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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余宛宛

    「別……七巧兒……一會兒便要過來了……」華澤蘭無力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推著他肩臂,羞得連話都說不好。

    「現下都依你,成親那一日,便讓你三日下不得榻。」他吮著她耳垂,纏綿的威脅直接流入她耳邊。

    華澤蘭紅著臉,由著他將她自榻上抱起身,靠在他懷裡,讓他為她整理著衣衫。

    莫稽大掌抓住她抹胸上頭一對粉色絲繩,他濃眉苦皺,十指全打成了結。

    「這帶子怎麼如此難搞……」他詛咒一聲,額冒熱汗。

    入眼所及都是她雪肌玉膚,實在是恨不得馬上將她壓在身下,偏偏還得幫她將這些礙眼布料全數穿回她身上。

    「我……自個兒來。」華澤蘭玉臂微揚,靈巧地在頸後繫了個結。

    「對了,這給你。」莫稽掏出他為她打制之匕首。

    「這是什麼?」

    「我為你做的匕首。這刀削鐵如泥,薄如蟬翼。」

    他從小羊皮袋裡拿出匕首,將刀柄置於她掌間讓她牢牢握著。薄薄刀刃上銀光一曝了光,耀眼地如同一道銀河。

    「為何突然給我一把匕首?我不會使刀。」她手心冒著汗,感覺匕首寒氣正在掌裡漫開來。她現在目不能視,任何尖銳東西對她而言,都不免讓她有些恐懼。

    莫稽一見她戒慎模樣,他沉下臉龐,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我沒什麼能給你,這匕首是我自個兒做的,你若不要……」莫稽取走匕首,別開了臉。

    「誰說我不要的!你給我的定情物,我自會時時貼身收好。」華澤蘭急得伸手想拿回匕首。

    胡亂摸索之間,她的指尖觸著了匕首刀鋒,瞬間被逼出一顆血珠。

    莫稽瞪著那一抹鮮血,他低吼一聲,以指尖吮去那一抹猩紅。

    他吮得極重,華澤蘭指尖痛到有些揪心。

    他自懷裡拿出最後一顆紫香丸,揉碎後塗於她指尖,漫了一室梅蘭冷香。

    「我這只是小傷,不打緊的。」

    「你日後再不許碰到任何刀刃!我不許你受一點傷!懂嗎?」他霸氣拽著她肩,粗聲命令道。

    「把匕首給我。」她匆而堅定地抬頭,朝前方伸出手。「教我如何使用,我不想永遠都只能做一個被你保護的瞎子。」

    莫稽握著她的手,卻還是沒把匕首放到她手裡。

    「我因為瞧不見,性子較之以前柔弱膽怯了不少,但我仍然不想也不願事事依附於你。倘若我依賴成性,見不著你便要心慌,那往後日子該怎麼過呢?」她水眸堅定地看著前方,低語說著。

    「那麼,打明兒個開始,我們再繼續練功。等你基本功再紮穩一些後,我便教你使刀,我相信你一定能夠保護好自己的。」他知道她想好好過日子,而他樂於助其一臂之力啊。

    華澤蘭聞言,愁容漸斂,笑偎上他身側。「還記得你那時說過,只要我能傷了你,你就放我下山嗎?」

    「你還想下山嗎?」

    「我想。」感覺他氣息再次變得粗重,她淺淺一笑,輕握了下他的手臂。「但我希望身邊有你相伴。」

    莫稽咧嘴一笑,百般怒火也化成了繞指柔。

    「我明天便下山,順道為你採辦嫁妝。」如果能提前迎她進門,那麼他便能光明正大地陪伴在她身邊。如此一來,他就不必那麼擔心她的安危。

    「我得先跟家人……」

    「好!一旦得到你家人回復之訊息,我們便先在山上成親,好嗎?我不想被山下那些繁文耨節延遲了你嫁予我之時間。好嗎?」莫稽牢牢地握著她的手,口氣急促地直逼到她面前。「好嗎?」

    華澤蘭撫著他臉龐,沉吟了一會兒。

    私自成親,對她而言,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但如今生死關頭走過不只一遭,況且,她也早已將自己當成了他的人,家人若不應允,她也是要嫁給他的,不是嗎?

    「都依你吧。」她將臉頰貼在他心跳上。

    莫稽鬆了一大口氣,低頭撫著她髮絲,長歎了口氣。有她相伴,便是皇帝老子拿天下來換取,他也不屑一顧。

    「主子,晚膳來了。」七巧兒在門外輕喚著。

    「一會兒再進來。」莫稽命令道。他低頭為她將衣領再度攏齊,再將她耳鬢髮絲全撥到耳後。

    「替我將匕首放至枕頭之下。」她說。

    莫稽依言而行,起身便打橫抱起她走到餐桌邊。

    「孩子的娘,你太瘦了,得多吃一點,否則哪來氣力替我生個孩子。」莫稽說著說著,忍不住大笑出聲,像雄霸天下之王,得意之情盡於其間。

    「誰……誰是你孩子的娘……」華澤蘭結結巴巴地說道,捶他的肩膀,臉上很羞,心裡其實卻很開心。

    失明或者是遺憾,卻也意外地讓她擁有了這般愛她之夫君!

    這一晚,莫稽心情太好。他喝了些酒,也餵了她幾口,只為貪看她被酒意染成桃頰之嬌模樣。

    她不勝酒意,嬌憨地笑著偎在他懷裡,聽他在酒意裡縱聲吟唱著曹操之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夜深了,莫稽擁著華澤蘭至長榻,讓七巧兒替她更衣歇息。

    他步出她房外,月兒早已高昇至天空之央。

    毫無睡意的他,在院子裡練了一回功,讓身子真得倦極了,才有法子入睡。

    只是,莫稽這一晚睡得並不沈。

    睡夢裡,他的爹娘正被山下惡人所害,陳屍於山邊。

    「不!」

    莫稽一睜眼,便疾衝出書房。非得親眼看著這座他一手砌蓋而成之石屋仍然完好,他才放心地回到書房內。

    他坐在榻邊,心裡閃過一陣慌亂。

    這回下山,他為了娶回蘭兒,勢必得與她家人聯絡。只是,他上回所聘之探子能不能找著害她兇手,還不知情。

    八成是他因為害怕失去蘭兒,才會作出這般惡夢吧!

    反正,一待她家人那邊捎來了回應訊息,他便要與蘭兒成親。屆時,即便她家人趕至山上來反對,也是木已成舟,他還有何懼怕呢!

    莫稽強迫自己躺回床榻上,但卻依舊輾轉難眠。

    他大吼了一聲,煩躁地一躍起身,習慣性地想去搓揉滿臉虯髯,卻只摸到了一手光滑。

    他皺起眉,索性跨下床榻背起簡單行囊,在遠方才露出一丁點魚肚淡白之際,便踩著暗沈天色下了山。

    第八章

    莫稽下山五日,兩道濃眉竟是再也不曾鬆開過。

    探子回報說,在華澤蘭出事隔日,她的妹妹華紫蓉亦在往南邊路上遭到盜賊襲擊。一時之間,華家遭人詛咒之謠言紛紛不斷。

    莫稽不信什麼天人災異之說,他只覺得這裡頭有陰謀。華家若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便是有人想將華家財產納為己有。

    若是華家姊妹都不在人世,得利者會是誰?他已經砸下重金要人去追查華永清及近日內才回到華家之華紫蓉。

    此時,莫稽正踩在蒼山小徑間,他躍上一道草徑,在一處隱密處找著了他的弓箭,將硬弓及箭袋背回肩上,並扯下遮蓋他耳上胎記的那塊假人皮。

    每回下山,他不想多事惹來猜疑目光,總是極力讓自己看來像個尋常獵戶,以免有人將他與蒼狼形象畫上等號。

    莫稽走在草徑間,看著兩側已成白骨之江湖俠客、盜匪屍骨,他不悅地抿緊雙唇。

    他不犯人,人卻總是要犯他啊!

    人人都道這蒼山之上有個武藝高強的蒼狼,人人都道這蒼山之上有個富裕的蒼狼,卻不知在莫家被毀,蒼山荒廢了十多年之後,毒蛇猛獸頓時繁生。那些不自量力上山之人,多半因此丟了性命,多事地再為蒼狼之「傳說」血腥事跡再添上一筆。

    莫稽凌空一躍,踩入一處崎嶇石區,避開千百毒蛇窩藏之平靜草皮。他腳步未曾緩慢,濃眉卻是愈鎖愈緊。

    他該不該告訴蘭兒關於她老家之事?

    一旦說出真相,她必然歸心似箭,可若是不提前告訴她,事後她若知情,也必然會對他有所埋怨。

    還是等到他們在蒼山成親之後,再告訴她吧。畢竟,他那時已有足夠資格陪著她回家了。

    莫稽加快腳程,盼得能早些見著她。

    有人!

    莫稽驀地定住身子,瞇著眼側耳聆聽著——

    「姊姊,你在山裡面嗎?你聽得見我在叫你嗎?」

    莫府石堡最外層的一道防衛,便是一座他利用蒼林特性而造成之巨林迷宮。一入巨林之間,若未依著五行方位輪流走,三天三夜都走不出樹林。

    此時,女子叫喚聲,正是從巨林迷宮裡傳出。

    「澤蘭,你在裡頭嗎?叔父和紫蓉在找你哪!」

    是華永清與華紫蓉?可他前日才捎了訊息到華府,他們至少還得花上七日才能抵達蒼山哪。

    莫稽快若飛鳥地鑽入巨林迷宮,以聲音辨識方向,一陣黑風似地閃至兩人面前。

    「你是誰?」華紫蓉拔出腰間長劍,置於身前防身。

    她瞪看著眼前身背硬弓,雄壯過人之高大男子。只見他面貌粗獷,一雙黑眸冷如鐵又烈似火,帶著一股蠻味與慣於下令的氣勢。雖然他實在不似傳言中面目似猿、長了三頭六臂之蒼狼,但能在這蒼山裡來去自如者,又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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