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黑潔明
她站在原地不敢動,可下一秒,他卻突然大步朝她走來。
彷彿在眨眼間,他就已來到面前,她胸口緊縮著,慌得不知該怎麼辦,只能低下頭遮掩眼中的淚光。
但他伸出了手,撫著她的臉,低聲道:「沒關係的……」
他溫醇低厚的聲音,如一道暖流,由耳入心。
「妳想哭就哭吧……」
聽到他的話,她心口一縮、喉頭一哽,整個人不覺輕顫著,淚水跟著進流而下,她咬著唇、握著拳試圖止住,但她的淚,卻像是被打開了水龍頭般放肆奔流,怎樣也無法停止。
屠勤伸出大手,溫柔地將那低垂著頭,顫抖的人兒,攬入懷中。
她抬起手,原是為了推拒他,但一觸及他溫暖的胸膛,卻反而緊揪他的衣服,埋首在他懷裡,哭得無法自己。
彷彿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痛,都在他的懷裡找到了出口。
她在那溫暖寬闊的懷抱中,失控地哽咽輕泣顫抖著。
他完全不在乎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只是像棵大樹般,穩穩的站在原地,溫柔的環抱著崩潰痛哭的她。
狂風暴雨在屋外呼嘯,他卻只注意到她咬著揪著他T恤的拳頭,像個孩子般嗚咽著,她積壓在心中的害怕、無助是如此巨大,教他心疼。
情不自禁的,他低頭吻著她的額,撫著她的背,輕擁著懷裡的女人,給予她,她所需要的安慰,與無聲的保證。
他的懷抱是如此舒適安穩,讓人沒來由的信任放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但淚水終於漸漸趨緩,抽泣也變得有一聲沒一聲。
屠勤低下頭,看見她閉著眼,趴在他胸膛,長長的眼睫上,還懸著淚水。她蜷在唇邊的小手,依然揪著他的衣,泛白的手背上,有著微紅的牙痕。
他伸手撫過她手背上的牙痕,她睜開了眼,像是終於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她鬆開了緊抓著他衣服的小手,想抽回,卻被他輕輕握住。
慢半拍的羞愧與尷尬直至此刻,才緩緩上湧。
看著他皺得不成樣,又濕得可以擠出水來的T恤,靜荷低垂著首,窘迫的開口。
「對……對不起……」
她道歉的聲音,悶在他懷裡,細如蚊蚋。
雖然如此,她卻還是沒離開他的懷抱,話說回來,他也不怎麼想放開她就是了。
「沒關係。」
他說著,大手依然輕握著她的手,拇指也依然輕撫著她手背上的牙痕,另一隻手,更是依然擱在她腰後。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一直擁著她,但是她在他懷裡的感覺是那麼對,如此好。
再一下下就好,他想著。
再一下下就好,她想著。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離開他,不該貪求人家的好心,但她好累,他給人的感覺又是如此舒服安全,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屏擋著一切,暖暖的包圍著她。
所以,他和她,就這樣站著。
在昏暗的屋子裡,靜靜的站著,眷戀對方的體溫,眷戀著這樣親暱的氛圍。
再一下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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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干了。
他輕輕的,拭乾了她臉上的淚。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讓她既覺得尷尬,又無端信任的男人,所以她只是站著,任他在她終於不再哭泣後,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他替她倒了杯水。
他每一個動作,都堅定而溫柔,彷彿她是易碎的玻璃。
「我們必須問妳一些問題。」他柔聲詢問:「可以嗎?」
看著他的臉,聽著他溫柔的聲音,她幾乎再次哭了出來。
她真應該覺得羞愧,她就像個三歲小孩,但大哭一場之後,她其實也很懶惰再去思考。
「抱歉。」她自嘲的笑了出來,自行抹去眼角又進出的淚,看著那溫柔的男人,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情緒這般不穩的話……」
「我會陪著妳。」他說。
她的心,在胸中又是一顫。
「謝謝。」她重新低下頭,牽動嘴角,輕聲說。
「不客氣。」
他微微握緊了她的手,直到看見她再次拾首,這才對著她露出微笑,帶著她走出陰暗的房間。
第五章
客廳裡,除了屠勤、可菲,以及那據說是老闆,但卻顯得很懶散的傢伙之外,還有一個坐在書桌旁,面對筆記型電腦的年輕男人,和一位穿著牛仔褲T恤,綁著馬尾的女人。
在剛進來時,屠勤簡單和她介紹過,那和他一點也不像,蒼白冷漠的男人也姓屠,叫屠震,是他小弟,他的五官精緻漂亮得像個女人,讓人一見難忘;那位綁著馬尾、打扮輕鬆的女人則是封青嵐,可菲那位女超人老闆娘。
這裡的人不少,但在她說完自己所遭遇的事情之後,一室卻陷入沉寂。
她看著屋子裡的幾個人,只覺得這裡靜到連根針落到地上都會聽得到聲音。
終於,癱坐在沙發上的韓武麒打了個呵欠,深吸了口氣,趨前將手架在大腿上,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
「殺手跑到圖書館殺人?腦袋中了一槍的人死而復活?屍體和血跡在三十分鐘內就被清乾淨?妳被追殺,是因為妳是謀殺案的目擊證人?要知道,妳剛剛說的那些,聽起來頗像三流科幻推理小說的蹩腳劇情。」
他每說一句,她的心就瑟縮一下,她知道自己會被質疑,但真的聽到,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但坐在她身邊的屠勤,卻在第一時間再次鼓勵般的握了握她的手,可菲更是第一個跳起來抗議。
「武哥,你怎麼這樣說?」
「不然要怎麼說?」韓武麒看著氣得蹦蹦跳的小肥肥,笑笑的道:「難道要我半點證據都沒有,只聽她片面之詞就說,真的嗎?太過分了,沒想到那個死掉的商人,竟然不是自殺,而是被殺手幹掉!真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沒天理的事情發生,不過我完全相信妳,請把一切都交給我們吧,我們一定會替天行道,把事情調查清楚嗎?」
他這樣一說,倒叫可菲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嘴。
「可是……可是……」她支吾了半天,終於想到重點,「學姊被追殺是真的,這你不能否認吧?」
靜荷深吸口氣,在屠勤緊握的大手鼓勵下,開口道:「我知道事情聽起來很超現實,但那的確是我遇到的狀況。」
「她並沒有被追殺,至少目前她還活蹦亂跳的在我們面前的事實看來,對方只是在追,想抓她,而不是真的要把她殺掉。」韓武麒舉起手,阻止可菲欲抗議的意見,他將視線拉回她身上,打開桌上的資料夾,將裡頭的照片推到她面前。
「再說,只是看到殺手的真面目,成為目擊證人,並不會這樣大手筆的把妳家炸掉吧?妳又不在裡面。」
靜荷看著那些顯示災情的照片,其中還有一小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新聞,臉色瞬間煞白。
新聞,只有小小几行,敘述公寓電線走火,引起瓦斯爆炸。
她之前就看過了,但那些殘破寫實的照片卻是第一次看到,小小的瓦斯爆炸,災情除了她的那間公寓之外,並沒有多慘重,也沒有人員傷亡,所以新聞並未報得多翔實。
她辛苦多年,存錢買的小公寓,全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早在上個月,她就曉得她親手打造的小窩沒了,但看到它損毀得如此嚴重,淚水差點再次匯聚成河。
直到這時,她才曉得,在她內心深處,還存有一絲能回到家,重新過她平凡日子的希望。
「這是個警告。」韓武麒身旁的封青嵐,淡淡的開了口。
江靜荷抬起臉,只見那女人直視著她說:「妳不只看到殺手的臉吧?如果只是目擊證人,要從遠距離直接把妳宰掉的方式,實在多不勝數,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他們非得抓到妳,確定妳知道了什麼,或不知道什麼,否則他們沒必要這樣對妳窮追不捨。」
她沒有這樣想過,但她的確懷疑過那些人為什麼這般不肯放過她。
她看著那女人,再看看身旁的屠勤,和站在一旁,滿臉擔憂的可菲,這才深吸口氣,下了決定的將視線移到眼前那對男女身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事情發生時,我從地上撿了這個。」她將綁成項鏈的隨身碟,從頸上解下,之前怕逃命時會掉了它,她在那天之後就一直把它當項鏈帶在身上。「它是從死掉的那位洪天成身上掉出來的。」
「裡面是什麼?」屠勤問。「妳看過了嗎?」
「我不知道。」她疲倦的道:「我一開始撿它,只是下意識的反應,我本來想交給警察,但當時現場沒有人相信我,我知道那是我最後的證據,如果我要給,我也要給會信我的人。後來等我找了台電腦去檢查它時,裡面只有一堆亂碼。我知道它有問題,所以才一直留著。」
「阿震。」韓武麒拿起桌上的隨身碟,當它是玩具般的拋給坐在桌旁,從頭到尾沒看向這邊,也沒開口說話的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