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董妮
「相公……」他的好更襯托出她家人的薄情,她難耐心酸。「我們回玄冰山吧!」
「為什麼?」他疑惑。「你不是一直想回花家堡?」
她哽咽著,淚霧凝成水珠,點點滴落他胸口。「可我爹、娘、大哥對你實在太過分了,我受不了啦!」
「我說過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不忍讓他為了自己受盡委屈。「你值得更好的,何必在這裡受氣?」
「我不覺得自己有受氣啊!」
「你就會安慰我。」
「是真的。」他向來會自動忽視那些在他心裡不佔任何地位的人,管他們說什麼,俱是過耳東風,他又怎會委屈和在意?
「真也好,假也好,爹和大哥一去不回,下人們對你視若無睹,我的命令他們陽奉陰違;這些我都忍了。最可惡的是,他們連膳食都開始苛刻起來,虧你還替他們開脫,說是因為堡裡經濟有困難,吃穿用度上才會捉襟見肘,我信了。但你曉得我昨天在街上看見誰嗎?是大嫂,她花一千兩買一顆夜明珠,說是下個月要送她爹當賀壽大禮。堡裡有一千兩給她買禮物,卻對我們的膳食斤斤計較,分明是欺負我們!」
「你就是為這事兒不開心?」
「不是,大嫂奢華我早就知道了。我傷心的是,我跟娘提起這件事,娘卻說大嫂貴為宰相千金,下嫁花家堡本就是委屈了,難得宰相過大壽,花點銀兩給大嫂做面子,也屬常理,要我別斤斤計較,以後大哥的前程還要靠大嫂娘家幫襯呢!」她越說越委屈,嗚咽成了哭泣。「相公,我很愛計較嗎?」
「怎麼會?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無私的姑娘。」他們大可在玄冰山上逍遙自在的,但她仍選擇回來振興家業。
按常理,閨女出嫁了,娘家是興是敗,便與她無關了。
是無顏惜情、念舊,才會死拖著他幫忙扛這副重擔,無奈家人不領情,反而認為她的行為敗壞家風。
現在外頭謠言很多,有說花無顏行為不檢的;也有人認為他們夫妻倆在外頭日子過不下去,才會回來依靠娘家;更離譜的說法是她妄想跟兄長分家產,所以即使已出嫁,還是死賴在堡裡不走。
天知道花家堡有什麼值得人圖謀的?他隨便當一條玄參須的髮帶都可以買下整座花家堡。
他不在乎那些流言,但顯然她受到了傷害。可惜花無瑕又跑出去玩了,否則可以請她安慰一下無顏。
花無顏的情緒在羅什的安撫下爆發。
「我就是不明白,明明已經沒錢了,為什麼還要借貸來做面子?披上一層華麗的外表就算光耀門楣了?我問娘,娘說我們女人家不要管男人那麼多,他們有自己的做法。相公,你告訴我,我錯了嗎?」打她曉事以來,花家堡在江湖的地位就如同江河日下,一日低過一日。
她很不服,開始努力習武,期望有一天能扭轉這樣的局面。
然而爹和大哥卻說,江湖混不下去也無所謂,花家堡轉戰朝堂,一樣可以風生水起。
她原先覺得沒錯,大哥素有才名,真能博個一品大員的官位回來,也算為花家堡爭口氣。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花家堡能保持該有的實力和能力,如此才能得到江湖上眾人的尊敬。
可是現在的花家堡卻是什麼都沒有,被江湖中人引為笑柄,連在朝堂上……她最近才知道,大哥的青雲之路是靠裙帶關係拉起來的。並且為了討好岳父,爹爹和大哥變賣了大部分家產,得到一個暫時的尚書之職。
這樣的尚書真值得做?這樣的風光真能持久?
她不知道,她只覺得這個地方越來越不像她期望中那個團結和睦的家。
「無顏。」他兩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地替她揉按開那緊繃的筋骨。「你為什麼不換個方向想呢?宰相門生數百,卻挑中大舅子做女婿,原因何在?」
「因為大哥夠懦弱、夠奉承、夠諂媚……」每罵一句,她哭一聲,好討厭住這裡,她想回玄冰山,再不見爹、娘跟大哥了。
「我想,以宰相大人的權勢與地位,討好他的人絕不會只有大舅子。」
「是啊!大哥是拍馬屁的高手嘛!」
「這馬屁要拍得讓人舒服,不討厭,也是門學問呢!」
她推開他,轉頭恨恨瞪著他。「按你說的,這一切全是我的錯嘍?」
「也不能這麼說,要看目的是什麼,你希望的是花家堡長久興盛,對不對?」
「當然,誰要那表面的繁華?」
「按你的方法做,確實能振興花家堡,但卻得花十多年的時間打根基,你同不同意?」他又牽她的手,她甩了兩下,沒甩脫,被他抱進懷裡,溫柔地按摩著,放鬆疲累的身軀。
「十年,我有信心在十年內讓花家堡風雲再起。」唔!在他韻律的十指中,她的語調慢慢放緩了。
羅什不僅按摩,更運勁替她調理經脈。孕婦啊!就要放鬆心情,好吃、好睡、好生將養,天塌下來高個子頂嘛!她何苦為難自己、也苦了腹裡胎兒?
「但你有沒有想過,岳父和大舅子可能等不了十年那麼久呢?尤其岳父年歲已大,他若期望在有生之年瞧見花家堡興盛,十年是否太久了一點?」
「嗯……」她被侍候得太舒服,有點昏昏欲睡了。「相公,你說的好像也有理,但爹和大哥的作法太急躁,根基不穩,很容易出事的。」
「你可以幫他們穩固根基嘛!花家堡現在缺的是實力和金錢,這兩樣你都有,有你輔助他們,不愁事不能鹹。」
她掩嘴打個哈欠。「相公,我們哪裡有錢?」
「你家相公我一身的寶,隨便拍賣兩項就可以把堡裡的欠債還清,還有剩呢!怎會沒錢?」
「一直賣寶物也不是長久之道啊!」
「那就兼著做買賣啊!看是要經商,還是買地做地主,總是有辦法的。」
他說得她一顆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溫暖的大手好像帶著魔力,在她身上游移,順道帶來了幾隻瞌睡蟲,讓她的眼皮變得沉重。
不知不覺,她收了淚,全身懶洋洋地,連打了兩個哈欠才接續起那中斷的思緒。「相公,我大哥的官位全是靠著宰相大人得來的……萬一宰相倒台,或者告老還鄉,大哥怎麼辦?」
「這就要看大舅子有沒有本事在靠山倒塌之前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了,但我想這並不難,現在的花家堡有你我幫忙,實力和銀兩都不缺,只要大舅子不是太無能,花家堡就不會垮。」他加快按摩的手勢,平和的內息轉遍她全身,逐漸地,她多日來的煩悶被一一掃除。
「相公,爹娘對你這麼壞,你還處處為他們著想……你真好……」聲音越來越低,她快睡著了。
「我倒覺得岳父、岳母不壞,畢竟他們養出了一個這麼好的女兒給我做娘子。」他附近她耳畔低喃,聲音帶著催眠似的魔性。
「相公……」她彎起唇角,輕輕地笑了。夫君的體貼、溫柔與多情,將她送入了深沉的夢鄉。
睡夢中,再沒有任何煩心事,任外頭風狂雨驟,有他相護,她什麼也不必擔心。
他低頭,輕喙一下她微嘟的紅唇,得到一記甜膩的嚶嚀。
「好好睡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轉的。」將她抱到床上,替她蓋好棉被。本無意插手花家堡事務,畢竟,那與他無關。
但這件事竟讓她心神不寧到吃睡難安,他就非插手不可了。
對他來說,凡是讓無顏不開心的人事物都不可饒恕,就算是她家人也一樣,都要好好教訓一頓。
他哄著她入眠的同時,內息依舊不停地為她調理身體,不只要她休息,還要她強健身體。
「放心吧,無顏,一切有我。」他支著額,凝視她恬靜的睡容,心底無限滿足。
突然,一陣喧囂聲從後門那頭傳來,不是很大,但以他耳目之聰,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花家堡長年借貸維持門面的後遺症出現了,有高利貸上門追債。
羅什一邊替花無顏運氣,一邊注意那頭的吵鬧,想知道花家有沒有人會出面處理這檔子事?
可惜他失望了,追債者越吵越大聲,花家卻始終無人出面主持大局。
「該死,無顏好不容易才睡著,誰敢吵醒她,我撕了他!」他憤怒地穿窗而出,來到吵雜的後門口,指風連彈,只要嗓門稍微大點的,不論親疏,一律點了啞穴。
「統統給我閉嘴,不就是要錢嗎?」羅什從懷裡掏出一隻瓷瓶。「拿去,找個識貨的驗驗,上等火炎草製成的回元丹,市價一顆價值紋銀千兩,這裡頭有十顆,夠抵債了吧?現在統統給我滾,再敢吵鬧,哼!那棵樹就是你們的下場!」掌刀切過,雙人環抱的大樹斷成兩截。
幾個放高利貸的大漢看著那橫斷的樹木,嚇得連滾帶爬的跑了。他們是愛錢,但有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啊!眼前突然冒出來的殺星,天曉得是哪號人物,身手如此了得,他們可不想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