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連盈
「現在還是下落不明?」
「是的。」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冷家的人憑空消失已成慣性,說不定哪天她也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還活著嗎?」這句話,風鏡環問得很輕,似乎擔心會傷害到什麼。
「不知道,或許吧。」冷煙涼看向他。「你不用這樣小心,我沒什麼,已經習慣了。」
生死存亡,她已經將其簡單地理解為:不過是從這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
「你雖然已經習慣了,大概也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不過偶爾多一點人湊在一起也很熱鬧,有空常來風家坐坐,我父親很喜歡你。」
冷煙涼細長的眼突地睜大,這是第一次,她的臉上出現明顯的情緒波動。
「我已經答應武白先生要協助他,這段時間,自然會常來風家打擾。」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聽起來似乎是很關心她的話,還是又是自己誤會了?
風鏡環眼睛一彎,心情愉悅極了,笑得滿面春風。這樣就好!
目前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幫風武白解決問題,也只能選擇採取最笨也是最謹慎的作法——第一夫人在太和國訪問期間,貼身保護她的安全。
第一夫人到太和國已有三天,基本上一切還算順利,行程安排是七日,最後一日安排參觀太和國最大的水上世界,之後便會返回東南陵。
「還好吧?」風鏡環遞了一瓶水給她。
今天是國主與第一夫人代表的兩國會談,只有風武白能進議事廳近身護衛,其餘人等皆在外守衛。
偏偏艷陽高照啊……風鏡環看了冷煙涼一眼,見她不動聲色地接過水,轉開蓋子喝了一口。真羨慕她的體質,在這麼炎熱的天氣裡,她仍然可以清冷涼爽,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熱不熱?」他伸手撩開她頰邊的頭髮,黑細長髮如瀑般垂下,若是別人早就熱得受不了了。
冷煙涼被他過於自然而親暱的舉動嚇了一跳,喝水的動作也眼著停住。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麼熱的大,他不在太學府待著,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只是為了送水給她嗎?
「沒什麼事,所以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國主和第一夫人還在會談,武白先生也在裡面。」而她並不屬於這一支護衛隊伍,只是暗中盯梢。
「看來目前還沒有什麼狀況,只要繼續保持到第七天。」
「嗯。」她隨意應了一聲,注意力並沒有放在他身上。
她根本不在意他嘛,風鏡環有趣地打量起她,撫著下巴笑瞇了眼。
她纖瘦的身形隱藏在靜謐的角落裡,從這裡看出去,可以將外部的伂局盡收眼底。她修長的雙手環在胸前,戰將神杖在五指間下意識地自由把玩轉動,這副不知道蘊藏了多大爆發力的瘦小身體,筆直地站立著。
她原本就是呼吸極淺的人,此時更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臉部表情僵化,細長的眼直視前方,視線似乎定格在某一處。
這就是她的工作時的戒備狀態嗎?坦白說,木然得像座冰雕。
忽然,戰將神杖所旋轉出的光暈變成一條直線,在指間靜止。
「怎麼了?」風鏡環感到疑惑。
只見她上前一步盯著議事廳外的護衛細細看了看,那護衛的胸前,有從遠處射來的光點,那不是陽光的折射,不是!
「你在這裡不要出來。」冷煙涼不疾不徐地丟下話,接著身影一閃,縱身時肉眼已看不清人在何處。
關心他的話說得一點也不緊張,風鏡環再定睛看向前方時,已見她光影神速地閃至那護衛身前,戰將神杖在陽光照射下更加金光迸射,讓人眼花撩亂。
她似乎擋開了什麼,護衛胸前的光點也跟著消失了。
風鏡環眼一彎,他聽了她的話,乖乖站在這裡,不動。
「發生什麼事了?」守廳護衛見冷煙涼出手,緊張地問道。
「你們繼續緊守著,不要輕舉妄動,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要讓國主他們出來。」她快速地交代,便立刻追了出去。
守廳護衛傻眼,他有權利將國主他們關在裡面嗎?
此時冷煙涼疾步追著那道光,身影穿梭,那確實不是陽光直接射出的光點,而是折射在某種金屬物上。是武器嗎?想要襲擊守廳護衛?
冷煙涼突然停住了疾馳的腳步,定眼看著前方高台上的人,距離比較遠,面容模糊。
他似乎早已作好準備,在那裡等著自己,而他手中的是……冷煙涼的瞳孔急劇收縮,眼中倒映出金箭在弓弦上蓄勢待發的模樣,金光似針一般刺進眼裡。
冷煙涼的手掌微鬆,戰將神杖的柄端落到掌心,她體內蘊藏的力量頓時展現。那是一種緊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瘦小的身體迸發出強大的力道,冷涼的身體漸漸被與戰將神杖呼應而加溫的血液填滿。
尚武的精妙在於氣與力的結合,越到高層,越會衍生出極具爆發力和破壞力的「實」。
和依照金木水火土的自然定律,吸納天地自然間的一切元素,生成身體變幻的「虛」的神能不一樣。
她現在,不僅要避開那個人的金弓利箭,最重要的是要逮捕他!雖然她曾敗在宮少手上,但是……她說過要自己變強!
她纖瘦的身形帶著金光一晃,五指掐緊,戰將神仗因光暈擴散,看上去像是增長了許多。
「『金命』。」冷煙涼低吟一聲,雙手皆握住杖柄,神杖如影隨形。一杖擊去如氣吞山河,波及之處飛石爆破,地上刻出深深的溝壑。
金箭的射軌被打偏,而「金命」的破壞力直直襲向那個人,但見他不避不閃,使出金弓抵擋。不對!冷煙涼急追上前,她沒打算將他致死,而是要留活口。
突然,刺眼的金光晃過瞳孔,直朝心口射來,她反應迅速地閃身避開,再仔細看時,那人原本站著的地方,只剩下一把燒焦卻還能看出形狀的弓。
他之所有沒有躲避自己的「金命」,是早已料到自己會上前嗎?故意引誘才好襲擊她。
依照箭射來的力度和方向,對方顯然不打算對她仁慈,而是下重手。冷煙涼的眉心微疊。
故意等著她追出來,出手狠絕,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目標根本就是自己?
冷煙涼回到議事廳時,國主與第一夫人的會談剛好結束,風鏡環一見到她,立刻關心地走上前詢問道:「你怎麼樣?」
他沒有問事情解決得如何,而是先關心她的狀況,冷煙涼心裡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欣喜。
「沒事。」
「發生了什麼事?」風武白這時也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毫無異樣才鬆了一口氣,他已從下屬那裡得知情況,只是實情還是很模糊。
「有人偷襲。」冷煙涼抿了抿唇,面色沉靜。
「是一個帶著金色弓箭的男人。」
風武白神色一緊,她看進眼裡,猜測道:「是曾經對付過風家的人?」
「哼,對方向來囂張,金色弓箭成了最鮮明的標誌,一點也不擔心會因此露出馬腳。」
「抱歉,沒有抓到人。」冷煙涼略微垂首。
「沒關係,我不也是耗了三年還沒抓到人,謝謝你的幫忙,幸虧你在這裡。」風武白由衷地道謝,同時將眼神轉向風鏡環。
「你們先回去,其餘的事情等我晚上回家再從長計議。」
冷煙涼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便同風鏡環離開。
「發生了什麼事?」風鏡環再次詢問她,她的沉默,讓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
「暗中襲擊風家的人,為什麼會把目標轉向我?」她不解地喃喃自語。
他一愣,不明白她的話,看她的眼神中帶著疑惑。
「我覺得,剛剛那個人襲擊的目標,並不是議事廳的人或風家,他想要對付的人,好像是我。」
或許,還想殺她,最後襲來的冷箭,是朝著致命的地方。
風鏡環眸光一閃,專注地看著她沉思的模樣,臉上沒有笑容。
隔天,因為有評估測試,兩人便回到了太學府。
「煙涼的評估成績一定還不錯吧?」
那可不一定,她是走後門進來的,實際成績怎麼樣,自己還真的不清楚。
冷煙涼看了身邊微笑的年輕男人一眼,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常常混在一起的?
「難道你也要作測試?你們四大家族的人,不是負責管理太學府的主事嗎?」
「但同時也是學員啊,而且評估會更嚴格。」風鏡環和她並肩行走。
反正再嚴格也難不倒他,太學府的環殿嘛,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冷煙涼眼瞼微垂,暗自想著。
她沉穩安靜的模樣落入他的眼中,讓他的眼神更加和暖,也笑得更開心了。
「也不是什麼都難不倒,至少涉及尚武技能我就無能為力了。」
呃,對了,這是他的弱點,冷煙涼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不對,剎那間抬頭,破天荒地滿臉訝異之色。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一向被別人認定冷漠僵硬的表情,他怎麼可能看得出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