介意一直揉捏著她豐乳的怪手。
「現在趕去派對,正是時候。」
小人兒一怔,全然驚醒,坐直身子離開他的懷抱。
「你在說什麼?」
「今晚妳跟董宇丞要參加的時尚派對,一定另有文章。」他輕噱。「不然哪有分別赴宴的?他八成在會場安排了什麼驚喜。」
「我並不打算去。」
「妳一定要去。」
「為什麼?」
鷹眼倏地調起,凌厲瞪視,彷彿不容她忤逆。
「因為妳是他的未婚妻。」
第七章
他幾乎是挾持她赴宴的,不准她逃跑。
即使她想反抗,也沒那個本領。他親自坐鎮,在飯店精品店欽點她身上從頭到腳的一切服飾,連她的髮型也由他直接跟造型師溝通,沒有她發表意見的餘地。
妝點完畢,他開車押解她前往時尚派對,全程嚴密監控,不容丁點差錯。
「我不要去。」她第一萬零一次空洞自語。
「我知道。」
「我去了就再也擺脫不掉跟董宇丞的婚事。」
「那妳當初為什麼要答應?」
因為……
她不知道,也一直在問自己。揣想出了許多原因,卻又沒一個能說服她自己。總是巨巨覆覆,矛盾衝突。
或許唯有這樣,她才能徹底死心,不再對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存留盼望。畢竟那段情慾濃烈的流浪,只是人生旅程中的一小段插曲。對他而言,或許習以為常,對她卻不是。
她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不同層次。她的家世、她的學識、她的教養、她的個性、她的規畫、她的想法、她的立場……全都派不上用場,只能逃亡。
他待她也不像別人那樣,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可怕,毫無文明可言,倒像動物。而且,她一直很害怕自己是不是很淫蕩,他卻巴不得她能更加放浪,還歹毒地暗暗朝這個方向馴服她,激發她的渴望。
「你是想玩別人的未婚妻嗎?」不然為何逼她赴宴,硬要她面對自己不想被冠上的這身份?
駕駛座上的他冷眼斜睨,她卻依舊神色空茫,遠眺繁華車陣壅塞而成的璀璨星海,一片奢靡閃爍。
很美。
她有一種不安定的氣質——脆弱卻又柔韌得難以折服,溫吞卻又聰慧敏捷,怯懦卻又大膽,保守卻又奔放,但她竟對自己的這些魅力渾然不覺。似乎她嬌媚的深邃眼瞳一直在遙遙注視著什麼,以致於她忽略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別人對她的瞭解有多離譜,錯得一塌糊塗。
只有他知道,她的美不止如此。
「我自認很有緊迫盯人的天分。」
突來的醇厚囈語,勾住她迷惘的心。轉眼望他,他正望向遠處鎂光閃閃的派對入口處,在龐大的堵車陣仗中點點滴滴地前進。
「我就是靠著這本領,搶下不少汗馬功勞。只要是我盯上的,客戶也好、案件也好,絕對跑不掉。」
這她相信。
「妳卻從我手裡溜掉了。」
她一怔,隨即尷尬,想起了她自他身畔逃走之前,他們沒日沒夜的激狂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