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美言
這些事丁慕寒皆明白,也瞭解季親王的苦心,所以就算這件任務有多難辦,他也打算一肩扛起。
自小蒙受季親王的教養之恩,打從五歲被賣入季親王府為奴,卻在季親王的拔擢之下,卸下奴者身份得以習文學武,在季親王府裡充任武訓之職,這份恩澤就算要他犧牲性命,他也是毫不考慮就去完成的。
瞭解丁慕寒的顧慮,也佩服他的思慮之深,元仲心下暗忖,當初獨排眾議,力保丁慕寒成為這次任務之首,果然是對的。
雖然他的年紀虛長丁慕寒兩歲,論武藝也絕不在丁慕寒之下,可是論心思就遠不及他的細密了。
未及再思索下去,一行五人便這麼往桃花村外走去。
第二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株株桃花爭先恐後地散發著濃郁的花香,帶給人們最暖的春意。
換上輕便的仕女服裝,韓妤綾雙頰氣鼓,對眼前滿目的春色美景視若無睹,此刻的她早就失了拈花弄草、啖飲春風的雅興。
一路上,丁慕寒就拿她與春桃當犯人似的,限制她所有的行動自由。
先別說他那礙眼的青色勁裝一直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就連後邊也緊跟著元仲與小刀子,將她主僕兩個當成了夾心餅似的圈著,為的就是怕她們半路逃跑。
不過,排除限制她們行動自由這點,丁慕寒一行三人對她們還算尊重,既不會過分冒犯她們,住、食也被細心的打點著。論道理,韓妤綾該是不會再對丁慕寒存有太大的敵意才是。
但韓妤綾可不是傻瓜,單看丁慕寒瞅著那出桃花村的崗哨停步不前,她就知道這男人的心裡定是有鬼。
桃花村,位於祈縣境內,是一些京城內的權貴政要最愛流連賞花之處,又此縣與京城毗鄰,故而此處雖是小村小落,卻也有設下崗哨,也因此可以看見哨兵在盤查往來的商賈旅客。
打從丁慕寒瞥見有人在查哨開始,韓妤綾便發覺到他冷漠的神情下隱藏著一絲絲不安。
對!就僅是那麼輕輕地蹙起眉頭的細微表情而已,韓妤綾偏偏就是瞧見了,雖然他的表情似乎沒有太大的困擾,意即事情好像還不足以難倒他,可是這對她來說,卻是重大發現。
原來這個男人的心裡藏著某種她所不知道的顧忌。
是什麼呢?
韓妤綾心情愉快的勾起她美麗的紅馥唇線,眼睛裡滿是慧黠的靈光。
沒關係,就算她一時想不到這條反鉗制的線索,只要讓她尋到一個小小的弱點,那麼再往下挖掘第二個,甚至是第三個,也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了。
趁著丁慕寒撇下他們,不知道拉著元仲在一邊商量什麼的同時,韓妤綾、春桃,還有「牢頭」小刀子三人留在一株蔭涼的老樹下歇息。
春桃眼尖的注意到韓妤綾唇角蘊著微笑,她湊到她的身邊,壓低聲輕巧地問:
「小姐,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開心?」春桃一臉好奇的表情。
韓妤綾不理她,自顧自地媚眼含笑,莫測高深的目光仍是緊緊捕捉著丁慕寒的一舉一動。見他攏眉沉思的模樣,她一手環胸,一手支著下巴,指尖在自己光潔的下巴上撫弄著,那舉措在春桃眼裡看來,竟有幾分魅惑。
沒辦法,她家小姐在京城裡可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欲睹芳顏的登徒子光是排隊就可以繞上京城一圈;要不是她家小姐的脾氣嗆辣任性,恐怕早就出閣了。
撇開那些過往的回憶,順著目光看向那青衣飄飄、渾身散發著逼人氣勢的丁慕寒,春桃打趣似的用肩膀輕頂著韓妤綾的肩,揶揄道:「小姐,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位丁公子了吧?」
也是啦!那位丁公子看起來儀表堂堂,即便神情是冷淡了些,可是那沉穩的氣勢,卻是予人一種十分心安的感覺,也因為如此,春桃可一點也沒有被綁架的自覺。
一記冷波橫目而來,春桃禁不住打起哆嗦,她下意識的先微退一小步,怯懦地看著她的主子,「對不起啦!小姐,我知道是我說錯話了。」
瞧主子的臉氣得隱隱泛青,春桃就知道自己又犯了伺候主子的大忌,那就是自作聰明猜測主子的心思,更笨的還是像她這樣,口無遮攔的亂說話。
果然,韓妤綾的火氣還真的被撩撥上來,她隨意地擺手,做出誇張的手勢,像是亟欲撇清自己對丁慕寒所存有的情感,除了討厭還是討厭,再無其它感覺。
什麼喜歡上他?
拜託,那可是瞎子才會看不到他的惡劣,那個差勁的男人!
韓妤綾洩憤似的用她的雲底繡花鞋往春桃的腳板踩了一下,還用眼神警告她不得出聲,在春桃淚眼汪汪的硬是咬著唇,不敢吭聲喊痛後,韓妤綾這才放過她。
「壞桃子,我不管你是眼睛有問題,這是嫌日子過得太平淡,你居然敢說我喜歡那個傢伙,我的品味什麼時候變低的,我怎麼不知道?」
像那種整天死板著臉、一張臉冷冰冰的、說起話來單調無趣的男人有什麼好?更何況他還限制她的自由,以保護之名,行綁架之實,他啊!那個丁慕寒,簡直跟強盜差不多。
「沒……沒有啦!我只是看小姐你一直在注意著丁公子,所以……小桃子才會誤會的嘛!」
注意到韓妤綾又掃來警告意味濃厚的一瞥,語末的話她愈說愈小聲,就生怕再說錯話,又要平白遭責怪。
唉唉唉!她主子怎麼這樣?
要不是幾次撞見她主子瞅著那位丁公子,一下子唇角帶笑,眼神嬌嬌媚媚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小桃子又怎麼會胡亂猜測主子可能喜歡丁公子呢?
小桃子心下暗忖,也許是她這位主子面子薄,拉不下臉來承認,又或者……她根本也沒發現,她那柔媚的眼波有多麼動人吧?
「你啊!別亂猜,我注意那個傢伙其實是有目的的。」
看在春桃跟她一樣,都是被挾持的無辜受害者,她才勉為其難的將自己心中的思量透露出來。
「咦?是什麼目的啊?」春桃眨眨眼,表情甚是不解。
韓妤綾漂亮的眼梢掠向不遠處的丁慕寒,又警戒性的打量監視著她們的小刀子,見小刀子露出狐疑的眼神想靠近,立刻被韓妤綾的目光逼退。
在確認她的眼神恫喝有效後,她才低低地與春桃耳語起來。
「小桃子,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三個男人好像對官府的人存有顧忌?」
「咦……有嗎?」春桃什麼感覺也沒有。
責怪的眼神再次免費奉送,還外加一記腳板丫伺候,春桃委屈兮兮的連忙點頭附和,表示她贊同韓妤綾的感覺。
搖搖頭,韓妤綾又繼續說下去,「記得他們之前不是才表明身份,說他們是季親王的人?如果他們說的話是真的,那為什麼看見這小小的崗哨,他們不亮出令牌通關,還把我們晾在這裡,遲遲不過哨?你說,這是不是有問題?」
「咦?好像……是這麼回事。」春桃點點頭,開始順著韓妤綾的話推想。
「對吧?我就是觀察到這一點,所以才在思考是不是可以利用他們這個弱點,幫助我們離開。」
「所以?」春桃這回學聰明了,順著主子的話尾說話準沒錯。
韓妤綾略微仰起她秀麗的下顎,挑釁似地再次將目光放回丁慕寒身上,然後拉著春桃,大步向前走了過去。
而正在與元仲商量事情的丁慕寒看見韓妤綾面帶微笑的盈步而來,有那麼一瞬間,丁慕寒感覺心口微微一縮。
那種感覺很微妙,像是原本屬於自己堅毅心情的一部分,開始產生崩解的危機,只因為眼前那抹微笑。
但他什麼表情也沒有顯露,外表依舊平淡無波,氣韻依然沉穩,他明白,自己肩負著什麼樣險惡的任務,他的思慮必須縝密,他必須預防、杜絕任何意外的可能,這當然包括那一直下甘心被「綁架」的韓妤綾在內。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察覺到背後那雙探詢的目光。
他知道,韓妤綾是個既聰穎又美麗的女孩兒。
那天,看到她換下一身的儒衣,改穿一身月白素綢滾著水田青緞鑲邊的襦裙,那烏色的髮髻中別著一支精緻的水藍蝴蝶簪,雅致中又帶著一點俏皮的氣韻,那感覺很難以形容。
像是一隻藍色的彩蝶投身在素雅的花叢中,她無意中所流露出來的甜美微笑,較之花蜜更為沁甜,他甚至還發現,當她微笑的時候,頰邊還會顯現兩個淺淺的梨渦,很是可愛美麗。
但她的微笑每每在兩人的目光交觸中消失於無形。
她看起來真的很惱怒自己,因為她很清楚,她被他!丁慕寒所挾持著。
因為太清楚她討厭自己的原因,所以丁慕寒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她會給他什麼好臉色,換言之,一旦他自她唇邊接到那抹笑靨,他就知道麻煩上身了。
元仲似乎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詭譎在韓妤綾與丁慕寒之間竄流,他望了那款款而來的主僕一眼,皺著眉,「慕寒,你說這韓家小姐是不是在打什麼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