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董妮
他把她抱進懷裡。「又不是你做的,你道什麼歉?不過……那種臭東西就是名妓?怎麼跟書裡寫的完全兩碼子事?」
書裡的名妓,什麼陳圓圓、蘇小小、梁紅玉的……不是傾國傾城,就是才華絕世,難道也都一樣臭嗎?
她本來很難過的,被他一句「臭東西」逗得噴笑出聲。
「那姑娘很美的。」雖然被他摔昏了,又一身狼狽,但方纔她瞧了女子相貌,不得不佩服大哥手段驚人,他們返家才多久,他便能尋出這樣一位嬌艷佳麗,換個心性不定的主兒,肯定早被勾走三魂七魄。
車好羅什是個對愛情很忠實的男人,絲毫不為美色所誘。越與他相處,她就越喜歡他。
「美嗎?」他回想方才聽見的女子。「找覺得你比較美。」
「相公就愛笑話我。」她若稱美人,世上無醜女。
「我不講笑話。」他也不會講。「至少我見過的女人中,你是最美的。」她真誠勇敢,溫柔中不失英氣,這種獨一無二的女子才是世間難覓的佳人。
「相公……」就算是情人眼底出西施,他說得這樣直白,還是令她萬分羞怯。
「別胡思亂想。」他撫著她的頰說道:「我覺得住這裡挺不錯的,景色優美,院子外就是大街,十分熱鬧,很多東西都是我不曾見過的,找個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去逛逛。」
「相公,你說得我都沒臉見人了。我爹他們竟連飯食都苛待你,實在太過分,明兒個等爹回堡,我一定要跟他理論。」哼,算爹和大哥溜得快,她才想找人算帳,他們已經跑得沒影兒,否則此刻她已經把家裡掀翻了。
「無顏,也許是你誤會了,我看花家堡外表堂皇,不過裡頭嘛……你來看。」他指著茶几的四隻腳讓她瞧。
「有什麼不對嗎?」不就一張茶几?
「你仔細看桌腳,兩截木頭的顏色不一樣。」
「真的耶!」他不說,她完全沒發現。
「進堡後我就注意到了,堡中的傢俱、雕飾看似華麗,卻都有修補痕跡,那些古董名畫也都是贗品。這堡裡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大概就只有岳母大人、無瑕和你身上那幾件首飾吧!」他猜那些東西也是留下來撐門面的,畢竟若連女眷都沒有一點華貴珠寶,那會被笑死的。
她瞠大了眸,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無顏、無顏……」喂,不過是窮一點,不至於打擊這麼大吧!「無顏,你怎麼了?」他單掌貼在她背心,一股醇厚內力輸送過去。
她緩過一口氣後,豁地站起身。「我要去問娘,家裡什麼時候難過到這種地步了?我記得跟姊姊出門玩之前,家裡還很正常,除了武林名聲差了些,我們姊妹在堡裡可是要什麼有什麼的。」
「無顏。」他一把拉住她。「我觀察過了,堡裡最早的修補痕跡應該有五、六年了,可見經濟窘境由來已久,也許你爹娘瞞你是不希望你擔心,你這樣跑去問,不是給大家臉上抹灰?」
「為什麼瞞我?我也是家裡的一份子,家中有困難,難道我會袖手旁觀?」何況她一直努力想要重振家聲,爹,娘,大哥都看不見嗎?這是他們根本不信任她,不當她是花家人?
「你確實有義務跟家人共度難關,但你也要考慮一下你爹娘、兄長的面子,一般人不是都很不喜歡在女子面前示弱嗎?」雖然他並不明白原因何在,但書裡都那樣寫,應該就沒錯了。
「你就不會。你明白的東西就說明白,不懂也老實說不懂,從不打迷糊仗。」
「可能因為我臉皮比較厚吧!」起碼他對別人的白眼毫無所覺,但她就會在意了。他觀察了很久,發現姑娘家普遍臉皮薄,容易害羞。
可有一點他挺訝異的,山下的男人臉皮怎會跟姑娘家一樣薄呢?
窮就窮,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不行就直說嘛!強撐只會更難受。就好像外表堂皇,裡面卻修修補補的花家堡一樣;要維持這座府邸的門面所費不貲,不如丟了這大負擔,一切從頭開始反而輕鬆自在。
羅什不明白維持虛幻的假象有何意義,家敗了就敗了,頂多少些享受,像平民一樣過日子也是不錯。
可若娘子在乎,仍一心希望花家堡重振聲威,他也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缺錢,玄冰山上遍地寶,他只要撿幾件進城賣,賺得足夠所有人重新開始的銀兩並非難事。
武功不行,他可以負責把大家都教成一流高手,當然,中間是要吃一點苦的。
如果花家想往朝廷發展,也行;他老爹當年還留下一些勢力可以運用。
總之,他保證完成她的心願就是。
「相公才不是厚臉皮,是誠實,是有自信。唉,我……」她欲言又止,有些懷疑自己成天嚷嚷著要重振家業,是不是太自大、也太無知了?認識羅什之後,她最大的收穫就是瞭解實力不是靠嘴巴說,而是靠行動證明。
「怎麼了?有話你就說啊!」天塌下來,他個子高,會幫她頂著,當然,他若頂不住,只好抱一塊兒去死了。突地,他聽到她肚子一陣咕咕聲。「你餓了!」
她羞紅了臉,趕了一天路回家,爹爹說要為他們擺宴洗塵,結果卻……她兩餐沒吃了,當然餓。
「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吃。」說著,他就要往外走。
「我去吧!來我家第一天就讓你自己下廚,未免說不過去。」
「你我已是夫妻,還講究這些。」他笑著揉揉她的發。「想吃什麼,相公給你做。」
她從背後抱住他的腰,羞得臉都紅了。「相公對無顏真好。」
「嗄?」做個飯就是好嗎?總覺得山下人的觀念很奇怪,不過她開心就好。「無顏喜歡,相公每天做給你吃。」
「那太操勞了。」她可捨不得他成日埋首柴米油鹽醬醋茶中。「無顏跟相公一起去廚房吧,無顏也會烹飪,讓無顏給相公做幾道下酒菜。」
「可惜有菜無酒。」記得在玄冰山上,他可是揍得一群猴子按時定量給他送上猴兒酒,那滋味美呆了。
「酒窖裡有百年陳釀,可是人間難得美味。」
「那倒要好好嘗嘗。」兩夫妻手牽手離開繡閣上酒窖去。
酒窖門一打開,一股寒氣噴出,的確是適合藏酒的地方,不過……「無顏,我沒有看到酒罈。」
「我也沒看到。」不會吧!花家堡窮到連美酒都賣光了?花無顏有一種快要昏倒的感覺。「明天爹爹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堡裡到底出了什麼事,竟弄得如此狼狽。」
「嗯!」她家真的好窮。他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穿下山的珍貴獸皮、玄參都賣了,起碼要確保吃得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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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方四更,花無顏已悄悄起身,準備上小廚房給羅什做一頓豐盛的早膳——不敢再指望下人,那些傢伙最是勢利,見二姑爺不受堡主喜愛,白眼頻頻不打緊,風言風言更是聽得惱人。
現在她和羅什什麼都自己張羅,貼身婢女全趕出去了,省得看了心煩。
「無顏,你怎麼越來越早起了?」羅什睜開眼,拉住她的手。
「相公,你再睡會兒,我去給你做早飯。」
「天都還沒亮,做什麼飯?不如多休息一下。」他娶妻是找伴,又不是請下人,讓她大著肚子東忙西忙,他可捨不得。
「我睡夠了嘛!」她享受相公的體貼,但正因為他的溫柔,她更想他過得舒服,不受委屈。
「你二更才睡,四更便起,這樣真的有睡飽?」他擔心地摸摸她日益增大的肚子,光看就覺得好沈,是懷孕太辛苦了吧?「還是因為肚子太大,不舒服,所以睡不著?」
「怎麼會?這娃兒不知道多乖,從懷孕開始,我都沒害過喜。」就是頻尿一點,平均一個時辰得跑一次茅廁。
「那為什麼不睡晚一點?」他坐起身,將她抱入懷中,手指輕撫那微黑的眼圈。「本想你住不慣玄冰山,回花家堡待產會自在一點,結果你反而更累了,這樣對身體不好。」他可不希望她像他娘一樣,生個孩子就把命送掉了。
「放心吧相公,我壯得很,沒事的。」她從小習武,身子骨結實,根本不怕勞動。
她的累是心裡不舒服造成的。爹和大哥竟然在她帶相公回家後立刻出門,近一個月都沒消沒息,是故意躲開,抑或是另有圖謀?
她想和家人說個明白,如果真的容不下她跟相公,他們可以走,以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
偏偏爹和大哥不回家,她縱有滿腹怨氣也不知道要跟誰發作才好。
「無顏,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前走一遭。我娘就是難產過世的,我不想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輕吻著她的頰,懷中的女人貼合著他的身軀,讓他感到無比滿足。「就當是為了我,好好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